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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門後傳來旁人走動的聲音。

怕再待下去被人發現，公司裏又要冒出那些莫名其妙的傳言，時遇便沒再多說，當作默認。

她開門出去，正好碰見楚珩準備進電梯。

楚珩見了她就是一句“卧槽”，“給我吓一跳——沈遲呢？公司找了一圈都不見人，消息也沒回。”

時遇沒說什麽，抱着衣服匆匆離去。

聽見是楚珩的聲音，沈遲也不藏了，跟在時遇後面出來，把楚珩整得摸不着頭腦。

“這安全門挺能藏人啊。”

他又瞅一眼走遠的時遇，轉頭再看沈遲，“哄不好了，這是？”

沈遲不太想搭理他。

“怎麽說，今晚去吃個飯？”楚珩問，“失戀歸失戀，飯還是要吃的吧。我來之前已經把NR的位置定好了。”

沒幾個人知道，今天是沈遲的生日。

準确來說，其實應該是昨天。

只不過他從記事起就不願去想象出生那天發生的一切事情，才自作主張将生日延後。

楚珩自然知道不該以“慶祝”的由頭跟他提起這個日子，所以只說是吃飯。

正好也能借酒來替他疏散心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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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知道兩人鬧着矛盾，但楚珩還是讓沈遲多問時遇一句要不要來。

不出意料，得到的答案是拒絕。

沈遲并不強求，就由着她去。

他從來都是給她選擇的餘地，不會讓她有任何被束縛的感覺。

“你這樣不太行吧，”包間裏，楚珩給沈遲倒上酒，“好歹有時候态度得強硬點，不然感覺人容易跑啊。”

“我總覺得，”沈遲舉杯跟楚珩碰了碰，“她在我身邊的時候，也應該是自由的。”

他知道從前的經歷她都不喜歡，所以也不打算死纏爛打，只尊重她此刻的決定，慢慢等待合适的時機。

“你這個自由，”楚珩不敢茍同，“真不怕她一放就走？”

“怕，”沈遲實話實說，“但是沒有辦法。”

長大之後，無論是在倫敦創業還是回國後面對沈邈的刁難，他都沒再有過一籌莫展的感覺。

但唯獨在時遇這裏，他會忍不住懷疑自己。

“好像不管怎麽樣都靠近不了她。”

楚珩嘆了口氣，陪他一杯，“其實我覺得這件事情是不是也有我的問題——”

沈遲的手機上突然跳出一條信息。

發件人是西暮。

“Frantz答應了。不過她過幾天就要回倫敦，時間比較趕，只有今晚有空。要是時遇能來的話，我在NR給她們安排一個包間，你看怎麽樣？”

偏男性化的名字，西暮用的卻是“她”，倒叫人有些意外。

沈遲先應下了，等到西暮把包間號發過來，才把兩條信息一同截圖轉發給時遇。

怕她多想，他後面又再添一句。

“這是我自己想做的事，不用覺得欠我人情。”

收到沈遲消息的時候，時遇的行李箱已經裝了一半。

在這邊住了大半年，東西也遠比剛來那天要多得多，不可能一下子全部帶走，只能收拾一些必需品，其餘的過後再慢慢搬。

但這人就由着她折騰似的，什麽多餘的都不再說，轉發短信給人的感覺像有十足的把握。

“這是我自己想做的事，不用覺得欠我人情。”

時遇忽然想到那天晚上，沈遲問她是不是覺得他只是随便說說。

後面還跟了句“你要真這麽想”。

時遇當即打斷他的話，“你也沒辦法，不是嗎？”

這樣的句式，她在周容笙那裏沒少聽。

可沈遲的回答卻是否定的。

“你要真這麽想，我也只好繼續讓你看看，我還能為你做些什麽。”

Frantz是出了名的難見一面，沈遲能約到，恐怕也不止利用和西暮的交情這麽簡單。

時遇心中五味雜陳，回了句“謝謝”。

畢竟是自己長久以來的願望。更何況沈遲先前沒跟她打過招呼，現在Frantz已經答應赴約，更不好放人家鴿子。

這份人情，倒真是只能以後再想辦法還。

時遇放下手裏的活兒，開始從衣櫃裏翻找要穿的衣服。

在她的想象裏，按照那些肆意張揚的設計與畫風來看，Frantz應該是一位三十多歲的男士。所以她選的月白長裙偏保守，配飾也僅僅是素淨的珍珠耳環和項鏈。

西暮做事周到，還打算派車來接，時遇卻不願搞這麽大陣仗，選擇了自己過去。

NR這邊早已經收到指示，時遇一進門，就有人将她帶進電梯，一路引到只有貴賓才能約到的包間樓層。

電梯門一開，服務生接着做了個“請”的手勢，“前面8608就是。”

時遇的步子忽然有些遲疑。

“要不你讓我自己去吧，”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有點緊張。”

服務生表示理解，“那您慢點，有什麽需要可以再叫我。”

工作日來吃飯的人不多，走廊上一片寂靜。

時遇放慢腳步走到8608門前，深吸一口氣，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

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終于鼓足勇氣，擡手将門推開一條縫。

長桌盡頭坐着的，卻是一個女人。

烏黑的長發和精致的眉眼，即便略顯疲态，也依然風韻猶存。

時遇腳下一軟，勉強抓住門把才沒有摔倒。

那張臉——

那張臉遠遠看去，與時遇印象中的模樣竟沒有半分區別。

裏面的人似乎也等了很久，卻沒注意到門邊的時遇。此刻她拿起手機，微微調整角度，然後接起一個視頻。

小女孩清脆的聲音從電話那頭響起，“媽媽，你什麽時候回來，我和爸爸都想你了——”

“乖，我也想你們了呀，後天我就回去了。”

輕柔溫和，是時遇這些年只能在夢裏聽到的聲音。

一陣眩暈過後，時遇的耳朵裏突然響起尖銳的蜂鳴。

整座酒店充斥的高級香水味，現在聞起來竟覺得呼吸困難。設想了一路的開場白和話題，也已然成為腦子裏的一團漿糊。

關于小時候，時遇最清晰的記憶就是，司媛“臨走”的前一晚把她抱在懷裏哭了很久，說對不起，說自己很愛她。

而第二天，是救護車和警車一起來的。司媛在醫院搶救的同時，時惟秉則被帶去問話。

現在一想，無論是誰幫助司媛逃脫，可操作的空間都實在太大。

那句愛，時遇信了将近十八年。可是這麽多年，司媛卻從來不曾想過要和她見一面。

今晚的事司媛會答應，除了人情世故，時遇想不到別的理由。并且她應該很确定，時遇不會把這件事告訴時惟秉——

想到時惟秉，時遇便悟了。

在司媛眼裏，她大概也代表着那個不堪回首的過去。

時遇扶着牆，倉皇倒退兩步。

有新的身份和生活，有可愛的女兒。

又何必見她。

時遇轉過身，跌跌撞撞地往電梯那邊跑。走廊盡頭的服務生見狀連忙迎上來，“您怎麽了？”

時遇說不上話來，只擺擺手示意對方不用管她，按電梯的時候指尖卻顫得厲害，幾次都按不對地方。

服務生滿臉擔憂，直到把時遇送進停車場，他還不放心，再三問過時遇是否要他叫車送回去。

時遇只說不麻煩，從包裏掏出車鑰匙之後卻兩次手滑将它摔在地上。

服務生也不敢攔她，思來想去，便在她上車後給西暮傳去這個消息。

西暮不清楚事情的原委，于是準備轉告給沈遲。而楚珩喝得有點上頭，開始胡言亂語，沈遲只能到外面去接電話。

NR總部的雙子樓在北島也是标志性建築，觀光效果并不比京洲的Hyperion差。沈遲站在落地窗邊聽西暮講完時遇莫名其妙離開的事情，轉眼就見旁邊的觀光梯勻速降下。

這邊的觀光梯也是VIP專用，一梯到底，中途不會停留。

沈遲無意間看過去，見裏面的女人正打開一副墨鏡。

在她戴上墨鏡的前一秒，他也看清了她的面容。

——竟和時遇有八分像。

沈遲的心猛地一沉，甚至來不及回包間和楚珩說一聲，就匆匆去按另一邊的電梯。

剛下停車場，一陣轟鳴聲便傳進他的耳朵裏，那輛眼熟的明黃色跑車随即從他身邊掠過。

那是發動機空轉特有的低吼，本身的車速并沒有多快。

但這份需要壓抑自己才獲得的冷靜，不知道她還能維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