32 困與漬

困與漬

“靈溪?你怎麽在這?”

白音脫口而出,惹得蔣椿也是一個乍然。

程靈溪很快走到白音身邊,鼓氣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她沒有解釋,直接沖着蔣椿又是一頓輸出——

“虧你還是學法的,母校真是白教你四年,知不知道刑法上,诽謗他人怎麽判啊?”

蔣椿冷哼了一聲,假裝不以為意的樣子,讓程靈溪感到可恥。

“‘以暴力或者其他方法捏造事實诽謗他人,情節嚴重的,處三年以下有期、拘役、管制或者剝奪政治權利’,按照你剛剛的編排,一旦你所說的局面達成,捏造事實、散布捏造事實、對特定的人進行針對性的诽謗行為都滿足了,至于嚴不嚴重,就看現在網絡發酵怎麽看了。

阿音算是‘小人物’不足挂齒,那慕白的總裁呢?你以為你在造謠阿音,難道莫名被你拉下水的慕白就會對此坐視不理嗎?你當我們幹什麽吃的?是想收我們晟莘的律師函嗎?這麽嚣張?!”

這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程靈溪現在某種程度上來說,身在晟莘,也是間接給慕白集團打工了。

蔣椿剛還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聽了程靈溪這一通辯,明顯是有點慫了。

滿眼怒火無處宣發的樣子,讓一旁的白音忍俊不禁起來,這程靈溪還真是她的克星。

蔣椿剜了兩人一眼,嘴裏惡狠狠地來了句:“有本事你就等着吧!”

看着她氣不過又拿她們沒辦法的樣子,程靈溪得意地擡了擡下巴。

“雷聲大雨點小,裝腔作勢給誰看呢?”

白音望着她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地問:“你們之前上學的時候,她也這樣嗎?”

“那可不?見不得別人好,天天陰陽怪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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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今天這樣也只是見不得別人好嗎?上次吃火鍋的時候,我記得你還提到,她現在‘變本加厲’了?”

程靈溪跟上了白音的顧慮,“是有點,不過她現在畢竟不是手無寸鐵的學生了,加上有你們微姐給她撐腰,所以開始原形畢露了?你別往心裏去,小人得志,就她那三腳貓功夫,翻不出什麽水花!”

白音苦笑一聲,轉而斂容道:

“好吧好吧,看來是一物降一物,對付蔣椿啊,還得靠你,什麽都能擺平。”

程靈溪嘿嘿一笑,看起來靈動可愛極了。

“瞧你開心的,還不老實交代,今天怎麽會在這裏?”

“…這不是我們學校主辦的音樂會嘛?我來就是蹭吃蹭喝的!”

白音卻一臉将信将疑地打量着她,今天的裝扮格外正式,妝容都比平時精致,還做了個發型,手裏還握着一只格外典雅端莊的手拿包……有四兩撥千斤那味道了。

她向來不怎麽愛參與這種場合,怎麽想到來這湊熱鬧?

“你是不是有案子在查?”

白音微微挑眉,眼神裏透着看破的姿态。

程靈溪不可思議地瞟了周圍一眼,趕緊壓低聲音示意她低調點。

“什麽案子啊?居然讓我們靈溪這麽下本?”

還能是誰的案子?你的甲方我的甲方好像都一樣。

程靈溪心下吐槽,但想到那個約定俗成的“秘密任務”,她只能按下不談:

“嘿嘿,阿音,理解一下哈,客戶信息不方便透露。”

白音擡了擡眼,作出一副了然的神情。

“別光說我啊,我還想問你呢,怎麽這麽巧,看這架勢,跟麗行的生意是談成了?”

“成是成了,倒是把我也折騰壞了,熬夜整理的材料沒用上,一會兒還要強撐着去參加音樂會。”

看着白音略顯無奈又疲乏的樣子,程靈溪的确感受到了她的困意,恨不得馬上就倒在身後的甜品桌上……

“哎,那下午結束後,咱倆出去吃飯喝酒啊?”

她俏皮地撞了撞白音的肩膀。

“你這委托人靠不靠譜啊?查案子的時候還能想到下班喝酒?”

白音佯裝揶揄地逗了她一嘴。

“那又怎麽樣?查案子不就是彈性時間?”

她不服氣地眨巴了一眼,“而且,我哪能跟你這個工作狂比啊,生意都談成了還這麽緊張兮兮的,我請客,今天晚上我犒勞你哈!這次就咱倆,不叫夏明徹那個呆瓜了!”

聽到‘夏明徹’這個名字,白音臉上的笑意僵持了一秒,還是拗不過地妥協點頭,

“好吧好吧,服了你了你個‘約飯狂’……”

兩人聊着,鄧微卻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看到白音就趕緊走上來:

“你看到蔣椿了沒?”

盡管這個名字聽起來令人不爽,但白音還是淡定地回複:

“她剛剛在這,不過這會兒不知道去哪了,沒怎麽留意。”

鄧微又環視了一周,目光落在不知為何出現在這的程靈溪身上,稍稍一動,卻也沒說什麽,又環顧了一圈後才交代:

“算了,先不管她了,音樂會馬上就開始了,我們先去會場吧?”

“好。”

白音看了程靈溪一眼,面不改色地跟着鄧微身後先走了。

程靈溪長舒一口氣。

不愧是白音,三兩眼就看出來自己今天是有備而來,并不是所謂的“蹭吃蹭喝”。

要不是廖曼那天晚上暗示自己,她最近還真的就像無頭蒼蠅一眼,不知道該如何查起。

再多的二手資料,都沒有“身臨其境”的調查來得實際。

這音樂會好巧不巧地是豐海大學主辦,她有“校友”光環加持,搞到票子自然不在話下。

但這樣的好日子碰到蔣椿這瘟神,真是晦氣,剛聽她在白音面前大放厥詞的樣子,簡直就是不可理喻,程靈溪怎麽能看自己好朋友被這麽欺負?路見不平一聲吼,狹路相逢勇者勝!

這會兒那蔣椿大概是被自己一通反向輸出氣得不行,該不是躲在哪裏搜羅其他壞點子的吧?

***

下午兩點,音樂會正式開始。

臺上争奇鬥豔,臺下群英荟萃,會場座無虛席。

程靈溪還看到了幾個曾經在學校裏熟悉的身影,有些曾經還一起在社團組過樂團,如今畢業後也是小有名氣。

還有些只出現在歷屆優秀畢業生合照裏的傳奇,她今天也算是百聞不如一見——比如人人津津樂道的宋知袅。

聽說她是壓軸,也算是讓她淺淺地期待一下吧?但看起來全場的期待值可不是“淺淺”,那簡直是求之不得,萬人空巷啊……

她的校友粉絲數量真的可怕,可惜這姐不在娛樂圈,不然這陣仗放之飯圈,怎麽着也得是流量起步啊?

宋知袅這會兒正在VIP觀衆席間,與身邊那位與之相當的女郎言笑晏晏,相談正歡,而這位女郎,毋庸置疑,也是程靈溪今天的目标人物之一,俞南風。

她也是豐大校友,現在又是是鑫榮老總,還是豐大優秀畢業生宋知袅的好友,怎麽都不會錯過這個熱鬧。

除了宋知袅上臺的時候,俞南風今天一直跟她同出同進,恨不得像連體嬰一樣粘在一起,襯得陳翊在一旁跟個碩大的電燈泡,還是個不想營業的電燈泡。

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俞南風“逼迫”這個表弟一定要出席的,說起來,可能還想牽線搭橋呢。

但至于陳翊自己到底是為何而出席的,他自己心裏清楚,這麽好的挖掘她與宋家聯系的機會,他會放過嗎?

所以在這一點上,他與程靈溪是“英雄所見略同”?

觀衆漸次入場,程靈溪也跟着落座了,她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小喽啰,只能委身窩在後面幾排。

這位置看表演是有點锉,但對于她這種,一會兒要暗中觀察的人來說,視野極佳。

白音跟着鄧微落座,TR的區域靠近中端走廊,屬于僅次于VIP坐席的位置,聚光燈打在舞臺上,觀衆席的燈光逐漸暗淡下去。

表演開始沒多久後,蔣椿才從外面委身進來,扭扭捏捏地坐過去。

臺上悠揚的提琴合奏圓舞曲,如潺潺流水般回蕩在會場內,在座的賓客無不被吸引了注意,靜靜聆聽這一曲開場。

豐大音樂系雖然在國內算不上頂尖,但教出的學生也算是別具一格,個個出類拔萃,年年的校友會,都是器樂類表演最為出彩。

聽了幾分鐘,這陽春白雪的曲調令程靈溪的藝術細胞,正聲嘶力竭地抗議着。

她拿出手機,心思早已經鑽到了今天的見聞裏……

不管怎麽說,鑫榮又是她們的老東家之一,之前經手的很多案例和材料,多少能給她帶來點線索。

不過,若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何必讓她來繞彎子呢?

況且,鑫榮真有什麽把柄,必不可能高調地堆在這裏,等着人來查,這不是掩耳盜鈴?

一場終了,正當所有人都在鳴掌喝彩時,她注意到俞南風和宋知袅行動倉皇地離開了會場,好似是去洗手間了,她忽得靈機一動,機會來了。

洗手間裏,她鬼鬼祟祟地鎖定了那兩人——看這架勢,像是遇到了緊急狀況?

“南風姐,不然就算了,這面積也不大,應該不打緊。”

“這可不行,你待會兒是要壓軸的……”俞南風正面臉愁容地,用濕紙巾去擦拭宋知袅禮服裙擺上的一塊污漬。

“算了,要不還是找你化妝師想辦法吧?”

程靈溪悄悄地地瞟了眼裙擺——像是一塊油漬,面積不大,随便一打量也不起眼,但是在舞臺上燈光一打,觀衆的目光再長久定格,總歸還是能看到這塊突兀的。

見俞南風要離開,她趕緊裝出一副“萬萬沒想到”的神情,順勢加入群聊——

“哎?南風姐!你也來給母校捧場啊?”

洗手間此刻人不多,這一聲招呼,打得本就愁眉苦臉的二人一個措手不及。

“靈溪?”

她與俞南風除卻私人關系,更有校友關系,雖然仿佛隔了八輩子,但總歸還是沾親帶故的,那麽她今天來參加這個“以音會友”,當然算得上合情合理。

俞南風朝着宋知袅匆匆介紹了一下,

“哦,這是法學院上一屆的學妹,程靈溪。”

宋知袅用局促一笑略略回應。

很顯然,這并不是一個客套的好時機,而機靈如程靈溪,她早就想好了接下來的戲碼,直接開演,

“哎宋學姐,你這禮服怎麽粘上污漬了?!”

宋知袅還未解釋,很快就被旁邊的俞南風接過話柄——

“別提了,這事怪我!”俞南風悻悻嘟囔着,

“中午那會兒本來要吃自助的,看了半天,我覺得菜做得實在一般,袅袅就主動提出要陪我去小餐廳。服務員上例湯的時候灑出來了,當時人多也沒在意,結果剛剛坐在會場上,燈光不小心照到才發現,這一塊可不是撒在袅袅裙子上了?

她下午有一場合奏、還有壓軸獨奏,就想着趕緊來帶她處理一下。早知道那會兒跟陳翊那個悶頭鴨子将就在自助區吃得了,誰知道那餐廳服務員這麽不小心……”

“哎呀南風姐,這也不關你的事啊,早知道我也不要那麽早換禮服了,都是我心急……”

看着兩人美女在自己面前互相攬責,程靈溪着實為她們捏了一把汗:不愧是豪門千金們的對話,心思繞得跟百靈鳥的嗓子似的。

程靈溪直接蹲下湊近,輕輕地扯了一下那塊布料,乳白色的緞光面禮裙,把宋知袅的皮膚襯得像潑灑的牛奶般絲滑柔潤。

她摩挲了兩下那塊污漬,已經幹在了上面,可一點也不像是食物弄上去的,她下意識地湊近聞了聞,這味道是那股她再熟悉不過的氣息——是顏料!?

宋知袅的禮裙上怎麽會有顏料?而顏料又是哪裏來的?

她雖然疑惑,卻知趣地按下不提,畢竟當務之急是先把污漬處理掉。

“宋學姐,你什麽時候上場?”

“三點半,還要一個小時。”

“時間來得及,這種污漬我處理過,正好我包裏有帶風油精,拿點牛奶來稀釋一下,再用這邊的洗手液清理一下就會淡下來,在舞臺上以假亂真應該沒什麽問題。”

聽了這段,俞南風爽利松下一口氣:

“那太好了,我去找牛奶,你在這幫袅袅處理,同時行動,不耽誤時間。”

“好,我記得甜品區就有牛奶!”

程靈溪順口提了句。

“是嗎?甜品區離這裏遠嗎?”

“就在這一層,出門就有指引。”宋知袅指了一下方向。

俞南風匆匆踏出了洗手間,朝甜品區走去。

程靈溪直接掏出了風油精,邊塗邊小心翼翼地問着:“宋學姐,你平時除了彈琴,還有別的愛好嗎?”

聽到這個問題,宋知袅似是有幾秒的怔忡。

程靈溪煞有介事地擡頭,瞬間就對上這滿目柔情的雙眼——

但此人的眼底閃過一絲慌亂,稍縱即逝。

“……你怎麽這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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