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打手檸檬
打手檸檬
十多分鐘後,紅色鈴木噴着尾氣到達了維港對面的一家米其林餐廳,幸好來得比較早,餐廳客人還不算多。
李岇費力下車,依舊不讓梁天佑抱他,梁天佑心裏直犯嘀咕,心說自己當初就給抱給摸給親親,憑什麽這厮就這麽大的架子。
正想着呢,李岇已經下車,他身上還穿着演出排練時的西裝,此刻站在富麗奢侈的餐廳門前,沒有半分違和感,他一邊握住梁天佑的手,一邊拿起拐杖道:“走吧。”
不一會,兩人便慢騰騰地坐在了一面落地窗前,從這裏剛好可以看到維港風光,還未到傍晚,太陽将落不落,金色陽光照在摩天高樓上又反射在江面,浮光躍金。
服務員送上來菜單,梁天佑看着上面的小數點不由在心裏感嘆一番,港島果然只是富人的港島,于是他把餐單推到了李岇面前。
李岇以為他是看不懂上面的英文,于是将菜單放在兩人中間,指着菜名說道:“先來你想吃的龍蝦,然後再來和牛塔和松茸湯,你想吃甜品嗎?”
“不要甜品,其他随便。”梁天佑側頭看着窗外,金色陽光映亮了他的側臉,李岇看着他有些出神,哪知梁天佑忽然轉頭過來對服務員說道:“再給我一杯檸檬水。”
不過服務員沒懂,梁天佑無所謂轉頭對上了李岇的目光,勾唇一笑,說道:“你老實講,是不是看我長得靓才跟我試試的?”
不然呢?難不成是因為他野?第一次見面就綁架了人家??
然而李岇的回答很有水準,他朝梁天佑笑了笑說道:“因為我想多了解你。”說完李岇就拿着菜單用流利的英文與服務員點單并且加上了梁天佑要的檸檬水,他說話時偶爾朝梁天佑看一眼,見梁天佑面無表情,一副真的不懂英文的樣子。
服務員離開後,李岇問梁天佑道:“你平時聽音樂嗎?”
梁天佑看了他一眼,開口說着唱着道:“你問的是…舊日情如醉此際怕在追,偏偏癡心想見你…這種音樂?還是…”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在大理石臺面上像彈琴一樣跳躍,嘴裏哼着自己最讨厭的《致愛麗絲》繼續問李岇,“這種高雅的音樂?”
“我不是這個意思。”李岇起身握住他亂動的手,“我只是好奇,你知道《鐘》,以為你會和我有相同的愛好。”
“沒有。”梁天佑抽出手撐住下巴,望着窗外道:“我今天路過你們學校門口,看到演出表上有人要表演這個,于是随口說的,怎麽?現在嫌棄我跟你沒有相同的愛好,沒有共同的話題了?”
“不是。”李岇嘆了口氣,難得臉上沒有半分笑容,“我總覺得你在跟我賭氣,我不知道我哪裏做錯了,但是你每回跟我說話都讓我有種虧欠過你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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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務員适時送上來了前菜,梁天佑拿着餐叉了叉面前的不知是不是草根的蔬菜,幽幽說道:“拍拖不就是這樣麽?你欠我的,我欠你的。”
李岇見他臉上盡顯失落之色,未能懂得他話裏的含義就感覺一陣痛心,這種感覺也不知從何而來,他只有将其歸咎與自己對梁天佑有感覺了,就像梁天佑所說,他動心了。
波士頓龍蝦被送來上,李岇将蝦肉剝出來後推到梁天佑面前,又将檸檬水奉上,算是為自己剛才的唐突發言而道歉。
梁天佑像是享受慣了被人伺候,絲毫沒覺得不妥,一心一意地吃着李岇為他準備好的食物。
而餐廳的其他人見了這兩位,便覺得是這位富家少爺在追仔,以梁天佑這張臉來講,難追點也不過分。
埋頭吃龍蝦的梁天佑正想着這貴得要死的龍蝦肉其實與外面的味道也差不多時,服務員給他送上來了一杯紅酒,他疑惑地朝李岇看過去,旁邊的服務員卻示意他朝右前方看。
一名身穿阿瑪尼的中年禿頂男人對着他舉了舉自己手中的紅酒杯,并對他抛了個媚眼,仿佛在說靓仔,跟個毛都沒長齊的學生仔有什麽前途,不如跟我這種成功人士。
梁天佑哼笑一聲,端起酒杯與對方幹了。
禿頂男人一見有戲,站起身便朝着梁天佑走過來,邀請梁天佑晚上去酒吧坐坐,窗外晚霞漫天,天還沒黑就開始想黑了的事,梁天佑故意不去看李岇,笑了笑道:“今晚沒空。”
“那下次?”禿頂男人只當時梁天佑當着學生仔的面不好當場答應他,于是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梁天佑,“我這個月都在港島,随時聯系我。”
“好啊。”梁天佑笑嘻嘻地收下名片,手肘擱在桌面上,露出一邊鎖骨,眼睛跟小狐貍一樣勾人。
禿頂男人熱血沸騰地回了自己的位置,繼續與同伴假模假樣地聊生意。
梁天佑手裏轉着這張名片,似笑非笑地看李岇,李岇看了那名片一眼,前幾日的笑容終于全部都被梁天佑這一手給打破,他苦哈哈着臉放下正在切的牛排。
“阿佑,你別這樣,你能看中我本就讓我很意外,我很惶恐,不知道該怎麽做,甚至不知道該和你說什麽才好,生怕哪句話惹到了你。”
他說得誠懇,眼神也是楚楚可憐,甚至連中意二字都不敢講,只敢說看中,仿佛是梁天佑挑大頭菜時見他水頭不錯挑上了他,實在是卑微。梁天佑見他這樣子,也覺得玩夠了,從口袋裏掏出Anja寫給他的電話號碼一并遞給他說道:“都給你。”
李岇臉色好不見好,悶悶地接過,然後又抽出Anja的號碼還給梁天佑:“Anja人還不錯,你要是無聊可以找她玩,至于…”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裏的名片,似乎糾結了一番後還是重新還給了梁天佑。
“我與你拍拖你也該有你的自由空間,這個你自己處理,怎樣我都能理解。”
他說完又繼續悶頭切牛排,不一會将切好的牛排推到梁天佑面前,還是露出了一個淺淡的笑容來。
梁天佑就算再硬的心也經不起李岇這樣,更何況他的心還不如餐盤裏的鵝肝硬,他将兩個號碼揉成一團,随手丢在了旁邊,插了一塊牛排塞嘴裏,嚼了兩口後與李岇說道:“有點涼了。”
“那別吃了,我再給你叫一份新的。”
……
一頓飯吃到了天黑,兩人慢騰騰走出餐廳,維港燈光絢爛,夜風涼爽,廣場上到處都是人,原本是梁天佑牽着李岇的手,不知什麽時候變成了李岇牽他,兩人走到停車場,梁天佑跨上摩托車,下巴揚了揚,示意李岇上車,要送他回去。
李岇面露難色,指着不遠處的一臺黑色平治車道:“司機來接我了。”
“也行,反正你腿上也有傷。”梁天佑朝車子方向瞧了一眼,并未覺得有何不妥,甚至都沒想着送李岇過去。
李岇始終保持着臉上的笑意,問梁天佑:“明天中午來學校嗎?”
“去,當然去。”
見梁天佑這件事沒忘,李岇将手搭在他手背上說道:“開車小心,到家後給我打電話?”
梁天佑一想到梁友明就頭疼,連連搖頭:“到家後就趕緊睡。”說這一擰油門,這是要走了。
“好,那你慢一些,注意安全。”李岇松開手,微笑着注視着梁天佑離開。
直到尾燈混入車流看不見,李岇這才站直雙腿,提起拐杖走到了那臺平治車前。
何叔下車幫他開門,夜風吹過,他站在風裏整個人都透着一股寒意。
“何叔,給我電話。”
李岇看着遠處一間酒吧,接過何叔遞來的電話後直接撥出了一個號碼。
不一會,對面就接通了電話。
李岇一邊從車內拿出拳套,一邊對着電話說道:“我朋友約你十分鐘之後在LGBT Club後門見面。”
對面人一聽地址,興奮得love you亂飙,李岇露出一個嫌惡的表情挂斷了電話。
“少爺…”何叔似乎想勸。
李岇低頭戴着拳套,冷冷吩咐:“就在這裏等我,二十分鐘內我就回來。”
酒吧內縱情聲色,後面黑暗的小巷子內傳出一拳又一拳的悶響,夜風中酒液揮發的味道逐漸被血腥味替代,暗紅色的血液混着下午那瓶紅葡萄酒順着馬路流淌進下水道。
中年禿頂男人滿臉血地趴在地上,紅葡萄酒刺激着他臉上被砸出的裂口,腫脹的喉嚨令他發不出求救聲響,只能隔着刺目的紅看着那個黑色修長的身影漸漸走遠。
車子在中環道上疾馳,夜風猛烈地灌進車窗內,李岇低頭拆下滴着血水的拳擊手套,然後扔進了何叔替他準備好的垃圾袋內。
黑色西裝不可避免地沾上了血腥味,李岇單手解着扣子道:“過兩天再準備一套黑色西裝,下周學校表演沒得穿了。”
正在專心開車的何叔點頭應了一聲。
李岇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又說道:“不要阿瑪尼這個牌子。”
“是,少爺。”
“陳叔那邊有給我打電話嗎?”李岇脫下外套問道。
何叔從後視鏡看了一眼他身上單薄的襯衫,将後車窗升起,片刻間,車內安靜下來,何叔說道:“陳探長說梁友明曾經坐過牢,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以前他是跟籁狗混的,後來算是改邪歸正了。”
“籁狗?”李岇問道。
“九龍城寨最早混出來的那一批,後來死的死關的關,幾乎沒什麽人記得了。”
“混□□的還能像他這樣全身而退?”
“也不算全身而退,聽說他那個傻兒子本來是正常的,是有仇人報複了才傻掉的,況且他老婆也死了。”
“什麽時候死的?”李岇低頭看着自己的手,似在回味被那人牽過的溫暖。
“查不到。”何叔說道:“失蹤了十多年,後來才報了死亡。”
一盞盞路燈飛快地閃過,李岇臉上忽明忽暗,他想了一會,對何叔說道:“我記得mommy是不是有一張上學時的照片,和幾個同學一起拍的?”
“不太清楚,”何叔想了想說道:“元小姐上學時喜歡拍照留戀,加拿大那邊有好幾本相冊,少爺如果想找哪張照片,可以讓阿吉傳真過來。”
李岇動了動手指,沒再說話,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沒一會又命令道:“有味道,開點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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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