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白色風車

白色風車

麻縣幾年前開過一家電影院,但因為這裏的年輕人太少,熱鬧一時後便迅速消沉,如同昙花一現。

比起看電影,網吧倒是更能吸引青少年。

但周末時,還是會有少數情侶會選擇買一桶爆米花在黑暗的電影院享受片刻親密。

許長風約莫八點半時就到了宋佑家門口,今日不用穿校服,他還特地穿了一件自認為比較時髦的棒球服。

宋佑這段時間一直精神不濟,起得比平時要晚許多,聽見敲門聲後,他迷迷糊糊地開門,見到門口的許長風時一雙迷蒙的大眼睛亮了亮。

而許長風的目光從他亂糟糟的頭發上移到了雪白脖頸,宋佑睡衣領口微敞,鎖骨下方的肌膚露了一大塊,往日許長風并不覺得,但自從兩人确定關系後,他仿佛就被打上了一種無形的契約,看見宋佑這樣總是莫名口幹舌燥。

“睡醒了嗎?”許長風撇開目光,盯着旁邊。

宋佑點頭,返身進屋去,他拉開衣櫃,在幾件長袖衛衣中遲疑了片刻,挑了一件與許長風外套顏色相近的衛衣。

許長風從廚房浴室溜達一圈,檢查了水電煤氣,剛踏進房間,就看見宋佑背對着他站在床邊脫睡衣,少年纖瘦白皙的背脊在透進窗的朝陽下晃動,許長風喉結滾了滾,驀地想起自己當初給宋佑抹藥的時候,頓時又懊悔不已。

“你怎麽了?”宋佑穿上衛衣,寬松款的衣服對他來說有些偏大,他見許長風面色奇異,随口問了一句後正了正肩線準備脫睡褲。

許長風連忙往後退了一步道:“我去廚房看看。”說完就轉身往廚房鑽。

宋佑兩手捏着褲腰,莫名其妙了兩秒後,這才後知後覺地一陣臉熱。

換好衣服的宋佑對着鏡子刷牙,許長風倚在門框邊看他,見他劉海太長,總是往臉頰上跑,甩開後又掉下去,于是許長風挑起他前額的頭發,跟提蘿蔔似的給他提着劉海。

宋佑含着泡沫白了他一眼,低頭簌口洗臉,許長風就站在他身後,不輕不重地提着他頭發道:“給你買個小皮筋紮起來。”

宋佑咕嚕嚕吐出一口水來:“我又不是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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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男生不能紮小辮子了。”許長風好像真來了興致,盯着宋佑挂滿水珠的臉看了好幾秒,誇道:“紮起來也好看。”

“嗯?”宋佑發出了威嚴的疑問。

“帥氣,紮起來也帥氣。”

等宋佑收拾好,兩人便一同出門,宋佑上一次看電影還是在上個世界,而許長風在認識宋佑之前将他為數不多的青春歲月全都貢獻給了網吧游戲,兩人并肩走進電影院,偌大的大廳中只有一名售票員。

看着上午這唯二兩個結伴而來的學生,售票員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今日影片,尋思着也沒什麽特別出名的大片啊,怎麽會有人大早上來看電影,繼而她又看見了兩人牽在一起的手,臉上露出了似懂非懂的神情。

高個子男生眉目俊朗,整個人器宇軒昂,他看了一眼排片表,低聲詢問身旁稍矮些的男生,男生隽秀的眉頭微微蹙起,看着排片表似乎挑不出什麽好片子,售票員忍不住了,指着其中一部道:“影廳有限,十分鐘後放這部片子,其他的要等這部放完,輪流播放。”

宋佑這才明白,麻縣的小電影院只有一個影廳,于是他也省得靠片名猜想哪部影片好看,選了十分鐘後的這場。

為了将約會貫徹到底,盡管兩人剛吃過早餐,許長風還是買了一大桶爆米花,拉着宋佑的手進了影廳,因為整場電影就他們兩人看,售票員跟進來後連時間都沒對直接就給他們放映了。

漆黑的影廳內,兩人坐在正中間的觀衆位上,銀幕上的光反射到兩人臉上,流光溢彩。

牽着的手在兩個位置中間的扶手底下,掌心全是汗,許長風另一只手臂抱着爆米花遞到宋佑面前,宋佑扭頭看了一眼,撿了一顆吃了。

根據許長風的觀察,宋佑幾乎不吃甜,但他今天很給面子的吃了一顆,這讓許長風心裏甜滋滋的,好像自己才是吃了爆米花的人。

影廳中放映的是一部關于孤獨症患者的影片,從一艘小船,一片大海,一場自.殺開始,當許長風發現影片講述的是親情時,他悄悄看了宋佑一眼,而宋佑卻睜着一雙大眼睛全神貫注地看着。

察覺到身旁人的目光,宋佑扭頭看了許長風一眼,然後直接将兩人中間的扶手推了上去,許長風還不知道這東西能動,正驚訝着,宋佑忽然就鑽進了他懷裏。

少年身上還帶着一絲早晨房間裏的清甜,霎時間,許長風連呼吸都忘了,他僵着身體一動不敢動,唯有心跳如鼓。

影片中的鏡頭由一個接一個藍色調畫面組成,宋佑靜靜依偎在許長風胸口,似乎因為許長風震耳欲聾的心跳聲影響了他看電影,還直了直身體,将頭枕在了許長風肩上,活像一只安逸的貓。

兩人的牽住的手交疊在一起,許長風抱着爆米花充當一個有溫度的人形擺臺,起初他的目光始終都離不開宋佑的側臉,漸漸的也跟着宋佑看向了大熒幕,與宋佑一同看電影。

溫馨的氛圍随着音效在影廳彌漫,熒幕上一只海龜在緩緩游動,孤獨症患者的父親時日無多,他會變成海龜陪伴自己的孩子,許長風心思動容,垂眸看了宋佑一眼,默默想着,雖然宋佑失去了親人,但好在他還有許多許多的時間陪伴宋佑,将來所有不好的,他都能與他一起面對……

直到影片結束,宋佑還盯着演員表久久未回神,臉頰兩邊微微發癢,他才發現許長風在幫他擦眼淚,影廳燈光驟然亮起,許長風別過臉,卻也還是被宋佑看見了雙眼微紅。

一想到兩個大男生竟在電影院哭,宋佑就在許長風溫熱的掌心蹭了一下,好笑道:“我還沒見過大海。”

麻縣沒有海。

但宋佑第一次有了自己想去的地方,不再局限于這一方小天地。

“以後我們一起去。”許長風也笑,擦幹淨宋佑臉上的眼淚。

宋佑從他懷裏站起身來,甩開被牽了一上午的手,嘀咕一句:“全是汗。”

許長風還看着他笑,忍着半邊發麻的身體,硬是拉過他的手用自己的袖口給他擦了擦。

兩人從電影院出來,宋佑回頭看了一眼,許長風站在旁邊等他,見他目光留戀地收回,便說道:“還看嗎?”

宋佑搖頭,一部電影就夠讓他回味的了。

他們在街上買了奶茶,路過飾品店,許長風居然真的去買了一包花花綠綠的五彩橡皮筋,宋佑看着他手裏的東西直皺眉,許長風憋着笑一把攬住他的肩往他家走。

許長風再次施展廚藝,這次他脫了外套,卷起袖子,連米都洗好了,宋佑卻站在廚房門口幽幽說道:“我想吃面條,還想喝點兒酒。”

這小崽子……許長風咬牙看着宋佑,還真是……越看越可愛!

剛才他們倆一到家,許長風就迫不及待地要幫宋佑紮小辮子,宋佑拗不過他,只好被迫坐在椅子前被他按着紮頭發,關鍵是這厮根本就不會紮,一手捏着宋佑的一小撮毛,一手拿着彩色橡皮筋不知如何下手。

偏偏還是個不到黃河不死心的人,眼看自己不會用橡皮筋,便将橡皮筋當繩子使,最後宋佑頭皮都被他扯疼了,頂着個慘兮兮的蘋果頭,完了許長風還求着他為自己保留一天。

宋佑踢了許長風一腳,他應得的。

現在小崽子要吃面條,許長風只好放下米,找青菜給他煮面,途中還得時刻防着宋佑自己從冰箱拿酒,并且忙裏偷閑叨叨兩句:“給你買了奶茶也不喝,淨喝些對身體不好的。”

兩人吃完中飯便開始打游戲,互相比試了幾輪,宋佑在看許長風破記錄的時候悄無聲息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許長風小心他将他抱到床上,去廚房收拾好碗筷,這才蹑手蹑腳地回房間找游戲機的充電器。

抽屜被打開,入目的是半抽屜的小藥瓶,這個藥瓶他認識,上次陪宋佑去醫院,醫生一次給開一個月的量,是五瓶,看着這滿滿半抽屜,估計有大半年了,許長風輕着手腳拿起一瓶來看,發現這藥根本就沒被打開過。

他不死心,一瓶瓶地檢查過去,心也随之越來越沉,最後在藥瓶的最下面,他發現了一個黑色手機。

手機早已沒電關機了,他疑惑地拿起來,看見手機底下壓着他高二暑假前留給宋佑的電話號碼。

紙條的折痕很深,連上面的字跡都出現了斷層,想來應該是被打開合上了很多遍。

……

宋佑醒來的時候面對的是發黃的天花板,他花了整整兩分鐘才讓意識回攏,原來自己一覺睡到了傍晚。

自從上次出現閃蝶後,他的睡眠就變得多了起來。

這幅身體體力不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閃蝶帶走了他一部分能量,但只要他适應了現在這個能量值,他也就會精神起來,就像上一個世界結束後他雖然流失了一部分能量,但靠着休眠狀态很快就适應了。

不過這一次閃蝶提前出現,不知道是不是他不顧性命的跑步引起的。

如果能早些結束任務,讓他休眠一段時間,他也許能适應得更快。

一張俊臉突然出現在了他眼前,宋佑仰面望着許長風,眼睛眨了眨。

“你睡得好沉,叫你都叫不醒。”許長風笑着拿出了一罐東西來,在宋佑面前搖了搖。

“這是…”

“奶啤,”許長風說道:“李諾說你愛喝的其實是這個。”

自從那次酒吧被磕破了頭之後,宋佑再也沒去過了,此刻聽見奶啤,立刻就從床上爬了起來。

許長風看着他笑,拉開易拉罐遞給他。

宋佑嘗了一小口,發覺許長風看自己眼神愈發黏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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