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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侯府裏是有繡娘的，春雨拿捏不好京城裏的樣式，便請繡娘幫忙給唐絲絲做兩身秋衣，免得糟蹋了好料子。

做衣服當然要尺寸了，繡娘拿到唐絲絲的尺寸後，沒忍住笑了。

正好，趙櫻蘭也叫繡娘過來，打算給府裏兩位少年做衣裳，繡娘和連歡閑聊，提到唐絲絲。

“小孩還挺胖乎，”繡娘笑着道， “京城姑娘們都格外苗條，小唐姑娘這樣的，還蠻少見的。”

連歡也笑，幫忙整理布匹，閑聊道: “小唐姑娘是圓臉，胖一點都會顯得肉嘟嘟，小孩子嘛，等再長大一些就瘦了。”

倆人相談甚歡，趙櫻蘭從內室裏出來，随口問了一句。

連歡一五一十的說了，還道: “小唐姑娘說府裏的飯菜太好吃，她忍不住吃，不過春雨已經在想辦法了，想必年底就能瘦下來。”

連蔓扶着趙櫻蘭坐下，在一旁不滿的哼了哼: “人家小姑娘都是從小培養，豪門世家的女子，哪個嘴那麽饞瘦那也得管住嘴才行啊。”

這話說的沒什麽毛病，不過連歡覺得有點刺耳。

趙櫻蘭慢條斯理的喝湯藥，放下碗後，連蔓遞來裝有果脯的碟子。

果脯入口，沖散了苦澀的藥味。

趙櫻蘭緩緩開口: “才九歲，胖一些瞧着讓人心生歡喜，等大了她自己知道美醜，便能瘦下來。”

連蔓讪讪的笑: “夫人說是的。”

見氣氛不太妙，繡娘适時開口: “夫人，世子那裏好量尺寸，二公子在宮中無法度量，照着夏衣放寬一寸做”

“長明上次回來瞧着長高了一些，”趙櫻蘭思忱片刻， “罷了，先做長黎的衣服，左右中秋的時候長明會返家，到時候再量也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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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兄弟倆，趙櫻蘭念叨着: “兄弟二人都下場了，也不知考的如何。”

連蔓恭維道: “世子聰慧，二公子更是天縱奇才，想必都會取得好成績。”

趙櫻蘭漫不經心的整理衣料，絲滑的料子劃過指腹，微冷的感覺。

“是嗎”放下衣料，她嘆了口氣，眼神裏帶了幾分迷茫。

“長黎自小就說，要和他爹爹一樣成為護國為民的大将軍，可是将軍哪有那麽好當的我不讓他習武也是為了他好。在村子裏時他日日都出去，當真以為我不知道他去做什麽”

屋裏幾人一驚，面面相觑。

趙櫻蘭像是訴苦又像是自言自語: “整日舞槍弄棒，還真以為自己隐瞞的很好不過是不想拆穿罷了，他什麽時候能像長明那麽懂事”

罷了，趙櫻蘭嘆了口氣。

憑借對傅長黎的解，她管束也無用，不如讓他自己撞南牆再回頭。

被趙櫻蘭感嘆的傅長黎，此時正坐在窗邊的書桌後，幹淨整潔的桌面上除了硯臺外，還有一個筆架。

而他面前，擺放着一本兵書，以及——散發着熱氣的褐色湯藥。

傅長黎的房間很大，屏風隔開內外室，在外室最中間放着一套桌椅，平日裏吃飯都是在此。

桌子旁坐着埋頭苦吃的小姑娘，邊往嘴裏塞邊含糊不清道: “……好次……”

傅長黎蹙眉: “吃東西的時候不許說話。”

“哦，資道啦。”

然後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被咬了半顆的棗子掉了出來，直接砸進茶盞裏。

唐絲絲手忙角落的去撈，濕淋淋的茶水将桌面洇濕。

傅長黎額角直跳，咬牙切齒的喊人。

“收拾幹淨。”

“是，世子。”

除了桌椅，其餘所有東西全換了新的，桌面擦了三次才鋪上桌布。

唐絲絲已經吃完糕點了，去屋裏水盆裏洗幹淨手，剛要拿起棉巾擦拭，便感受一陣風吹了過來。

“你用這個。”

哦，原來不是風呀，是傅長黎長腿邁了過來，挑起角落裏的一條棉巾給她。

“謝謝長黎哥哥。”唐絲絲擦完手，還擦幹淨嘴巴。

小孩吃的嘴角都是殘渣，現在殘渣轉移到了棉巾上，她還踮起腳尖，努力的将其挂回去。

“不，要，了!”

傅長黎一字一頓，本想自己扯下來扔掉，但嫌棄的頓住手，叫丫鬟過來扔。

唐絲絲撓頭，心想這就是大戶人家嗎

用過一次就不要了哦。

傅長黎回到書桌後，捏着鼻梁冷靜片刻，暗自後悔自己不該心軟，看她可憐巴巴就讓人端東西給她吃。

耳邊傳來噠噠噠的腳步聲，睜眼的時候唐絲絲小圓臉已經近在眼前。

“長黎哥哥，你喝呀，真的管用!它可以讓你晚上睡的好，而且驅散疲憊呢。”

方子是在書籍上看的，她還問過高大夫，保證沒問題。

傅長黎神色晦暗的看那碗湯藥，唐絲絲還在繼續游說: “本來我想放一點蜜來煮，這樣就不會那麽苦了，但一想，你好像不喜歡甜呢。”

說着，唐絲絲不知從哪裏摸出來一個小小的油紙包，打開後是兩顆果脯。

“喝吧，喝完再吃杏子果脯，酸甜的，你肯定能愛吃。”

“我不喝。”

傅長黎俊秀的面上沒什麽表情，絲毫不留情的拒絕了。

少年面帶疲憊，可他長了一副好皮囊，怎麽看都覺得好看。

打開兵書，傅長黎不再理會唐絲絲，開始每日例行的學習。

片刻後，餘光瞥見小孩肉乎乎的小手捧着藥碗過來。

“長黎哥哥，你喝嘛!還是你害怕沒事的，要不然我陪你”

唐絲絲視線掃了一圈，放下藥碗後去桌子上拿茶盞，然後将湯藥碗傾斜，像是要倒入茶盞裏似的。

“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她嘴裏念念有詞，湯碗傾斜藥汁流下，散發着苦澀的藥味因繞在鼻尖。

唐絲絲皺了皺鼻頭。

好像很苦哇。

唐絲絲偷觑傅長黎，見他沒注意到這裏後，她将倒藥的幅度變小，原本能倒滿，現在只倒了一口的量。

唐絲絲把藥碗放下，快速的拿過茶盞沒叫傅長黎瞧見，舉着茶盞道: “來嘛，我們可以碰杯。”

拿着青瓷盞的手指瑩潤的像是上好的玉，只不過根根豐腴，甚至胖出了小窩窩。

傅長黎眯了眯眼，視線往小孩的臉上轉。

臉蛋圓圓肉乎乎，笑起來的小酒窩瞧着喜人。

“長黎哥哥”

傅長黎: “好像真的胖了不少。”

“什麽”唐絲絲警鈴大作， “我沒胖，真的，你看!”

她捏着自己的臉頰，一捏全是肉，唐絲絲還聰明的只捏一點點。

“看，長黎哥哥你看呀，就這麽一點點肉，你快看我。”

大概小孩子喜歡顏色豔麗的東西，紅綢帶随着她動作而左右晃動，越看越像觀音坐下的小童子。

傅長黎沒忍住，以拳抵唇，笑了。

唐絲絲呆滞。

“……”一想到不能吃好吃的糕點，唐絲絲欲哭無淚，唇角向下，沮喪的不得了。

見小姑娘垂着腦袋，傅長黎笑意收斂，咳了幾聲清嗓子後，拿起藥碗道: “不是說一起喝”

唐絲絲哦了一聲，拿起茶盞一飲而盡，然後就去桌子那收拾東西，走了。

衣裳寬松，看不出小孩腰身粗了，不過背影确實寬厚不少。

傅長黎笑着搖頭，起身将藥碗端到花盆旁。

。

自從春雨和廚房打過招呼後，送來偏院的早膳都精簡不少。

兩個小孩拳頭大小的包子，一小碗八寶粥，幾樣爽口小菜，沒了。

唐絲絲苦着臉，但春雨夾菜到她碗裏，勸解道: “這些夠了，肯定是可以吃飽的。”

是能吃飽，但是由奢入儉難呀!

之前早膳鋪了半桌子，想吃什麽有什麽，現在……

“好吧。”唐絲絲知道無法反駁，只能小口小口的吃着。

糕點每天只有兩塊，每塊只有手指節大小。

幸而可以由唐絲絲自己選吃什麽，她今日打算吃棗泥糕加一份杏仁酪。

大概吃東西少了，唐絲絲活力也減弱，上課都有點蔫蔫的。

高大夫來給春雨看腿，唐絲絲趴在桌子上，懶洋洋的擡頭喊了人後，就又趴下去了。

高大夫不明所以，春雨笑笑沒說什麽。

“恢複的不錯，不過要養到年底再看，如果養好了年底就能下地走動。”

“多謝大夫!”春雨喜不自勝，從未想過她的腿竟然還能恢複如初。

感謝翻來覆去說了好多遍，高大夫細心囑咐春雨注意事項，最後告訴她記得換藥，這便準備離去。

走到桌子旁時候，高大夫頓住腳步: “小唐姑娘，今日和元寶過去藥房玩嗎”

這兩天心情不好，唐絲絲就沒去，甚至元寶來了她都興趣恹恹的。

春雨看着也心疼，覺得如果能出府後好了，還能帶着唐絲絲散心。

可惜，她們得遵從主人家，只能在侯府裏呆着。

“不去了。”唐絲絲搖了搖頭，小孩蔫巴巴的瞧着可憐極了。

唐絲絲情緒低落，直到午後收到好消息，整個人神采奕奕。

“真的!爹爹年底就要歸來了”

“真的，剛收到的消息，和侯爺一起回來，直接來京城!”

春雨也激動的不知如何是好，唐絲絲更是樂的一蹦三尺高。

更讓她驚喜的是，丫鬟過來轉告，說八月十五那天的燈會，唐絲絲可以去。

“真的嗎”唐絲絲呼吸都急了， “真的可以出府嗎”

本來趙櫻蘭是不想讓唐絲絲出門的，越少人知道唐絲絲越好。

雖然京城裏有人知道傅長黎訂婚，但不知女方家是誰，所以趙櫻蘭有意隐瞞。

但傅長明回來了，在聽說府裏有個小姑娘之後，笑着提議帶小孩一起出門。

“母親，年底她父親回來自然會将人接走，我們對她好也是為了有個交代。”

傅長明自然知曉兩家的婚事，也明白趙櫻蘭的擔憂。

“你和你大哥說話一樣。”趙櫻蘭怒嗔拍了拍小兒子的手。

“既然你想帶人，那就帶着，不過小孩從未參加過此等盛況，記得看緊了人。”

“母親放心，我和大哥肯定會好好照顧她。”

八月十五的燈會在天黑時才開始，不過黃昏時分，唐絲絲就穿戴整齊，揮着手道別了。

“我走了，春雨姐姐等我給你帶好吃的回來。”

春雨頗為不放心，若不是她腿腳不好，說什麽也得跟過去。

“姑娘，讓文香跟着你吧。”看出春雨的擔憂，文香主動請纓，春雨感激的朝她點頭。

“不用的，”唐絲絲低頭整理自己的裙擺，小大人似的揮手: “我會保護好自己，而且有長黎哥哥在呢。”

文華蹲下将小姑娘如意紋繡鞋上的一點髒污擦幹淨，安慰道: “不止世子，還有二公子也在，暗地裏會有人保護的，春雨和姑娘都不必擔心。不過人多眼雜，姑娘跟緊世子為好。”

唐絲絲歪頭: “二公子”

“就是世子的弟弟，今年十二歲，如今在宮中給太子殿下當伴讀，只有重要的日子才會回來。”

唐絲絲今日才知道傅長黎竟然有個弟弟。

往門口走的時候，遠遠瞧見兩個少年長身玉立，一個着青色衣袍，将稚氣掩蓋住，寬肩窄腰，眉眼俊逸帶着鋒利。

另外一個着月牙白衣裳的少年背對着唐絲絲，只能看見他比傅長黎矮了一頭。

“長黎哥哥!”

來京城這麽久還是第一次出門，唐絲絲難掩激動，提着裙擺小跑奔來。

小孩子的聲音甜糯糯的，傅長明回過頭。

在大歷朝，未及笄的小姑娘都梳着雙鬓，小姑娘紅色的發帶頗為惹眼，熱情似火，如同她甜甜的笑容一般。

貓兒似的圓眼笑的彎彎，臉蛋肉嘟嘟，跑起來的時候顫巍巍，皮膚凝白通透，如同牛乳酪。

等唐絲絲跑近了，先是喊了聲長黎哥哥，在沒得到應答後，她轉頭看傅長明。

“唐絲絲是嗎”

嬌憨可愛的小孩誰都喜歡，何況被春雨特意打扮過的唐絲絲，粉雕玉琢讓人心底發軟。

“我叫傅長明，比你大好多歲。”

傅長明和傅長黎兩兄弟長的像，但是湊近了之後就會發現氣質截然不同。

傅長黎猶如雪山上的青松，清冷之中帶着疏離感。而傅長明則猶如冬日暖陽，笑意盎然。

溫柔的聲音聽呆了唐絲絲，她愣了半響後，才想起來行禮。

“長明哥哥叫我絲絲就好。”唐絲絲直愣愣的看傅長明。

“我臉上有東西嗎”

“沒有，就是覺得長明哥哥真好看呀!”

被人誇贊心情頗為愉悅，傅長明溫柔的牽着小孩: “等一會我給你買花燈。”

傅長明和唐絲絲有說有笑，像是忘了旁邊還站了個傅長黎似的。

“時辰不早，出發。”

這時傅長黎冷淡開口，雙手抱胸先一步踏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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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絲絲掰着手指:長黎哥哥，鐵蛋哥哥，現在還有一個長明哥哥，好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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