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 32 章
攝影工作室的單子排得滿,照片從拍好到修出來需要兩個月的時間。
成片發到時遇郵箱,她都沒空看。年底工作忙,部門已經連續加班很多天。
好不容易有個空閑時間去茶水間續水,時遇把郵件轉發給沈遲,正好碰上他的消息發過來。
“今天散會早,你看看晚上想吃什麽。”
沈遲不在公司,今天一天都跟別的股東到酒店開會去了。從早上九點到晚上八點,能散會也實屬不容易。
時遇正想着,就聽見休息室隔間裏傳來一句:“聽說了嗎,沈總好像把祥麟閣盤下來了,而且還不是走公司賬戶哦,是以他私人的名義。”
另一個人顯然不知道這件事,一聲遲疑的“啊”,“感覺那行的市場受衆度很一般啊,再說祥麟閣那麽大,這樣接過來他做得下嗎。”
“格局打開行不行,誰盯着那點錢了,要的都是人脈,”挑起話題的人說得頭頭是道,“更何況還不一定是拿來做生意的。”
“還能送人啊?”接話的随口道。
“對啊。上次加班你沒在,聽別人說他有個喜歡了很久的人……”
開水溢出杯口,燙得時遇猛地縮回手。玻璃杯被她的動作一帶,重重摔到地上碎裂開。
這陣動靜讓休息室裏一下子沒了動靜。
過了一會兒,剛才說話的人把門拉開一條縫,從裏邊探出腦袋——也就是管理層都不在,不然他們也不敢光明正大地讨論這些事情。
見是時遇,那人松了口氣,順便關心幾句:“怎麽這麽不小心啊,傷到哪沒,要不要幫忙?”
時遇這才想起來去拿掃帚收拾,連說“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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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遲的消息她還沒來得及回。他那邊沒等到答複,卻也沒閑着。
“你昨天不是說很久沒吃烤肉了嗎。”
“不過等你到家都算宵夜了,這麽晚了再吃可能有點膩,要不然放到明天。”
“我做個番茄牛腩還是部隊火鍋?或者冬陰功湯?”
“照片等你回來一起看。”
時遇把地上的玻璃碎片清理幹淨,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捧着手機看了半天,卻不知道該回他什麽。
盤個祥麟閣這麽大手筆的事情,她從來沒聽沈遲提過半句。
雖然他的錢他怎麽花都無所謂,但是——
“有個喜歡了很久的人”。
不知怎麽的,時遇想起了那只聽說是要送給她,最後卻出現在宋悠手腕上的翡翠镯子。
時遇還記得,那天在海邊,她問沈遲為什麽喜歡她,他只說“因為是你”。
再要問,他便不講道理地吻下來,雙唇如同身側的溫柔浪潮般,漸漸淹沒她的呼吸。
雖然她沒多醉,但他那麽做,多少是有些趁人之危的意味。
手機忽然響起來,讓時遇從那段渾渾噩噩的回憶中回過神。
毫無疑問是沈遲打來的。
時遇卻只是盯着他的名字,不知道要不要接。
可那邊實在執着,第一遍打到自動挂掉,又打了第二第三遍。
辦公室裏已經有人往這邊看。時遇不得不調小音量,按下接聽。
“你什麽時候回來?”沈遲開門見山,語氣裏沒有一絲不耐煩。
“快了……”時遇說到一半又猶豫,“吧。”
沈遲倒沒計較這個“吧”是什麽意思,“你想吃什麽,先告訴我。”
“都行,随你。”時遇抛出這兩個詞。
沈遲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麽,“你不開心?”
就算再忙再折騰,她也實在不是那種說到“吃什麽”卻提不起勁兒的人。
“沒,”時遇匆匆道,“我這邊還有點事,我先挂了。”
又在公司裏磨蹭半天,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時遇也怕沈遲再打電話問或者親自開車來接,只得勉強說服自己不如早點面對。
但開車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放慢速度,跟去往刑場路上似的,被後面不同的司機按喇叭催了無數次。
終于回到北海岸。
樓下的電梯門一開,時遇就和匆匆出來的一個女孩子撞上。對方連連道歉,時遇也來不及說什麽,門已經在身後合上。
只留下一陣擴散性極強的香水味。
反轉巴黎。
聽聲音是個甜妹。
洋房不高,一棟的住戶沒幾家,時遇沒來得及去想那個眼生的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上樓掏出鑰匙開門後,就又聞到那陣香水味。
本來以為是剛才那些還在鼻腔裏沒散掉,但很快,時遇看見了玄關的櫃子上多出來的那串鑰匙。
鑰匙圈上挂着一個白玉吊墜,是只胖乎乎的兔子。
不是她的,也不是沈遲的。
——“你什麽時候回來”。
時遇輕笑一聲。
回來反而還耽誤事兒。
反轉巴黎的清甜仍在鼻尖沒散去。時遇記得,這款香常被形容為莽撞又熱烈的“少女心事”。
那種不顧一切喜歡一個人的勇氣,與她的反複推拒和有所保留是截然不同的。
時遇的手剛伸向那串鑰匙,迎上來的沈遲就先她一步将它拿起,留下一句“等我一下”之後匆匆出門。
等到他給人送完鑰匙回來,時遇已經從工作間裏翻出幾份文件。
“我還有點東西要拿給小舟,”她看都沒看沈遲,“今天走得急,忘了帶出去。”
“你要不要先吃點——”
時遇立馬打斷,“不餓。”
“剛才那個是京洲那邊家裏的鄰居,和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沈遲解釋,“這幾天她來北島玩,說是突然想起才過來看看。她之前幫我寄過快遞,所以知道地址。”
“能不打招呼直接來,”時遇面無表情,“挺熟啊,這青梅竹馬的妹妹。”
沈遲皺眉,“你在想什麽?”
時遇輕巧避開沈遲想拉住她的那只手,“小舟那邊還等着呢,我先走了。”
先有宋悠的晚香玉,後有白玉兔子主人的樹莓茉莉。
時遇也不知道自己該想什麽。
之前倒是一次次想冷靜,可沈遲從來不給她靜下心來思考的機會。
電梯很快上升到這層,時遇進去之後按關門鍵按得急切,但似乎是她多慮,身後并沒有人追上來。
給小舟送文件只是時遇臨時想出來的借口。現在小舟不在公司,但除了照樣把車往那邊開,時遇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裏。
沒想到在京洲是這樣,在北島還是這樣。
時遇嘆了口氣,趁着等紅燈的空檔,撥通岑雪的電話。
難得岑雪沒在蹦迪,那邊的背景音聽起來安安靜靜,“沒什麽好事吧,你大晚上給我打電話。”
她幾乎都能猜到。
這大半年以來,第一次是時遇說要和她來北島,第二次是因為沈遲的事情。
時遇也不多廢話,“今天下班回家,發現有個女孩子來過。他說是他發小,來這邊玩順便過來看看,但是我沒覺得這事有這麽簡單。”
岑雪一愣,“那不可能複雜吧,我之前偷偷給你們算了一卦練手,沒看到他會整這一出啊。”
時遇沒料到岑雪會把這一套搬出來說,幾乎要被她逗笑,“就你那半路出家的水平——”
岑雪幹咳一聲,正經起來,“我覺得應該只是朋友吧,就那種純友誼,像我倆以前和……”
“那既然是朋友的話,”時遇的表情又漸漸冷下去,“為什麽不能提前告訴我。”
“我理解你的想法,畢竟之前是那麽過來的,”岑雪耐心安撫,“但我的經驗是別自己在這瞎猜,直接問他。或者你認不認識他別的朋友,拐着彎打聽一下也行。”
挂掉電話後,時遇把車停在公司樓下的馬路邊上,也不打算上去。
朋友這方面,她更是沒有頭緒。
沈遲的朋友她就見過楚珩一個。更何況她和楚珩——
正想着這個人,時遇就突然看見他在前面的垃圾桶旁邊站着,嘴裏叼了根煙,正從口袋裏翻出打火機。
煙點上之後他無意一瞥,随即朝這邊走來。
時遇莫名想逃,楚珩卻快她幾步,站到車邊輕叩兩下車窗。
時遇只得把車窗搖下一半跟他打招呼。
“早。”
“不早了,”楚珩看一眼手機,“快十點了。”
時遇不自在地敲着方向盤,“你加班?”
“聽說還有人沒下班,我過來看看,順便給他們點個宵夜,”楚珩撣掉一截煙灰,看向時遇放在副駕駛的那疊文件,“你來幹什麽?”
時遇扯出那個借口,“給小舟送東西。”
“她不在啊。”楚珩說。
時遇一下子沒過腦子,“我知道。”
楚珩被她敷衍得無言以對。
他的沉默讓時遇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于是她不自在地把手搭上方向盤,“那我先回去了。”
楚珩撂了句“拜拜”,也打算離開。
眼睜睜看着他轉身,在短暫的掙紮過後,時遇還是把車窗完全降下,喊了他的名字。
楚珩回頭,嘴裏還叼着煙,痞裏痞氣的模樣,“怎麽了?”
時遇暗暗吸了口氣。
“你知道沈遲有個朋友來北島了嗎?”
楚珩微微眯眼,“你說白露?”
“他有個喜歡了很久的人,”時遇盯着楚珩的眼睛,“是她嗎?”
這方面的事情要問,她就從來不會拐彎。
但她有把握通過別人的表情來看出不對勁的地方。
楚珩拿下煙,本來只輕描淡寫說一句“怎麽可能啊”。
可他突然皺眉,“你都聽到些什麽了?”
時遇抿了抿唇,“沒有,我先回去了。”
楚珩似乎還有話要說,但看她打了燈,車窗也跟着升起,只得作罷。
時遇思緒混亂,刻意繞了遠路給自己一點時間,才又把車開回北海岸。
遠遠便看見客廳裏亮着燈。
時遇做足了心理準備,才按電梯上樓。
門一開,廚房裏熱湯的鮮香味道就将她輕輕裹住,驅散身後的寒意。
正準備走到客廳的沈遲聞聲回頭。
時遇走的時候炖盅的火還沒關,他也不好追,等收拾完了下樓卻早已不見人影。後來開車開到半路接到楚珩的電話,楚珩說自己剛見到時遇。
——“她問了我一些奇怪的問題。”
沈遲靜靜看着她,像是在等。
“所以,”時遇也不藏了,“是不是真的有那個人?”
沈遲無奈,“有。”
“但是那個人是你。”他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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