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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說是給時遇找個班上，其實是為了還那個朋友人情。公司創立初期，桑夏托他挖來了不少有用的人，現在人家只是想完成一個單子，又是順便的事兒，自然能幫就幫。

公司老板雖是桑夏，實際也有時遇一份，所以桑夏在這方面的人情便也是時遇的人情，沒什麽好拒絕。

而時遇要去的那家公司，在北島是新開不久的，部門設置還不完善。那邊已經提前打了招呼，說作為主設計師，她後面還需要自己跟搭配、布景和拍攝等工作。

所幸第一天事情不多，熟悉環境之後就是兩場模特面試。時遇有從工作室開始摸爬滾打的經驗，還算能應付。

然而面試剛結束，公司這邊給她派的助理小舟就急急忙忙跑過來，“時遇姐，怎麽辦啊，進口的面料被扣在海關了，工廠那邊還在等呢。”

時遇一愣。

做工作室的時候是她們自己跑市場，成立公司之後桑夏那邊已經談了穩定的國內供應商，就沒經歷過這樣的事情。

“我也……”時遇遲疑着，“不太清楚。”

“啊？”小舟懵了。

“還有人會處理這種事嗎？”時遇問，“看看還能找誰，打個電話什麽的吧。”

“哦對對對，”小舟着急忙慌掏出手機，開始翻通訊錄，“打電話打電話，就是不知道他今天能不能到——您好，我是RA設計的成舟，對對對，就是現在有一批面料卡在海關，想問問您應該怎麽處理？”

那邊反應很快，“要提供的文件材料都有什麽？”

這個問題一下又把小舟問住，“什麽？”

“是申報價值和估價不一致，還是品名和産品不符，還是裝箱清單不詳，又或者別的，”電話裏的人耐着性子，“去仔細看看海關發的通知內容，把問題找出來，及時反饋給報關行。過後記得自己學學這方面的東西。”

“好的好的，”小舟連連答應，“對了，您可能還要去那邊協助一下，說是怕影響商業信譽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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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

電話挂斷，時遇有些好奇，“誰啊？”

“不知道，之前他們給我電話的時候沒說，應該是個新來的大領導。聲音好好聽哦，感覺年紀應該也不大——”小舟的回味沒超過三秒，“不說了我去看看材料，攝影師那邊找你呢，你記得去一下。”

和攝影師一直讨論到中午一點，時遇才跟小舟去樓下商場吃飯。

“雖然入這行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還是覺得好累，”小舟忍不住說，“我有段時間連睡覺這件事都是在路上做的。”

天天熬夜的時遇給不出什麽建議，只能說“習慣就好”。

“不過你來得挺是時候的，據說過兩天要換一批辦公桌，就帶伸縮床的那種，兩千多一張，”小舟滿臉向往，“至少有限的午休時間能舒服一點了。”

這個“過兩天”也不知道到底要過幾天，說不定是畫餅。

吃完飯回到工位上，她們也只能趴着休息。

比賽的事情加上剛落地就入職，時遇被折騰得有點累，早上才喝過的冰美式也頂不住困意，很快睡了過去。

迷糊中聽見有人壓低聲音問主設計師是誰。

“這種事情都處理不了嗎，下午讓她來我這裏一趟。”

然而時遇眼皮子太重，實在睜不開，就沒再管，任由自己陷入更深的睡眠。

兩點半，不知是誰的鬧鈴響徹整個辦公區域。時遇從睡夢中驚醒，按着突突跳動的太陽穴，開始思考要不要再去樓下買杯咖啡。

“醒啦，”小舟趴在時遇辦公桌的擋板邊緣，“沈總讓你去辦公室談談。”

時遇的大腦目前能接收的信息有限，“怎麽了？”

鄰座的同事探出腦袋，“我好像聽見了，說你作為主設計師怎麽不會做事來着。”

“不會被罵吧，”另一個人湊過來，“新官上任三把火诶。”

小舟趕緊打圓場，“哎呀沒那麽嚴重——”

不知道為什麽，聽起來更像對時遇的安慰。

都是新來的，時遇權衡了一會兒，覺得這個面子也不能不給，只得把她心心念念的冰美式先放一放，順帶壓下那股煩躁，起身前往小舟給她指的那間走廊盡頭的辦公室。

門是緊閉的。

時遇輕叩兩下，聽到裏面的人一句“進來”。

隔着厚重的木門，時遇來不及反應這聲音是否熟悉，手已經先一步把門推開。

然後就跟辦公桌後頭的沈遲面面相觑。

這下是徹底清醒了。

時遇：？

沈遲：？

“談談”。

“不會做事”。

“被罵”。

三人成虎，一句話傳來傳去，時遇早已忘了自己睡得昏沉的時候聽到的原話是什麽。

“找我有事嗎，”時遇沒回頭，随手關上身後的門，“沈總。”

沈遲一下子沉默了。

人事方面不歸他管，他只知道新設計師會和他差不多同時進公司，不知道是時遇。

明明自己才是那個“總”，沈遲卻突然忘了早就組織好的語言。

“沒事，”他說，“你去忙吧。”

“好的，那謝謝沈總，”時遇看他一眼，“高擡貴手。”

時遇退出去關了門，又在門外磨蹭一會兒，才去樓下買咖啡。

回來之後見大家都在做手上的事情，也沒人敢問他們在辦公室說了什麽，偶爾的交流只是關于工作。

沈遲那邊沒過多久倒是讓助理過來傳話，說今天可以提前下班。也沒給什麽理由，問就是心情好。

“你那個‘新官上任三把火’好像不太準啊，”時遇鄰座的同事還記得這回事，“這不挺好說話的嗎。”

被調侃的那人冷哼一聲，“反正幹我們這行天天加班，下班提前不提前有什麽區別。”

“我不管，我就是覺得一下班就輕松了，幹什麽都無所謂。再說人家起碼有這份心。”

“你那是被職場PUA慣了的——”

時遇沒參與他們的讨論，把随身的東西往包裏一收拾就站起身。

“走了啊，大設計師？”

“走了，”時遇說，“買菜去，再晚超市人多。”

“你居然還有閑心自己做飯。”

“我都路上點外賣，到家就給我挂門口了。”

“對啊，有這做飯的時間當然得躺着了。”

時遇解釋不來自己有多喜歡做飯的過程中那種慢下來的感覺。接下來的日子不一定能勻出這些時間，還得珍惜今天。

到家附近的超市逛了一圈，她決定做個蔥油焖雞和撈汁花甲。

一人份。

讓大家提前下班的那位八點半才進門，時遇已經洗好碗泡杯茶在沙發上坐了有一會兒了。聽見響動，她什麽也沒說，端着杯子進工作間鎖上門。

狗和貓也被她帶進去了。

餐廳和廚房剩的只是那點菜香。沈遲挨在廚房門邊嘆了口氣，接起正好打進來的電話。

“……嗯，我剛到家。沒事，你發我吧，我現在開電腦。”

再到時遇從工作間出來，已經是十點半。

她聽了半天沒見外面有動靜，以為沈遲回房間了，誰知昏暗的客廳裏還亮着一臺電腦，某人就縮在沙發角落，把她吓一跳。

時遇路過看了一眼，屏幕上的郵箱界面顯示的是“已發送”，看來工作是結束了。

人卻彎着腰，額頭抵在膝上一動不動，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時遇在廚房弄出點動靜，接完水出來他還是沒挪窩。

天氣還沒熱起來，在沙發上将就一晚難免有感冒的風險。本着他生病也是難為她這下屬兼室友的心态，左手拿面包右手端茶的時遇勉強走過去，輕輕踢了他一腳。

其實在工作間的這兩個小時她想過一遭，貨物卡在海關确實是她沒處理過的事情，而這種需要主設計師負責的工作，因為經驗不足被說幾句也正常。

——但就是不爽。

時遇準備再來一腳。

沒想到沈遲沒睡着，挑在這時候側過頭看她，眼神可憐兮兮。

時遇默默收回剛擡起一半的那只腳。

“胃疼。”他說。

時遇沒聽清，“啊？”

沈遲又小聲重複了一遍，聽着怪委屈。

時遇這回聽明白了，語氣也軟下來，“那你怎麽不喊我？”

“沒力氣。”

“早點個外賣啊，給我打電話也行。”

“忘了，也沒力氣打電話。”

時遇拿他沒轍，把面包塞他懷裏，“你先吃兩口墊墊，我去給你下碗面。”

雖然兩人沒有明确約定過，但時遇做飯順便留一份已經算默認。今天搞成這樣她還有點愧疚，本來想吊個她拿手的雞湯湯底，又怕費時間，只能給他多加個煎蛋。

但沈遲依然很開心。

“那你先吃着，我……”

時遇剛說到一半，沈遲就擡頭看她。

好像能明顯感受到他那陣“開心”即将減半。

她竟莫名敗下陣來，在他對面坐好，“沒事，我等你吃完。”

沈遲吃着面，時不時偷偷觀察時遇的表情。

她沒找話題聊天，在看手機。

但是從她眼睛裏那點快速變化的光線來看，沈遲知道她并沒有專注于哪個app，而是把它們打開又退出，打開又退出。

“我看了你那場決賽了。”

終于，在安撫Leona的間隙，沈遲随口提起這件事。

“那天我在京洲見一個老客戶，是推不掉的局，只能偶爾找借口出去看直播。”

時遇的眼神迅速瞥向他，又很快回到手機屏幕上，“反正也不是什麽好結果，不如不看。”

“你給我發消息的時候，我那邊事情太多，一下子沒想好怎麽安慰你，就只說了不回來的事，想着今晚回家再當面聊，”沈遲藏在桌下的那只手正在Leona腦門兒上畫圈圈，沒讓時遇看到他的緊張，“然後……午休的時候也沒注意到新設計師是你。”

“讓你過去不是要批評你的意思，”說到這，他趕緊扯出這個關鍵，“我是想說以後有什麽程序上的問題，你直接問我就行，我慢慢教你。”

——和小舟打電話的時候他倒沒這麽說。

但時遇沒抓住這個關鍵，只“哦”了一聲。

“那你原諒我了嗎？”沈遲問。

時遇有點不自在， “這有什麽原諒不原諒的。”

比賽輸了就輸了，她也沒理由非要他有表示——雖然聽他說完這些，好像确實比沒聽之前舒服多了。

但看他還剩兩筷子面，她就提前站了起來，準備離去。

“其實你……不用跟我解釋那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