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白色風車

白色風車

兩人被班主任逮到後免不得一同挨批，許長風在後面的運動會上還有比賽，那可是實打實的為班級争光，二班班主任雖然不太願意訓斥許長風，但人家三班的宋佑身體不好，兩人一起違反比賽規則，總不能去刺激一個心髒有問題的學生而偏袒另一個吧，于是只好當着三班班主任的面将許長風臭一頓罵，罵完又拍拍許長風肩膀，示意他趕緊滾蛋，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但許長風看了一眼還站在旁邊的宋佑，竟然也跟着站在了他旁邊，不肯走。

二班班主任橫了他一眼，心道，這是你小子講義氣的時候嗎！

礙于後面比賽快要開始，二班班主任只能從中調和道：“宋佑這孩子從來沒參加過這種活動，都是十六七歲的年級，看見別人跑步拿名次難免會羨慕，所幸沒出什麽事情，以後不要再這樣莽撞就好了。”

“以前挺懂事的一學生。”三班班主任嘀咕一句，也不好叱責宋佑，見沒出什麽事情，只好擺擺手，放兩人走了。

許長風與宋佑一同走出辦公室，還是像往常那樣，許長風在他身後錯開了半步。

此時同學們都在操場上，旁邊的教室與走廊上空空蕩蕩，許長風看着宋佑垂在身側的手，猶豫的很久，就在兩人快要走到樓梯口時，他悄悄上前勾住了宋佑的手指頭。

又涼又細的手指比預想的要柔軟，許長風只覺得心裏頭一陣酥麻，宋佑回頭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清澈，卻讓許長風感受到了一股鄙視。

宋佑直接大膽地牽住了他的手，那動作就好像是在做一件習以為常的事物，驚得許長風心髒怦怦直跳，像個戀愛小白。

許長風幹咳一聲，故作輕松地走到宋佑身旁與他并肩下樓，他瞧着宋佑的側臉與濃密的睫毛，小聲問道：“今天跑步了，要不要請假去王醫生那裏看看？上次王醫生交待你不能劇烈運動。”

“不用。”宋佑非常幹脆地回絕了他的提議。

許長風還想再勸，但見宋佑的注意力已經在遠處的操場上了，于是只好說一句：“那你有不舒服要跟我講。”

宋佑大發慈悲地“嗯”了一聲，拉着他往操場走去，許長風看着前面逐漸多起來的學生，稍稍遲疑了一下，然後昂首挺胸地反握住了宋佑的手，也不知道在較什麽勁。

許長風沒報短跑，因為其他班級提前就抗議過了，讓他報短跑，別人還活不活了，于是他也就報了個跳遠和跳高，屬于是重在參與，然後再無奈得獎，讓二班班主任婉轉地嘚瑟一回。

比賽期間，許長風都是拉着宋佑讓他站在視野最好的地方，每次上場前他都要拍拍宋佑的肩膀，找宋佑讨要鼓勵，宋佑面對四面八方投來的異樣目光，對他直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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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運動會下來，連校門口的門衛都知道許長風這小子和三班那個遲到早退的特權生天下第一好了，好到特權生居然破天荒地開始上晚自習了！

運動會結束的這天，高一高二的學生早早就離校了，唯有學業緊張的高三生被留在學校，繼續開始了老師口中争分奪秒的學習。

吃過晚飯後，許長風将宋佑送回教室，他站在教室門口看着宋佑進去坐好，宋佑也擡頭看他，然後在他的注視下拖動了桌子，将左邊的位置空了出來。

原本兩人都在各班最後一排的左邊，現在是他在左邊，宋佑在右邊，倘若空間重疊，這一刻他們就成了同桌。

不知為何，許長風竟覺得鼻尖發酸，他扯着嘴角朝宋佑笑了笑，宋佑也趴在桌上，枕着手臂朝他笑。

明亮的白色燈光發出輕微的電流聲，兩人就這麽互相看了幾秒後，宋佑忽然轉過臉去，留給許長風一顆後腦勺。

許長風想象着宋佑氣呼呼的臉，笑了笑後轉身下樓去器材室。

轉過臉的宋佑并未生氣，而是緊緊閉上了眼睛，他感覺自己很累，從那天跑完長跑就開始了。

旁邊窗口外面飛進來一只光明女神閃蝶，它停在窗臺上，蝶翅翕動，随着時間變化，它熒光藍的翅膀愈發靓麗，像是吸飽了鮮嫩的汁水。

宋佑緊緊皺着眉，感覺渾身酸麻，像是被抽走了力氣。

“唷！好大一只蝴蝶！”不知是誰發出了驚訝的聲音，接着有人走過來，想要抓住這只閃蝶，閃蝶被驚擾，撲閃着翅膀飛出了窗外。

宋佑只覺得身體好像輕松了許多，又聽見人說：“這蝴蝶飛真高，五樓都能飛上來。”

晚自習快下課的時候許長風擦着汗正要回教室去，孫閩正在清點着器材室的東西，拿着筆叫住許長風道：“長風，晚上去吃燒烤！”

“不去了。”許長風道：“放學我要回家。”

孫閩看着他神情不悅：“安承也去，你晚上跟他一起回去不是正好？”

“我要送宋佑回去。”許長風将手裏的毛巾挂起來，“你們去吧。”

……

一連好多天，許長風都是早早起來後先去宋佑家等宋佑一起出門上學，晚上則是一放學就守在三班門口，然後和宋佑一起回家，每天的課餘時間連一秒都多不出來勻給其他人。

周五這天放學後，孫閩直接跟着他回了教室，許長風回頭看孫閩，問他：“有事？”

“有。”孫閩說道：“浩子來了在校門口，我們幾個好久沒聚一聚了。”

的确有一段時間了，自從運動會之後，許長風的所有心思都用在了陪宋佑，現在回想起來，的确冷落了他這幾個朋友。

放學鈴聲适時響起，許長風朝着三班方向看了一眼，對孫閩說道：“明天，明天周六我請客，我們一起聚一聚。”說完他就要往三班門口去。

孫閩見他這着急模樣，憋了幾天的火頓時就爆發出來，他站在許長風身後叫道：“你真打算為了他一個人放棄我們這一群人？！”

許長風回頭，眉心皺了皺最後還是舒展開笑道：“我沒這個意思，但今天是真不行。”

“有什麽不行的！”孫閩說話比較直，嗓門也大，“他一個大男生，上學要接，放學要送，有這麽金貴的嗎！”

這一嗓子，直接讓走出教室的一幹同學沉默了，又接又送，這也太金貴了吧！宋佑背着書包站在幾名同學後面，也停住了腳步。

“不是他要接要送。”許長風看了宋佑一眼，難得溫聲解釋道：“是我想跟他多呆一會兒。”

“？？？”

“！！！”

孫閩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氣憤地掃了宋佑與許長風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

放學要回家的學生都集聚在兩個班級門口，許長風隔着幾人朝宋佑招了招手，宋佑從後面擠上前來，兩人一句話也沒說，就朝着樓梯口走去，經過二班前門時，安承剛好抱着書從教室出來，見到并肩的兩人，直愣愣地站在了兩人面前，似乎有話想說。

許長風看着他皺了皺眉，直接牽住了宋佑的手，安承見狀，臉上頓時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痛苦，他吸了一下鼻子，像是患了重感冒般，精神全無地退到了一邊。

身後傳來一陣唏噓，許長風牽着宋佑往樓下走去，任憑背後的閑言碎語鋪天蓋地。

秋季的夜風漸冷，昏黃的路燈下，許長風牽着宋佑都沒發覺自己動作僵硬，兩人一路沉默，直到走到了宋佑家附近的路口，許長風才笑了笑道：“我們好蠢，一路上都沒說話。”

宋佑擡頭看他，沒冷臉，不過還是說了句：“你一個人蠢。”

“是是是…”

兩人就這麽牽着手站在冷風中相對而視，看着看着，兩人都笑了。

在牆角睡覺的流浪狗被吵醒，爬起來看了他們一眼，然後又默默地去了另一邊牆角。

許長風動了動僵硬的手指，沒放開宋佑，而是将五指伸到宋佑的指縫中，然後重新扣牢。

宋佑低頭看着兩人相扣的十指，又擡頭看許長風，路燈下許長風一派鎮定，卻能隐隐看見他發紅的耳朵。

“很晚了，回去吧。”宋佑說道。

許長風不說話，定定地看着他，眼神有些癡，宋佑忽然臉龐發熱，低下頭催促道：“很晚了。”

“我知道。”許長風牽着他的手搖晃，“我們還沒約會過。”

宋佑的臉紅被他低頭給遮住，他冷着嗓子問：“所以呢？”

所以呢？兩人都不說話，都在等着對方開口。

一陣夜風起，腳邊一個空易拉罐飛快地滾了出去，叮叮哐哐好一陣響，兩人心跳随之一緊，齊齊扭頭看過去，然後又對視一眼後飛快地錯開了目光，直到風停歇，兩顆心都久久無法平靜。

“我明天早上來找你。”到底是許長風先開了口。

“不和他們聚了？”

“不聚了。”

“嗯，好。”宋佑動了動手腕。

許長風松開他，掌心潮濕，不自在地貼着褲縫道：“你回去吧。”

“好。”宋佑點頭，往家的方向走了幾步，回頭說道：“你也回去。”

許長風點頭，轉過身要走，宋佑也回過頭去往家走，沒走兩步，他感覺到身後實視線還在，一回頭，許長風果然還站在原地。

路燈下，許長風站得筆直，手掌貼在褲腿上抓了抓道：“你先走，我看你着進去。”

往日意氣風發的少年在自己面前如此窘迫，宋佑鼻尖微酸，他抿了抿嘴道：“明天我們去看電影怎麽樣。”

許長風飛快地點頭，怎樣都好。

宋佑笑了笑，轉過身一溜小跑回了家。

空曠的大街上，連夜風也變得溫柔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