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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安全距離，”岑雪幽幽道，“不就是用來打破的嗎。”

時遇一邊嗯嗯嗯地敷衍，一邊給自己灌酒。喝完長島冰茶，還跟調酒師要了威士忌可樂桶。

岑雪知道時遇在逃避，無論是沈遲的靠近還是她們的勸解。但不知道為什麽，她偏偏對這個沈遲還挺有信心。

更何況以她對時遇的了解，時遇雖然表面油鹽不進，心裏還指不定怎麽糾結。

有糾結，就是好事。

岑雪想着想着一激動，又在可樂桶後面追加了大桶的水果莫吉托。

雞尾酒喝起來像果汁，兩人聊着天拿它解渴用，更把握不住具體的量，于是越喝越多。最後是調酒師自己看不下去，提醒她們快到點了。

酒勁慢慢悠悠地上來，岑雪趴在吧臺上抓起手機準備打電話。誰知她眯着眼睛看了一會兒屏幕，臉上突然擠出痛苦面具。

“我老公臨時有急事，飛省外了，嗚嗚——”

時遇勉強撐着腦袋，“打車吧。”

“不，不行，”岑雪雖然暈乎乎的，但還是保留了一點理智，“我倆分開，不安全。我家保姆不會開車嗚嗚嗚，我沒人要。”

時遇聽到這開始不服，“我才沒人要！”

“你有！”岑雪大着舌頭卻依然理直氣壯，“打給你室友，你讓他來！我跟他solo！”

時遇被她的胡言亂語吵得腦瓜子疼，任她把手機拿走。

“密碼，”岑雪扯扯時遇的衣角，“解鎖密碼，你對我有秘密，壞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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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遇按着太陽穴，“0502.”

“怎麽還他媽是狗和你的生日月份啊，”岑雪十分不滿，“你給我改了，快點，現在馬上！”

時遇平時用的都是人臉解鎖，鎖屏密碼這件事還真不是她放不下，而是确實忘了。要不是岑雪的臉解不開問她要密碼，這事兒都不見得被想起來。

岑雪從時遇的通訊錄裏翻出沈遲的號碼，撥出去之後塞給時遇，“快，把密碼改了。”

時遇被岑雪帶亂了，在那邊傳來一聲“怎麽了”之後，她鬼使神差地問：“你生日是什麽時候？”

沈遲沉默片刻，“你在哪？”

“我在——”時遇一下子想不起來這個酒館的名字，轉頭看向岑雪。

岑雪側着頭趴在桌上，笑得像個二傻子，“在我心裏哦。”

時遇：“……”

“我有點犯惡心，”時遇欲哭無淚，“怎麽辦。”

沈遲嘆了口氣，拿她沒轍，“微信把定位發我，在那等着，別亂跑。”

時遇乖乖應下，剛發出定位，就聽見他拿鑰匙出門的聲音。

時遇也跟着岑雪往桌上一趴，“好丢人哦。”

“哪裏丢人？”岑雪還知道接話，順便敲敲時遇的手機，“電話沒挂，別讓他聽見了。”

沈遲：“……”

時遇立馬挂斷，接着把手機反扣在桌面上，“這離我跟他放話才多久，就要人家來接，還是因為這種事兒——”

“嗚嗚嗚嗚，”岑雪莫名其妙撲到時遇懷裏開始哭，“都怪我都怪我。”

時遇趕緊給她擦眼淚，“不怪你不怪你。”

旁邊的調酒師都給整沉默了。

時遇就這麽摟着岑雪，有一下沒一下地拍她的背哄着。直到沈遲出現，時遇才突然多出一種無力感。

“你再不快點，”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雖然是在表達不滿，語氣卻被醉意帶得軟了下來，聽着更像撒嬌，“我就要到這兒了。”

沈遲知道她的意思是酒上頭的程度，随手拍拍她的腦袋，“這不是來了嗎。”

兩人一起把幾乎不省人事的岑雪搬到車上，時遇拉開副駕的門往裏一癱，就不想動了。

沈遲只得湊過來替她系安全帶。

光線昏暗，動作也不太方便。時遇嫌他磨蹭，先是“唔”了一聲，然後推推他的肩膀，“熱。”

随即又歪頭看他，眼神濕漉漉的，“好香哦。”

不着邊際的話讓沈遲的耳根驀地紅了。

他面無表情地坐端正，接着把空調打開。

“我想聽歌。”時遇小聲說。

這點要求沈遲自然不會拒絕，“想聽誰的？”

“周截棍。”

沈遲：？

“叉出去你這個假粉絲！”岑雪在後面突然詐屍，“那他媽明明是雙傑倫！”

沈遲：“……”

這樣的醉鬼一個還好，兩個就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沈遲開着車，第一次覺得市裏的限速不合理。

把岑雪送回家之後，時遇也安靜了，沒骨頭似的縮在車門和座椅夾出來的那個角落，眼皮子偶爾打架，頭也是栽下去又猛地擡起來。

沈遲看不下去，“你睡吧，到了我叫你。”

時遇搖搖頭，“我不困。”

也不知道在犟什麽。

回到家樓下停好車，時遇的醉意也到了頂，下地之後險些站不穩，不得不拽着沈遲的衣服借點力。

沈遲一只手在後面護着，也不敢碰她。好不容易磨蹭到進門，他的胳膊已經全酸了。

“去睡覺吧。”沈遲的語氣裏沒有一絲不耐煩。

時遇不情不願，“不想睡覺。”

“我明天還得上班——給你請個假？”

“上什麽班啊，”當着這位沈總的面，時遇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勇氣放出豪言壯語，“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我養你！”

沈遲：“……”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他問。

時遇使勁想了一會兒，真誠道：“不知道。那你送我回房間吧，我也不知道我房間在哪兒，我不想睡沙發。”

沈遲無奈答應了，徑直往裏走，走到客廳才發現人沒跟上。

一回頭，就見時遇還在玄關挨着鞋櫃，眼睛都睜不開了。

沈遲嘆氣，幾步過去将她攔腰抱起。

時遇本能地擡手環住沈遲的脖子，臉也自然而然挨到他肩上。

“對不起哦，”她小心翼翼，“又麻煩你了。”

溫熱的氣息拂過頸間，明明是無意，卻分外撩人。

沈遲不由得低頭看她。

沒有清醒時那種随時準備逃離的警惕，更像她養的那只就知道黏人的布偶貓。

“沒關系，”沈遲聲音微啞，“我喜歡被你麻煩。”

懷裏的人沒再出聲。

進了房間，沈遲把時遇放到床上，替她蓋好被子，又把空調開到适宜的溫度。

将要離開的時候，他再看似乎已經睡熟的時遇一眼。

“今晚會出去喝酒，”他忍不住問，“是因為我讓你困擾了嗎？”

他知道時遇不會那麽快從陰影裏走出來，也知道她有多敏感。

明明還有太多東西想給她，想把自己不在的時候她受過的委屈一點一點補償回去。但從重逢到現在，他一直在努力克制，盡量放慢兩人之間的相處節奏，不讓她覺得被冒犯到。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會在自認為“不安全”的時候迅速抽身。

如果沒有今晚這場酒的話。

沈遲并不指望得到回答，誰知床上的人翻個身，嘟囔了一句：“因為他們都很壞。”

“什麽？”

時遇迷迷糊糊地睜眼，聲音比剛才稍微清晰一些，“因為他們，都很壞。”

對感情的不信任以及不安全感。

來自父親，來自上一任的失敗。

她困極了，能夠回應這兩句已經是強撐。等了半分鐘沒再聽到什麽，就又沉沉睡去。

可惜什麽都做得周到的沈遲唯獨沒有關掉鬧鐘。

時遇沒能睡多久，被吵醒的時候依然頭昏腦脹。酒這種東西前一晚再醉都不算什麽，真正難受還得看第二天早上。

時遇扯過被子蒙住腦袋，任憑鬧鐘繼續響。

緩了一會兒，她那飄忽的三魂七魄基本歸位。首先清晰的，便是嗅覺。

那陣熟悉的淺香殘留，在她懷裏，也在被子上。

時遇猛地坐起來。

她依稀想起，昨晚喝多了是打的沈遲的電話。

然後上了他的車，到家好像還體驗了一下公主抱，還有——

還有那個，在聽她說過什麽話之後，即将觸碰到額頭卻又撤離的、算不上吻的——

“近距離互動”？

或許只是為了幫她蓋好被子。

又或許只是為了把床頭的燈關上。

理由找多了，時遇甚至不敢确定那是真的還是幻覺。

要了命。

她翻身下床，穿拖鞋時眼神一掃，看見床頭的矮櫃上放着一個紙袋。

是昨天出門碰見沈遲的時候他拎的那個。

時遇把袋口扒拉開。

裏面是兩盒蒸汽眼罩，無香型。

看樣子應該不會像她說的那樣“熏眼睛”。

時遇心中五味雜陳，抓起紙袋往最底下的抽屜一塞，拿着幹淨衣服洗澡去了。

等她全部折騰好，上班時間也快到了。沈遲走得比她早得多，不知道是資本家狠起來連自己都壓榨，還是他自覺避免兩人碰面的尴尬。

時遇在公司樓下買了咖啡。依然是冰美式，只不過今天特意換成了濃縮的。

不然她怕自己還會睡過去。

誰知剛進門，小舟就一臉詫異，“沈總不是說你請假了嗎？”

時遇：“啊？”

小舟眼珠子一轉，趁着四下沒人，鬼鬼祟祟湊到時遇面前，“不過沈總為什麽會知道你請假啊？”

“我請假——”時遇那被宿醉攪成一團漿糊的腦子此刻轉得飛快，“當然是要跟他請啊，總監這幾天又不在。”

小舟一聲千回百轉的“哦”，“那你怎麽又來了？”

時遇面不改色喝了口咖啡，“後來反思一下覺得那點小事不應該影響我堅守在工作崗位上，就來了。這種精神你可以學着點兒。”

小舟：？

“好的。”

跟小舟扯完皮，時遇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把顯示器位置調高。

渾水摸魚一早上。

小舟中途被抓去做會議記錄，臨近午飯時間才回來。她沒像往常一樣興奮地跟時遇說去吃這吃那，而是敲敲隔板，提醒還在犯困的時遇，“沈總找你，在會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