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一根紅線(十三)

“啊秋!啊——,點宣你快将我的襖裙拿出來,再拿那件白色的狐貍毛披肩。啊秋!我快要凍死啦!”璃小草沖進房間,一邊跺腳一邊搓手,鼻子下面還挂着兩道清鼻涕。

正在收拾東西的點宣連忙站起來,“我剛剛就說這個天氣小姐這樣穿是不夠的。”

璃小草身上正穿着一件連衣裙,雖然是長袖,但是較襖裙就顯得單薄了許多。璃小草拿起手帕,一揩鼻涕,“還不是因為要去聽戲。”

璃小草身上這件連衣裙正是那日和程漸軒一同挑選的。

聞言,點宣看了璃小草一眼,心中有顧慮,猶豫了一下終究是什麽也沒有說,只是将襖裙遞給了璃小草,“小姐記得早點回來。”

璃小草嘻嘻笑了一下,“還是你好,要是點墨現在不是囔着要和我一起出門,就該吵着要去二太太那裏報告我的行蹤了。”

點宣忍不住越距提醒了一句,“小姐一定要早點回來,要是被人知道了,影響不好。”

“嗯嗯,明白了!”璃小草一邊應着,一邊歡快地往門外跑去,活像一只……脫缰的野馬。

此時離璃小草和程漸軒上一回相遇已經過了一月有餘,已經是寒冬,大雪初霁,樹上結着的冰晶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的,像水晶一樣。

璃小草仰起臉,手在空中一捏,樹梢頭上的那個像是猛獸尖齒的冰晶就被她用法術拿了下來。這個小巷沒有人,璃小草也不怕自己的動作被人看到,也就不懼被話本子的法則處罰。

璃小草玩弄着掌心的冰晶,突然心念一動,一指凝起法術,将冰晶刻成了程漸軒的形象。功成之後,璃小草得意地笑了笑,贊嘆道:“像,實在是像,特別是這雙時不時斜睨着看人的眼睛,可謂是神似了。”

她又連忙跳到街道上,攔了一輛黃包車,“去戲園子,快些。”她将冰晶護着,心道:怎麽都要給程漸軒看一眼。

不知道程漸軒利用這一個來月又唱了多少出戲,去了多少個人家,戲園子門口全是轎車,黃包車眼見着拉不進去了。璃小草付了錢,一掀裙擺,直接跳下了車,雙腳踩進了厚厚的雪層之中。

她一路瘋跑,在人群中穿梭,她攔住一個塗着花臉的人,“後臺,後臺怎麽去?”

“那邊,诶!不是,你不可以進去啊!”

璃小草才不管那人的呼喊,三兩下就從人群中穿了過去,闖入了後臺。

璃小草一眼就看見了正在給自己化妝的程漸軒,臉上漸漸堆積起了一個笑容,跑了過去,拍了程漸軒肩膀一下,“嘿!”

程漸軒被吓得手一偏,臉上多了一道,他皺眉,拿着筆許久只好無奈放下,“你怎麽來了?”

璃小草眼睛亮晶晶的,将一直放在背後的手拿出來,“送給你。”

程漸軒低頭,看了璃小草手上的冰晶一眼,又擡眼,疑惑地看着璃小草,“這是什麽?”

“你啊——”璃小草低頭一看,原來手中的冰晶在不知不覺之中被捂化了,已經看不出程漸軒的面容了。璃小草有些懊惱,“哎,還是慢了一步,不如我改天重新給你做一個吧。”說着,璃小草就打算将手收回。

“不必,這個挺好的。”程漸軒拿過了冰晶,放在了桌子上。

璃小草喘了幾口氣,才道:“不如我改日用真的水晶再做一個送給你吧。”

程漸軒沉默地看着桌子上形狀不辨的冰晶,緩緩點了頭,“好。”他又輕笑了一聲,将自己手中的筆遞給璃小草,“你來幫我吧。”

璃小草眉開眼笑,“好啊,好啊。”

程漸軒故意往後收了收手,“認真點,我這次要上臺的。”

璃小草連連點頭,“明白明白。”

璃小草拿着的毛筆尖像是只貓爪子一樣,毛茸茸仿佛撓在了程漸軒的心裏。程漸軒眼睫顫了顫,只覺得自己的心裏癢癢的渾身都不自在起來。這種感覺實在是新奇得緊了,他猛地睜開眼睛,搶回了筆,“我還是自己來吧。”

啪啪啪!

空蕩蕩的後臺突然響起了突兀的掌聲,“我們遲遲等不着程老板出場,原來是醉在溫柔鄉了。”

程漸軒看向門口,璃小草亦是轉身。

門口站着一個穿着軍靴,頂着啤酒大肚的中年男人。男人一身軍裝,臉上兩撇八字胡,帽檐壓得很低,顯得眼神陰沉狠戾。

璃小草上前半步,下意識地擋在了程漸軒的面前,“你是什麽人?”

程漸軒拉拉璃小草的袖子,“林小姐。”聲音不大不小,恰巧可以使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穿軍裝的男人坐在了手下幫忙拉出來的椅子上,臉上的肉一疊,扯了一個涼冰冰的笑容來,“原來是林家的小姐啊。”他點點頭,“我知道。”

璃小草依舊渾身戒備,“你是誰?”

男人沉吟了片刻,“鄙人姓張,不知道林小姐有沒有聽說過?”

璃小草回過頭看了程漸軒一眼,程漸軒不知道為什麽避開了她的視線,她又将目光重新轉向了張大帥,“沒有聽說過。”

張大帥站了起來,特別大度地說道:“現在不知道沒有關系,遲早會知道的。”

他慢慢走向了門口,“不知道程老板什麽時候能上臺呢?”

張大帥明明走了,可是後臺的空氣還像是凝固了一樣。程漸軒看回了妝鏡,“你不趕緊去外面找個位置,一會就該站着了。”

璃小草這才反應過來,“哦哦,對哦。”

她一邊說一邊往外走,衣袖從程漸軒的手心劃過,程漸軒鬼使神差地收了收五指。突然,他眉心一跳,猛地轉過頭看向了璃小草。

手中的觸感猶在,璃小草的裙擺正好打開,裙褶之中浮着一層似金似銀的光澤,叫程漸軒的瞳仁緊縮。

程漸軒手一抖,不小心将桌子上的冰晶揮落在地。本來就不完整的冰晶觸碰到堅硬的地面,瞬間摔了個四分五裂,通透不再,染了一層髒污的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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