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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有她這句話，周容笙就像打了雞血似的開始張羅，讓父母把之前訂婚的時候沒來得及給時遇的禮金首飾一應準備好，還翻出了栖雲山的房産證，打算和時遇一起去公證。

周母偏要拿架子，說無論如何得先吃頓飯談一談，就将見面的地點定在Hyperion。

正好沈遲也打算生日那天帶奶奶去那邊新開的中式餐廳吃飯。時遇沒說什麽，答應了周家的要求。

到了那晚，她卻壓根沒出現在他們訂的包間。

周母越想越氣，直到吃完飯出了酒店大門還在對周容笙罵。

“我早就說了那死丫頭沒家教，當初能不顧兩家人的臉面說走就走，現在突然回來又能有什麽好事。依我看，房子的事情你也先放一放，別什麽東西都急着給出去……”

眼看着時遇和沈遲帶着奶奶從電梯裏出來，周容笙趕緊給他媽使了個眼色

周母還沒來得及上去找時遇要說法，就聽見路上傳來一陣喇叭聲。

在沈遲走出酒店大門的時候，那輛貨車正好停到路邊。車後面巨大的玻璃罩子把嶄新的跑車罩住，外邊還挂了條橫幅。

“祝我的沈遲二十五歲生日快樂”。

落款是時遇。

楚珩從貨車副駕駛探出腦袋，“太他媽秀了，我這輩子的回頭率加起來都沒這一路上來得高。”

酒店門口還有幾個人在交頭接耳。

常在Hyperion進出的這些人彼此多少都認識，周家最近在給時遇準備東西的事情早就傳出去，現在突然看見那條橫幅，無論是誰都會意外。

周母氣得臉都綠了，不管不顧走到時遇面前質問：“你不是說回國之後再和周容笙談嗎，現在算怎麽個意思，腳踏兩條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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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遲示意旁邊迎上來的司機先送奶奶回去，自己擋到時遇身前，“就算您是長輩，說話也請過過腦子。”

時遇也一點不怵，“阿姨，恐怕我說的‘談’和你們理解的‘談’，有出入吧。”

“那你那天問我有沒有準備好，”周容笙低聲說，“是什麽意思？”

“我問的是你給宋悠準備的東西啊，”時遇氣定神閑，“都在一起這麽久了，怎麽你們還不打算結婚嗎？”

句句留陷阱，句句她都圓得過來。

周容笙靜靜看了時遇好一會兒。

“我和她分手了。”

真分手還是吃着碗裏看着鍋裏，沒有人敢肯定。

但時遇也并不在乎。

“哦，”她語氣平淡，“所以呢？你憑什麽認為我會和你一樣？”

周母剛要張口再罵幾句，車上的楚珩就不耐煩地用他剛摘下的墨鏡指指點點，“有完沒完了，保安不過來管一下？不早說了這個點我要包場嗎，還得給我沈少拍開箱視頻呢。”

一派胡言亂語。

恐怕在場的人都想不明白這個招搖過市的透明的“箱”還有什麽好開的。

但聽了楚珩這麽說，一直在旁邊沒說話的周父也不想鬧得太難看，在保安來到之前便帶着那母子倆走了。

這點小插曲倒不足以影響其他人的心情。跑車按照流程卸下地，時遇表現得比沈遲還要激動，拉着他小跑過去，“快看看，我還讓人把車漆給改成了你喜歡的配色。”

沈遲眼中帶笑，“你怎麽知道我喜歡什麽配色？”

“我在京江半島住的時候看到過啊，”時遇說，“你客廳擺着呢，這個車的模型。”

“喜歡嗎？”時遇滿懷期待地看着沈遲。

沈遲擡手摸摸她的腦袋，似乎覺得不夠，又把她拽到懷裏抱緊，才說出那句喜歡。

旁邊的楚珩發出一陣噓聲。

時遇不好意思地掙脫，示意沈遲過去拉開車門。

駕駛座上放着一幅畫。傍晚的天空，熱烈的橙紅色層層疊疊，鋪開千萬裏。

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畫中的地點是那個天臺。

“用了之前一起磨的顏料嗎？”沈遲問。

“怎麽又被你猜到了——”時遇有些挫敗，“這樣一點驚喜都沒有了。”

“怎麽沒有，”他說，“能再見到你，就已經是我最大的驚喜了。”

楚珩一邊偷拍一邊發出陰陽怪氣的“啧啧”聲，接着又開始算他的加法，“沈遲這輩子跟我說的好話加起來都沒跟你兩分鐘說的多。”

沈遲聽是聽見了，卻只看着時遇，“其實我也有東西要給你。”

他在這方面也從來沒讓人失望，時遇不由得好奇，“是什麽？”

沈遲也學着她賣關子，“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在京洲陪老人過完年，時遇和沈遲才回北島。

車剛進市區，時遇就接到桑夏的電話。

“卧槽，大事！”桑夏在那邊咋咋唬唬，“真是打死你我都想不到，周容笙居然會有今天。”

時遇：“……”

“什麽大事？”她問。

“聽說他一大早被警車帶走了，我還繞過去看了一下栖雲山的房子，門上貼了封條，真的晦氣。好像說是有熱心市民舉報有人在裏面——那什麽。”

“啊？”時遇茫然地看向沈遲。

他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很難讓人覺得這件事情跟他沒有關系。

時遇敷衍幾句就挂了電話，“怎麽回事？”

果然，沈遲說：“你覺得有那樣的前男友，宋悠的作風會是幹淨的嗎。”

宋悠後來聽說了周家瞞着她辦的那些事情，她也是拎不清，反而跑來找沈遲“算賬”，說沈遲管不好自己的女人。

沈遲以前在國外見過那種人的精神狀态。她無論是表情還是說話的方式，看着都像是嗑上頭了的。

再加上她身上蓋不住的那種奇怪味道，更讓沈遲确定了自己的判斷。

“難怪，”時遇有些唏噓，“我當時還想不明白那個孩子怎麽那麽輕易就……”

她欲言又止，最終嘆了口氣，“造孽。”

“所以你這幾天在京洲老往外跑就是因為這個？”

沈遲“嗯”了一聲，“經過這件事，周家的股票跌狠了，我跟周容笙說不用擔心。”

時遇沒反應過來，“為什麽？”

“因為我在京洲的新産業剛好能接替他們的位置。”

時遇一下子被他這落井下石的本事整沉默了。

“還好我沒惹到你。”

“是嗎，”沈遲瞥她一眼，“你不是每天都在惹我嗎？”

時遇：“……”

她岔開話題，“這就是你說要給我的驚喜？”

沈遲微微一笑。

“哪那麽簡單。”

他方向盤一轉，車拐上一條眼生的路。越往前開離城郊越近，最後停在一處白牆黛瓦的庭院前。

時遇探頭看了眼那扇緊閉的大門，“這是——酒店？”

沈遲先一步下車，繞到時遇這邊把車門打開，領着她來到門前，“是房子。”

時遇還沒轉過彎來，“誰的房子？”

沈遲掏出口袋裏的鑰匙，将它放到時遇手中，“你的。”

時遇将信将疑，猶豫着推開門。

迎面便是院中一汪清泉，池邊種了幾株古松，各色錦鯉在水中游弋。樹下擺着一張矮桌，用來喝茶休憩。

穿過曲折幽長的回廊，待客的大堂裏是簡潔的實木桌椅，牆上以字畫為裝飾。大堂後面接着一扇拱門，在這個位置可以看見拱門後面的葡萄架和三層小築。屋前的翠竹挺拔，幾乎竄到二樓的落地窗邊。

從布局到擺設，時遇越看越覺得眼熟。

“後院有你後來添的荷花池，”沈遲說，“我在旁邊試種了一些梅花。要是能種成的話，冬天就有花可以看了。”

“那幅畫，”時遇歪頭看沈遲，“你不是說被狗叼走了？”

沈遲摸了摸鼻尖，輕咳一聲，“喜歡嗎？”

時遇說不出否認的話。

“移竹當窗，分梨為院；溶溶月色，瑟瑟風聲；靜擾一榻琴書，動涵半輪秋水。清氣覺來幾席，凡塵頓遠襟懷”。

從前讀計成的《園冶》，這一段就概括了她所憧憬的園居生活。

“這麽貴重的禮物——”

“不會沒有條件吧”還沒說出口，時遇就見沈遲拿出一枚鑽戒。

“你願意和我結婚嗎？”他輕聲問。

婚期還沒定，消息就已經被傳了出去。

外面那些人倒是急，紛紛在猜這個婚禮得辦成什麽樣。沈遲卻生怕時遇穿禮服凍着，是他求的婚，也是他把日子從開春推到入夏。

沒有任何壓力，時遇也正好慢慢準備。

桑夏剛查出懷孕，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怎麽，身子骨犯起懶來連公司也不想去了。休息沒幾天就收拾行李往時遇這邊跑，說自己過來人有經驗，能幫上忙。

“你氣色怎麽怪好的，”桑夏一天無數次感嘆，“備婚這麽忙也不累嗎？”

時遇倒是一點沒察覺，“還好吧，可能因為來的人不多，感覺比較輕松。”

按理說他們的婚宴也算個結交人情的好機會，但沈遲卻把賓客名單都交給時遇決定，說只請她喜歡的就行。

“你跟那誰訂婚的時候，”桑夏壓低聲音，“來的人也不算多啊，你那段時間還不是跑上跑下被折騰死。”

時遇嗤笑，“我謝謝他。”

“算了算了，不提這個，”桑夏說，“太晦氣了，讓他好好踩縫紉機吧。”

兩人笑作一團。

門鈴突然響起，時遇讓桑夏等着，自己跑出去開門。

外面卻沒有人，地上只擺了個巨大的禮盒。

時遇以為又是沈遲的什麽驚喜，想也不想就把盒蓋掀開。

裏面疊放整齊的婚紗讓她一下子愣住。

是經典的法式複古宮廷風。繁複的花紋和釘珠排列，一看就知道只能依靠手工一針一線完成。

薄紗袖子上的珠鑽湊成向日葵的模樣。時遇拿起旁邊那張折疊卡片展開，見上面寫着“一路向陽”四個字。

落款是“F”。

倒令時遇更加意外。

和那些帶給人強烈割裂感的設計風格不同，這套婚紗是平靜美好的模樣。

時遇卻不打算再碰它一下，輕輕把盒子蓋上。

“什麽東西啊？”跟過來的桑夏站在院子裏問。

“沒什麽，”時遇淡然道，“別人寄錯的東西，我晚點退回去。”

誠意是足，但不見得就一定要原諒。

後來是沈遲陪時遇去挑了新的婚紗。

雖然曾經是個設計師，但時遇已經忘了自己被“五彩斑斓的黑”支配的恐懼，對婚紗的要求挺多。想要款式簡潔但又不能太簡單，同時還要有設計的小心思和記憶點——

連桑夏都說“實在不行你自己來”。

沈遲倒是有耐心，陪她換了一家又一家店，而且他都不帶玩手機的，每次試衣間的簾子拉開，時遇就會第一時間看到他充滿期待的目光。

桑夏直呼狠人。

直到兩人攜手走上婚禮的紅毯，一切才算塵埃落定。

赴宴的賓客都相熟，省去許多繁瑣的禮節，敬一圈酒下來得了空，沈遲還有閑心問時遇蜜月旅行想去哪。

時遇似乎早有想法，但卻欲言又止。

沈遲一下子懂了。

“Lapland，對嗎？”

時遇抿唇，“不對。”

沈遲更加了然。

“你不用怕我有心理陰影，那都是過去多久的事情了。”

沈遲還記得那回跟時遇說起自己在暴風雪中選擇把最後的物資給楚珩，時遇問他當時在想什麽，他沒有回答。

她以為是心理陰影，但其實是因為那時候沈遲怕吓到她，根本不敢提起和她有關的從前。

不敢告訴她，在那個傍晚過後，無論再怎麽想那些不該想的，看到她之後都會忍不住停一停。

——但也只敢遠遠地看着。

因為那樣的自己，什麽都給不了她。

更何況後來她已經滿心滿眼都是別人，就算他消失在大雪裏，也不會影響她分毫。

情緒低落在極端的環境中是大忌。沈遲清楚地記得自己的體溫随着時間推移慢慢流失的那種感覺。

有那麽幾分鐘，他甚至對狂風呼嘯充耳不聞，能聽見的只有幻覺裏血液艱澀流動的聲音。

思緒幾近空白之際，突然他又想起那句。

“世界上又多了一個和我一樣的人”。

沈遲擡眼看去。

與只能看到紛亂雪花的那晚不同，這回她是真真切切站在自己身邊。

和記憶中的第一次見面一樣，美得令人心驚。

像遙遠的時期遺落的文明。

“感覺像在做夢。”

這句話卻是時遇先說出來的，大概是也突然想到兩人之間的種種。

“不是做夢。” 沈遲低聲道。

時遇沒聽清，“嗯？”

“不是做夢。”

他這次說得比剛才更加清晰且堅定。

時遇笑着說了聲“好”。

“那到時候記得打卡聖誕老人郵局啊，”她已經開始計劃了，“第一次聽你說起我就想去了——你可不許和我說世界上根本沒有聖誕老人。”

看他忍不住笑，時遇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其實沒有也沒關系，”她說，“畢竟有你。”

——有你讓我再次相信童話。

——有你給足我，面對這個世界的勇氣。

全文完，感謝大家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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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程晚意再次見到白京昀，是在白家的宴會上。

彼時的白京昀端着酒杯，目光落于她挽着旁人胳膊的那只手，神情晦暗。

酒局過半，程晚意出門透氣，卻被人一把拉到拐角。

耳邊響起的低沉聲音帶着醉意，但仍有幾分隐忍克制。

“程晚意，這就是你說的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