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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時遇的腦子短路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順嘴說出的那個詞有多大的歧義。

她正要找補,卻被沈遲先一步抱住。

她剛洗過澡不久,睡裙外面只披了一件大衣。屋裏開着暖氣,和她的體溫一起烘出潮熱的沐浴露香味。

“我好想你。”沈遲低聲說。

——明明才兩天。

他卻不管是兩天還是兩個小時,似乎少一刻不見就哪裏不大對勁似的,還跟時遇計較起來,“為什麽不去接我?”

時遇故意氣他,“不為什麽,不想去。”

話音剛落,唇角就被狠咬了一口。

看見她吃痛地皺眉,他便放輕動作,溫柔安撫,卻不忘再追問一句為什麽。

時遇呼吸被帶得有些亂,說話的氣勢也比預想中的弱了許多,“……想懲罰你一下,誰讓你動我模特了——你得補償我。”

接着就聽見他在耳邊笑。

“你想怎麽補償?”

暮色四合。

窗外的海浪也像倦了似的,潮聲随着太陽西沉而慢慢平息。

突然震動的手機打破屋內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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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遇很快被吵醒,看天色也大致推得出沒睡着多久。在時遇的印象中,剛才好像就有人來過電話——只不過沈遲嫌煩,看都不看就毫不留情地把手機扔到一邊。

時遇支起身子伸手去摸,屏幕上顯示的備注是祥麟閣今天值班的經理名字。

她接起電話,“怎麽了?”

“現在這邊有個客戶想買您點名要留的那塊翡翠玉佛,”經理說,“您看……”

那塊玉佛時遇還有印象,是她前兩天無意中看到覺得成色不錯,打算留給沈遲奶奶的。

“不賣,”那點錢時遇還提不起興趣,“早跟你說要留着了,你給我藏好一點行不行,別擺在展櫃裏了,撤下來把別的玉佛填上去。”

“抱歉,先生,”經理把手機拿遠了些,“我們老板說不賣。”

“不賣為什麽要放在這?”那邊人的語氣明顯不耐煩,“好不容易看上了說不賣,耍我呢?”

“這是昨天晚上才決定留下來的,因為今天事情太多就沒來得及收起來,确實是我們工作的疏漏。您可以看看別的,然後我們給您挑個贈品或者……”

“我出雙倍,”那人打斷經理的話,“可以吧?”

“不可以。”時遇在這邊懶懶道。

經理便順着把時遇的話改委婉些,“不好意思先生……”

“你是給誰打的電話,”那邊終于放出這個殺手锏,“讓他過來跟我談。”

時遇嘆了口氣,本着不怠慢客戶的心思,“給他泡杯茶吧,我二十分鐘到。”

聽她打完這通電話,沈遲也清醒了。

“我陪你去。”

“不用,”時遇起來換衣服,“又不是什麽大事,我自己去就行。”

從前跟在時惟秉身邊耳濡目染,大單的生意她都談得來,更何況只是搞定祥麟閣的一個客人。

但沈遲還是不放心,也跟着起身,“那我送你。”

——和前面那句“我陪你去”似乎沒什麽太大的區別。

拗不過他,時遇只好答應。但等車開到祥麟閣門口,她還是自己推門下去。

“你在車上等我,”她說,“真有什麽事再說,用不着這麽大陣仗。”

沈遲沒說什麽,示意她去,然後把音響聲音調大。

三月的風裏還帶着些寒意,時遇裹緊外套跨進院門,見石子路兩旁的桃樹已經冒出了花骨朵。

直走便是大堂。時遇遠遠就見經理站在翡翠挂墜的展櫃前,面前的男人雖然背對着她,但看上去仍覺得眼熟。

“要不您上會客室去坐坐——”經理還在勸。

“不用,”男人看了眼腕表,“你們老板怎麽還沒來?”

熟悉的聲音讓時遇腳步一滞。

但已經邁入門檻,她也不得不硬着頭皮扯出一個笑,“來了。”

男人脊背一僵,随即回過頭。

即将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時遇不着痕跡地将視線錯開些許,“是周總啊,久違了。”

周容笙微微眯眼。

今天這事兒要細算起來,還得是很久之前時遇給他挖的那個坑。

那會兒在祥麟閣拍的翡翠镯子半路給了宋悠,他便拿原本要送周母的無事牌在時遇那邊頂上。周母雖然生氣,但架不住時遇會哄人,說回頭再給她挑個更好的。

那時候的時遇是未婚妻,未婚妻的話自然是他周容笙的話。

時隔一年,周母終于想起來這一茬,前兩天剛問了他。

镯子還在宋悠手上明晃晃戴着,周容笙更不敢給自己的母親随便挑一個挂墜敷衍了事。奈何他跑遍了京洲的市場都沒找到稱心的,又聽人說最近的好貨都往祥麟閣這邊流,只能親自來一趟。

卻沒想到“老板”會是現在這位。

“時總,”周容笙的語氣聽不出是調侃還是諷刺,“深藏不露。”

“哪兒呢,”時遇裝模作樣嘆了口氣,“是他非要送我,我能有什麽辦法。”

周容笙臉色頓時變得難看。

“他送你的?”

“怎麽了,”時遇無辜地反問,“不好嗎?起碼寫了我名字,比那些不知道怎麽就落到別人手裏的小物件踏實多了。”

周容笙不自在地隔着玻璃點了點那塊玉佛,“既然這樣,那你開個價吧。”

“我要是說無價,”時遇懶洋洋倚着展櫃,“周總認嗎?”

“這一行這兩年不好做,”周容笙說,“他盤下來就是一筆賠本的買賣,你再把貨捂在自己手裏,對你們有什麽好處?”

時遇的手支着下巴,好像真的在思考他說的話。

“是沒什麽好處。”

周容笙輕笑一聲,“所以——”

“但是我開心啊,”時遇話鋒一轉,“只要我開心他就覺得不虧,有什麽問題?”

周容笙着實被噎得不輕。

“我來取之前讓你們幫做鑲嵌的福豆,”一位客人站到周容笙身邊,把包放在櫃面上,“票在這,等我找找。”

那個包是經典的鱷魚皮,做成了偏光人魚姬色。時遇對它印象還挺深刻,因為剛發售的時候喜歡以買包當理財的桑夏找她吐槽過,說到手折價将近一半,“誰買誰冤種”。

然而隔天桑夏就發來一張她在專櫃提貨的照片,“對不起真的太好看了,我冤種。”

再過一周桑夏又開始後悔,“怎麽發售到現在只有我一個人買啊,現在的人都那麽聰明了嗎?”

時遇還安慰她,“沒事,只有你有這個包,說明你是最特別的那一個。”

現在在別人手裏看見它,時遇便準備拍給桑夏,跟她說她不再特別。

誰知剛拿出手機,她就聽見周容笙問:“這個包哪來的?”

那位客人看他一眼,“買的啊。”

“我說在哪買的?”

客人莫名其妙,把祥麟閣的發票翻出來就想收好自己的包,周容笙卻搶在前頭拽住包帶,厲聲質問:“哪裏買的?”

時遇趕緊擋在兩人之間,“周容笙!”

客人使勁把包奪回來,“你幹什麽?再這樣我報警了——”

“沒事沒事,”時遇立馬安撫,沖工作人員使了個眼色,讓人上來把她請走,“您消消氣,先去休息室吃些點心,東西等會給您送過去。”

顧客臨走還不忘啐周容笙一口,“有病吧,真是。”

周容笙站在原地沒再說什麽,但看樣子是氣得不輕。

時遇默默給桑夏發去一條消息。

“你那個包,京洲除了你之外就沒人買了嗎?”

桑夏很快回複:“別提了,聽說宋悠也有一個,我最近打算把它處理掉,但是會虧十萬诶,怎麽都膈應。”

時遇正想着,桑夏就問:“怎麽突然問這個?”

“周容笙來我店裏了,看見有個客人背這個包,挺激動的樣子。”

桑夏發來一個問號。

“我懂了,”她說,“別是宋悠賣出去的吧,被他認出來了?”

時遇剛才離得遠,也沒看清上面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的痕跡,“我哪知道。”

桑夏那邊的“正在輸入”顯示了好一會兒,接着發過來一長串。

“我有個做中古的朋友前兩天剛跟我提過,說同行收的好些包都是從栖雲山那邊寄出來的。雖然是匿名,但那些款很容易對得上。”

“賣這麽多,是有什麽難處嗎?”時遇問。

“她能有什麽難處,除了周容笙爸媽那邊沒搞定之外,錢這方面他還不是給她少奶奶的待遇?”桑夏發來一個翻白眼的表情,“都把她親弟弟給扶進公司了,我看她過得一點不難。”

“不過包這個事兒大家就私底下說說,應該也沒人往周容笙那邊傳,”桑夏最後說,“那周容笙自己發現不得氣死了。”

時遇替人尴尬的毛病犯了,收起手機看臉色陰沉的周容笙一眼,又看向旁邊的經理,“蔣哥,送客吧,順便把牌子挂上,今天提前休息。”

突然冒出這樣的插曲,周容笙也不惦記那塊玉佛了。沒等經理再講幾句好話,他便自己往外走。

時遇還打算說點什麽,想想又作罷。

這畢竟是人家兩個人之間的事情,無論是好心提醒還是借此諷他幾句,以她的身份來說都不合适。

她目送周容笙出去,便見沈遲從院裏進來。

那兩人短暫打了個照面,看對方的眼神都有些耐人尋味。

但好在沒起什麽沖突,一個往裏一個往外,幾乎是同時跨過門檻。

“要起風了,”沈遲的目光移到時遇身上,前一秒帶着的敵意頓時變成溫柔,“早點回去吧,等會你又得說外面冷。今晚想吃什麽?”

周容笙的步子微微一頓,卻并未停留。

本來以為事情到這裏算告一段落,誰知第二天剛到公司,時遇就收到一個匿名快遞。

正好手機還沒放下,她便打字問沈遲:“你又給我買什麽東西了?”

那邊的回複顯然有些茫然,“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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