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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下次。

又是下次。

周容笙的無數個沒有達成的“下次”，讓時遇對這個詞充滿下意識的抗拒。

雖然有點失落，但時遇以前不會跟周容笙追究，現在就更不會去要求非親非故的沈遲，于是回了個“好”。

沈遲很快又問：“今晚一起吃飯嗎？”

時遇沒多想，以為他指的是回去做飯，“你想吃什麽？”

沈遲緊接着發來一個定位。

是北島知名連鎖酒店NR旗下的“臻”，剛開業不久，離公司也就十分鐘車程。時遇聽同事提過，說是主打特色包間。大堂裏的座位不是沒有，只是為了确保觀景效果，設得不多。

“很貴吧？”時遇說。

“已經訂好了，晚上七點，”沈遲還賣了個關子，“有你喜歡的東西。就當是謝謝你願意來我們公司幫忙。”

他每次找的理由都名正言順，讓人不知道該怎麽拒絕。

六點半，時遇完成了手頭上的工作，準備下班的時候才注意到會議室還亮着燈。

磨砂的玻璃外牆，從外面只能看到桌邊圍坐着不少人。沈遲那個首席位置後面的熒幕上，PPT正随着他的講述而變換。

看來又是加班的一晚。

時遇斟酌片刻，給他發去一條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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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去嗎？”

怕公司的人誤會，他們從不一起出入，上班時間也保持距離，僅有的交流只是關于工作。

連發個微信問吃飯的事情，時遇都得等旁邊沒人了才偷摸着發。

沒過多久，他就回複：“你先過去等我，最多二十分鐘。”

看着不像是要她漫無目的地等。

時遇沒再多說什麽，拿起包準備下樓。

“時遇姐——”小舟追進電梯，“外面下雨了，你能載我到地鐵口嗎，然後我還有一些問題想問你。”

上次時遇替她擋了罵，兩人的關系自然而然變得更好，已經有從上下級變成朋友的趨勢。

左右沈遲那邊也沒那麽快結束，時遇欣然答應。

小舟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和時遇也聊得來。車從停車場開到地鐵站不到十分鐘，兩個人還停在路邊多講了幾句。直到約了幾天後的飯，小舟才心滿意足跟時遇道別。

車上的時間跳到七點，時遇打開導航，掉頭直行，沒多久就看到那邊的停車場入口。

時遇停好車上樓，報了沈遲的名字。服務生把她帶到預定的包間前，輕叩幾下門後替她推開。

屋內的“海水”瞬間漫上腳背，時遇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才發現那是地面的投影。

四面牆壁和長桌上也被海浪侵占。畫面很清晰，還伴有音效，足夠以假亂真。

“這是我們的沉浸式光影包間，”服務生簡短介紹道，“祝您有個美好的夜晚。”

門在身後合上，留下一個足夠私密的空間。時遇緩步進去，看到沈遲正坐在桌邊等她。見她來了，他立馬站起來，替她拉開身邊的椅子。

他能這麽準時，倒是時遇更沒想到的。

“你什麽時候來的？”

沈遲面不改色，“也是剛到。”

時遇打量一眼他面前的白瓷杯。

紅茶已經見底，明顯不是剛到的樣子。

今天參加會議的人，據她所知，來的都是管理層。每次開這些會，他們都能冒出一堆問題來問沈遲，也不知道他怎麽就能這麽幹脆地結束會議的。

沈遲很快意識到了，拎起茶壺倒茶。

欲蓋彌彰。

“其他人也要吃飯的啊。”他說。

這倒是實話。

時遇不願過多追究，“也對。”

外頭大雨傾盆，即便隔音再好，沙沙的聲音也還是漏進來一些，與海浪的音效混在一起，讓投影更顯真實。

“我在多塞特的時候拍的，”沈遲說，“右邊牆上那個是天然的石灰岩拱門。曾經有游泳者在這片海灘發現過恐龍化石。”

時遇以為自己聽錯，“你拍的？”

沈遲“嗯”了一聲，“托他們幫個忙，暫時把這個包間的投影內容換成我自己準備的。不然和其他人看的一樣，還有什麽意思。”

既然要給她，那就得足夠特別。

畫面一轉，變成飛機上的視角。厚重的雲彙集在一處，雨水從中傾瀉而下。而那塊區域之外，則是反差強烈的萬裏晴空。

時遇看得呆了，直到沈遲帶笑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這應該就是‘局部地區有雨’吧。”

門再次被人叩響，這回是服務生進來上菜。

所有菜色都是小巧精致的兩人份，采用時令食材。雖然做法不同，但保留它們本質的鮮味是主廚唯一的目的。

如果只是為了“感謝”時遇的加入，那費的工夫确實太多，已經不是平時那種簡單吃個飯的所謂人情往來。

時遇只能反過來道謝。

“這次就當解解悶，等天氣好了，”沈遲沒在意她在謝什麽，“海邊還是要去的。”

時遇忍不住看向他。

牆上的畫面不知什麽時候切到了森林中。月光穿透樹叢，把地面的碎石照成幽藍。螢火蟲在半空慢慢悠悠漂浮着，像散落的漫天星辰。

零星幾聲蟋蟀的鳴叫，反而更顯四周寂靜。

“我的下次不是沒有下次。”

他迎上時遇的目光，眼眸比靜谧的夜色還要深邃。

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心口輕輕敲了一下。時遇倉皇低頭，碗裏的鳌蝦在勺子邊上滑了一會兒才終于被舀上來。

她趁機岔開話題，“蝦挺好吃的。”

“這家的海參炖得也很入味，”看她要裝聽不懂，沈遲也順着她的話頭把自己那盤沒動過的推到她面前，“上次我和楚珩來試過。”

時遇上一道剛吃完她那份，“我哪吃得了那麽多——”

一說話就又要跟他眼神接觸，她只能心虛似的閉嘴，默認接受那只海參。

倒也不是吃不了。

接下來的話題僅僅圍繞着菜。飯後，明明要回的是同一個地方，兩人也是開着各自的車離開。

沈遲比時遇晚一步到。時遇在廚房泡蜂蜜柚子茶的時候，剛進門的沈遲還在跟助理打電話，“對，你幫我聯系今天那些人，還有問題的話半小時後開個視頻會議。”

時遇也不敢吱聲，蜂蜜柚子茶多泡了一杯，路過客廳順便放到正在開電腦的沈遲手邊。

和這樣的“沈總”同住一個屋檐下，時遇莫名覺得壓力有點大，本來打算回房間的，方向一轉就進了工作間。

這一呆就到十二點多，出來又正好碰上沈遲。

兩人對視一眼，時遇迅速拉開房門進去，不留任何交流的機會。

但不知道是吃飯的時候喝了那杯紅茶還是怎麽，她這一晚上都翻來覆去，直到天快亮了才睡着。

半個多月的陰雨連綿後，天氣漸漸轉晴。

已經是五月中旬，也确定不會再神經質般地降溫。挑了個豔陽高照的休息日，沈遲把冬天的衣服都拿到陽臺，準備曬好後放起來。

偏偏時遇和他想到一塊去了。他才剛從陽臺回來，就碰上抱着一堆厚衣服的時遇正往這邊來。

沈遲突然想起了什麽，後退幾步擋在陽臺門口，“沒位置了，你明天曬吧。”

“你把你的貼得近一些啊，”時遇說着就要往旁邊擠，“我都挂好衣架了，明天還有被子要曬，這衣服曬不成我不舒坦。”

為了這份“舒坦”，她難得願意在這種尴尬的情況下跟他多說幾句話。

沈遲卻少見地不買賬，“衣服太多，再貼曬不到了。”

時遇踮腳往那邊張望，“哪裏太多了，我明明看見還剩一半——”

她站直了瞪他，表情有點要生氣的意思。

不出三秒，沈遲敗下陣來，讓出一個身位，“那你去吧。”

時遇嘀咕了句“莫名其妙”，過去把自己的衣服挂上。

整理的時候，她餘光瞥見沈遲偷偷摸摸進來，似乎是要把某件衣服拿出去。

時遇假裝沒看到，在他取下那件衣服的瞬間她才回頭。

沈遲一下定住。

時遇幾步過去，仔細打量那款黑色風衣，“怎麽有點眼熟？”

說着她才想起很久之前她問過卻忘記追究答案的那個問題。

她緊盯着沈遲，“我們，真的，沒見過嗎？”

沈遲的喉結微微一動，似乎是緊張了。

“你想說什麽？”

“我是想說，”時遇從自己那堆衣服中抽出和沈遲手裏同樣的一件，“今年跨年的時候我在京洲遇到——也不算遇到，反正就是有這麽個人，給我扔了這件衣服。而且……”

而且，香味和你身上的一樣？

時遇一下子說不出口，“沒什麽了。”

說完就靜靜看着他。

沈遲等了一會兒，确定等不到她回憶起更多，只得在冷場之前無奈承認。

“是我。”

“我之前問過你啊，”時遇眨眨眼，“你為什麽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