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白色風車

白色風車

許長風看起來神經大條，但做起事情來要比宋佑靠譜得多，周一早餐攤上，他看着宋佑吃好早餐後跟變戲法似的拿出一瓶藥來，在宋佑驚詫莫名的目光中，他故作冷臉道：“攤開手伸過來。”

宋佑倒要看他想做什麽，将手伸了過去。

“真乖。”許長風從藥瓶中倒了幾粒小藥片在宋佑掌心，又從書包裏掏出一個保溫杯遞給宋佑，之前醫生交待的用量他還記得一清二楚。

看着與之前保溫飯盒同款的保溫杯，宋佑聽話的把藥吃了，吃完又朝許長風伸手，打算要回自己的藥。許長風将手裏的藥瓶收進自己口袋，嚴肅道：“做什麽？還想吃？沒了，表現好的話中午再給你。”

這一刻，不止是宋佑無語，連坐在旁邊桌偷看他們的一中學生也無語，感覺許長風中邪了，再也不配當他們的偶像了。

中午兩人在食堂吃飯還是如此，許長風像是賞什麽靈丹妙藥似的倒幾粒小藥片在宋佑手心，一臉嚴肅地盯着他吃下去，宋佑無奈，只好陪着他玩。

午休時宋佑趴在桌上補覺，為了能和許長風一起上學，他現在早晚自習從未遲到過，快上課時，許長風訓練完回教室，剛進去就看見安承站在他課桌旁。

他遲疑了一下，什麽也沒說地走了過去，安承因為他緩和的态度也笑了笑，不過笑容依然帶着一絲苦澀。

等許長風走過來，安承問道：“長風，你的目标還是申城的大學吧？”

許長風坐下來，在課桌裏好一頓翻找，最後拿出英語課本說道：“要看宋佑的意思。”

安承抿了抿嘴，什麽也沒說。

晚上放學後，許長風與宋佑走在大街上，身旁偶爾有一個個騎自行車的同學超過他們，許長風問宋佑：“大學你跟我一起去申城好嗎？”

那得是明年下半年了，宋佑直接拒絕：“我不去。”

“那你想去哪裏念大學？”許長風笑道：“我跟你走。”

宋佑扭頭看他，路燈的晃眼落在少年眼中熠熠生輝，宋佑收回目光，低聲說了句“還沒想好”就埋頭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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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宋佑沒去晚自習，請假了，他找到李諾，與李諾坐在一家奶茶店內。

“好端端的請我吃東西幹嘛？我又不吃小孩子吃的，”李諾在面前的餐盤翻找了一下，回頭對服務員說道：“再來一份雞柳，加番茄醬。”

宋佑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看得他不自在了，李諾才無奈道：“到底有什麽事，你說吧。”

于是宋佑便将許長風要與自己一同上大學的事情說了。

兩人鬧矛盾時許長風三天兩頭的找李諾幫忙，李諾如果還不清楚他倆是什麽關系那就是傻子，他吃着香噴噴的雞柳，含糊不清道：“那是因為你不愛他呀！”

宋佑：“？？？”

看着宋佑澄澈的眼中帶着懵懂，當真是不懂這個，李諾先是覺得好笑，繼而又無奈地嘆了口氣道：“你都不怕死，不怕留下他一個人，可不就是不愛他嗎？”

宋佑盯着桌上的小吃陷入了沉思。

……

這段時間高三又發生了一件令人好奇的事——宋佑在這次月考中數學物理依舊拿了滿分。

這一下，當初那些認定他作弊的人都産生了自我懷疑，連三班班主任都拿着他的試卷愣神，這次學校對試卷管控得格外嚴格，難不成他們班真出了個天才，突然開竅？！

宋佑原本已經不在意他們對自己的看法了，但班上有一名同學站了出來。

為宋佑出頭，證明他從來都沒作弊過。

這位正是張亞辰同學，平時在班上不怎麽說話，因為MP3事件一舉成名，同學們看熱鬧的時候都忿忿不平，熱鬧過後，又嫌他行為過激。

不過是一個MP3而已，犯得着那麽寶貝嗎？

所以當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義正言辭地說宋佑沒作弊時，班上那幾名成績好的學生臉比誰都要臭，他們都這麽努力了，憑什麽一個遲到早退了三年的人能拿滿分？

真沒作弊那他以前怎麽考不出這個成績來？現在回回考滿分給誰看啊！而且那語文閱讀理解不也錯得一塌糊塗，離題意十萬八千裏了嗎？！

假的，一定是假的！

連帶着張亞辰，宋佑又被眼神嫌棄了一通。

放學後，張亞辰難得不顧他人眼光大聲叫住宋佑，他等着教室裏的同學都走完了，這才對宋佑說道：“不好意思，又害你被人說閑話了。”

宋佑沉默着搖了搖頭，表示不在意。

張亞辰苦苦笑了笑說道：“其實他們就是這樣，都帶着有色眼鏡，只相信自己認定的人，自己不認定的或是不喜歡的人，就算對方什麽也沒做，他們也寧願相信對方做了壞事，甚至盼着對方做了壞事…其實也不是他們不相信你，只是相信你之後，他們之前那些引以為傲的優越感就全沒了，還得時刻想着自己誤會過你，與其良心遭受譴責，倒不如就認定你不好，繼續讨厭你。”

其實張亞辰說的話宋佑對此另有見解，這個世界有這個世界的規則，他并非主角，被人讨厭也不足為奇，就像程序一開始就設定好了，無論你怎麽去改，那些不變的東西永遠都不會變。

見宋佑沒說話，張亞辰繼續說道：“我之前也帶了有色眼鏡看你，所以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認定你拿了我的MP3，但現在我相信你，信你沒作弊，也信你不是傳言那樣的。”

宋佑定定地看着張亞辰，聽着他的話，內心對這個世界的見解産生了一絲松動，也許除了主角0316之外，其他NPC也是有可能擁有自己思想的。

随後宋佑的眼神就變得很深也很堅決，張亞辰被他這個眼神懾住，然後就聽他說道：“我下次還會拿滿分，下下次也會，只要有考試，我都會拿滿分。”

張亞辰徹底呆住，原來宋佑根本就沒想過自證清白，他只要不斷的拿到滿分，那些污蔑他的、不信任他的人，能奈他何！

宋佑走出教室，深秋的夜晚已經開始變得寒冷，許長風拿了一條圍巾給他圍上，問他：“張亞辰找你說什麽呢？”

“找我說…”宋佑見許長風一臉認真，故意轉身往前走去，說道：“不告訴你。”

“好你個小崽子！”許長風伸手一撈，拽住他的書包把他拉回來緊扣在懷裏，“長本事了嗎？我還是不是你最重要的人了？！”

宋佑被他扣着不放，雖然此刻同學們差不多都走光了，但他仍覺得羞赧，只好張嘴道：“是…”尾音硬生生斷了，他忽然就冷下了臉來，因為他想起李諾說的，你不愛他呀。

“怎麽了？”許長風捏着宋佑下巴左右看了看，然後笑道：“難道我真不是你最重要的人？”

宋佑張了張嘴，并未說出什麽來，許長風卻一副渾然不在意的樣子拉着他往樓下走去，“不是也沒關系，只要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就夠了。”

宋佑看着許長風背影，發現他有些沮喪，好像并沒有他話語中那般灑脫。

這段時間許長風每天都督促着宋佑吃藥，但宋佑依然睡得比較多，有時候在課堂上睡着，他課間與許長風說道：“我要不還是晚些來，老在課堂上睡覺影響不好。”

“你還知道影響不好，你知道你之前缺課影響更差好麽。”許長風拉着他的手笑道：“不行，我覺得你這是冬天來了要冬眠，每天早上看着我鍛煉鍛煉就好了。”

宋佑被許長風硬拉着在早讀時看他跑步，宋佑穿着一件厚厚的棉服坐在長椅上，許長風把他當雪人似的用圍巾把他圍得嚴嚴實實，朝陽将草地上的寒霜融化成晶瑩露珠，許長風帶着校隊的成員跑了一圈又一圈，每一次擡眼朝着宋佑望去，宋佑總是昏昏欲睡，撐得很幸苦。

許長風中途停下來，捏着宋佑臉頰道：“雖然我知道我很帥，但如果實在是累，也不必硬撐着看我。”

遠處等着許長風帶隊的校隊成員見這兩人膩歪，紛紛轉頭看向孫閩尋求意見，孫閩自見了宋佑後臉色就沒好過，與衆人道：“我來帶隊。”說罷便領着校隊衆人繼續跑步。

宋佑白了許長風一眼，見人家都已經跑遠了，于是說道：“知道了。”

許長風這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一圈又一圈，許長風再次看向長椅的時候，果然看見宋佑歪着身子睡了過去。

跑步結束後，高一生喊許長風幫他們測體能，許長風想着要帶宋佑回教室，沒時間幫人測體能，孫閩氣不打一處來，帶着其他人離開了。

周日早晨，許長風自己一個人去了趟中心醫院見了王醫生，他将宋佑近期用藥情況與嗜睡的症狀告訴王醫生，得到的回答是宋佑沒事，藥物沒有任何副作用，宋佑可能是晚上熬夜沒睡夠。

許長風旁敲側擊地問過兩回，每次都是從宋佑那裏得白眼。

于是在下一周的時間裏，許長風每晚都等宋佑進去家門後，悄悄站在牆角一站就是将近兩個小時，寒風将他的耳朵吹得通紅，他看着宋佑房間的燈滅掉，漆黑一片後才拖着僵硬得毫無知覺的身軀回家。

宋佑白日裏見他眼底烏青，皺眉道：“你是不是打游戲了？”

許長風埋怨地瞧他一眼，回道：“是。”

“什麽游戲，帶我玩玩。”宋佑感興趣道。

許長風捏他臉頰，憤恨不已，你這個小沒良心的！

十二月底，從聖誕節前幾天開始，許長風因為有比賽所以有些忙碌，偶爾宋佑會見到他時他手裏還拿着一張手寫的小紙條，宋佑有一回看過，見是幾所大學的名稱，頓時就變得悻悻的。

許長風還特地拿給他看，問他想去哪裏。

上面的每一所學校都在南方城市，冬天根本就不會冷。

宋佑表示還要再想想，許長風也對他說不用着急，還有大半年的時間可以考慮，但語文的閱讀理解你還得再理解理解。

果不其然，挨了宋佑一腳，力氣不大，但踢得許長風心有點疼。

這周周六剛好是聖誕節，宋佑還在沉睡中，忽然被一陣咚咚咚敲門聲吵醒，他睡眼惺忪地去開門，發現許長風與李諾整裝待發地站在他家門口。

“就知道你忘了。”李諾皺眉，上下打量了宋佑兩眼道：“快點去換衣服，我們要趕早上八點的那班車。”

宋佑打了個哈欠，看向了許長風，許長風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電子手表：“現在七點。”

“這麽早。”宋佑又打了個哈欠，轉身進屋去換衣服。

許長風跟進去，從衣櫃中給他挑了件白色毛衣，質地軟軟糯糯，宋佑看了眼道：“不耐髒吧。”

“可是你穿了好看。”許長風道：“去市裏看病又不是去玩泥巴。”

當初王醫生說的那名教授來市裏坐診，宋佑都不知道許長風怎麽消息如此靈通，甚至還提前幫他們挂了兩個號。

宋佑撇撇嘴，一邊穿毛衣一邊說道：“你真要陪我去？那麽遠，我和李諾也能作伴。”

許長風卻忽然問他：“你留我一個人在家你會放心我嗎？”

宋佑愣了愣，不知道想起了什麽，但馬上又回神過來，看着眼前這個人高馬大的體育生分析一番後點頭道：“放心的。”

“但我不放心讓你一個人去。”

不知是不是錯覺，許長風竟在宋佑眼裏看到了一絲心虛。

宋佑小聲辯解道：“不是一個人…”

李諾從房門口經過，大聲道：“我不是人，我是燈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