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佟府老太太

佟府老太太

“二哥，表哥？你們怎麽在這裏？”

佟念琬愣了一會兒，終于反應過來在她門口的這兩人是誰，呆呆地問。

佟景钰摸了摸鼻子，看了一眼自打她出現便轉過了頭的元琛，只能硬着頭皮解釋：

“那個……我，我想着你怎麽沒去前院，聽大伯母說你身子不舒服，所以過來看看。”

“哦。”

佟念琬點點頭，不疑有他。

佟景钰自打十四歲之後，回府的次數就極少，但是和她一向很熟稔，盡管二房姚氏不喜歡她，但是這個二哥對她是真的蠻好的。

因此在聽青芷說他回來了的時候，佟念琬心情是很好的，剛剛才有心情與她們開玩笑。

可是……

她突然想到一個問題，看這兩個人的樣子，不會是聽到她剛剛的話了吧！？

她猛地擡頭，正對上元琛探究的眸光。

墨色的瞳孔裏，帶着一絲不滿的光彩。

她趕緊低下了頭，糟了糟了，真的聽到了。

嗚嗚嗚，她不是故意在他背後說壞話的啊。

三個人誰也沒說話，就這樣你看着我，我看着她，僵立在她的房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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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明月實在看不過去了，推了推一旁只顧着發呆的青芷，出聲提醒道：“小姐，還是請兩位少爺坐下吧。”

佟念琬被提醒，回過了神，擡眼看了一眼躲開了目光的元琛，瓷白的小臉也忍不住紅了一下。

低聲道：“二哥，表哥，今日天氣還好，我們去院子裏坐坐吧。”

佟景钰趕緊答應了，先側過身子讓她出來。

元琛瞥了一眼兩人，似乎不屑說話般，只擡腳跟了過去。

佟景钰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畢竟剛剛是他們在聽人家女孩子的牆腳。

而元琛就完全沒有這方面的自覺了，他看了一眼坐在他對面的女子。

纖細的手腕正靈活地挑着茶壺斟茶，嫩白的手指與碧綠的茶水交相輝映，原本該是極美的。

但是此時落在他眼底，這往常極美的畫面也沒有了美感。

俊冷的眸子盯着她，直到她放下茶壺，他才微啓薄唇，打破了三人之間的寧靜：

“表妹這些日子閉門不出，可是還在為徐公子的事情傷神？”

佟景钰聽了這話愣了一下，什麽徐公子什麽傷神，府上發生什麽了？

他幽幽的聲音響在她耳邊，佟念琬端茶杯的手就這樣一抖，碧綠色的滾燙茶水濺出來了些許，滴在她露出的一截手腕上，燙的她一縮，手上的茶杯便握不住了。

“啊！”

她驚呼一聲，迅速地反手一轉，将手中的杯子傾斜的角度歪了過去，滾燙的茶水盡數灑在青石磚的地面上。

元琛和佟景钰都被她這一瞬間的快速反應驚了一下，以致元琛已經揮出去的折扇都停在了半空中。

“哐當！”

茶杯落在地上，碎成了好幾片。

佟念琬皺起了眉：“明月，将碎片掃幹淨。”

她這般吩咐明月時，秀眉輕輕攏起，許是因為剛被燙到，所以聲音有些沉悶，與她平日安靜守禮的樣子極其不同。

不像是佟府性子柔順的大小姐，倒像是……

剛硬的女戰士。

佟景钰愣了一瞬，眼睛落在她有些發紅的手腕上，才回過了神。

“青芷，愣着做什麽？快去取些藥來，別落了疤。”

青芷被他一喚，趕緊應了聲跑遠去拿藥了。

佟景钰有些自責，不該站在門口偷聽她們講話的，念琬這樣子定是因為剛剛的事情害羞了。

“念琬，燙的嚴重麽？”

佟念琬搖搖頭。

其實還好，水雖然燙，但落在她手腕的也就幾滴，倒也不至于上藥。

她甩了甩手，放下了紗質袖子，擋住了燙紅的手腕，“我沒事，我看我們還是別在這裏坐着了。祖母回來了，我還沒去問候呢。”

佟景钰早将剛剛元琛提起的事情抛到了腦後，聽她這樣說，想着也是，長輩回府，她不去看看總歸不合禮數。

“好，那便先去前院吧。”

元琛未置一詞，也沒有對她被燙到的事情表示關心。

佟念琬暗自松了口氣，握成拳的手松開了。

還好他們沒看出來她剛剛表現出的異樣。

雖然她來這裏已有十年，可是若是被他們察覺出不同，她仍是會有一些麻煩。

這點上，她其實是信任佟景唯的，想來以他們二人的交情，即便他發現了，也不會怎樣。

可是元琛不一樣。

他，很難捉摸。

佟念琬的計劃很簡單的，等她拿到手夠她活下去的東西，她就會離開這個府上。

她不想惹任何一點麻煩，因此也不想猜測他惹上他，這個秘密，更是不能讓他發現。

待青芷取來了藥，她被佟景唯‘呵斥’着上了藥後，幾人才一同往芙蓉園去。

走在路上，佟景钰和元琛偶爾說兩句話，而她着一襲水綠色的衣衫跟在後面。

她悄悄擡頭看了一眼身前的那道白色身影，嘴角微微撇了撇。

這人氣量太小了些，竟然還拿徐禹的事情來惡心她，莫不是還在記恨着她威脅他的事？

啧啧，這副道貌岸然清隽俊朗的人，竟然這般小氣，倒是她看錯了。

當初怎麽會想着去抱他的大腿呢，這人怎麽可能讓她占了便宜？

越想越覺得自己當初太蠢了，看來以後裝柔弱這種事還是要對着佟承庭，大腿要撿好用的抱。

芙蓉園裏一派歡聲笑語，佟采媛一向得老太太喜歡，又伶牙俐齒，有林氏在一旁偶爾打诨，很容易地便逗得在座的衆人捧腹大笑。

他們幾人到芙蓉園時，正看見一身祖母綠對襟夾衫的老太太拉着佟采媛的手，誇贊個不停，直說不過走了三個月，采媛出落得越發漂亮了，連霏兒都比不過了。

佟念琬走進去的時候，正好看到一旁姚氏的尴尬僵硬的笑容。

奉容看到跟着佟景钰和元琛進來的她，在老太太耳邊提醒道：

“老太太，大姑娘來了。”

老太太這才将目光放下來，打量起了站在中央的她。

佟念琬沒擡頭，低身行了個晚輩禮：“念琬來遲了，祖母莫怪罪。”

說完示意一旁的青芷。

“祖母遠行歸來，念琬挂心良久，特意做了這玉佩，聊表念琬對祖母的思念。”

青芷将裝了玉佩的盒子送上去，老太太笑着當着衆人的面打開了：

“瞧瞧念琬這孩子，真是細心。采媛，你可得好好跟你大姐學學。”

佟采媛立刻嬌笑着回道：“祖母，您可別取笑采媛了，大姐手巧，采媛手笨的緊，哪裏做得來啊。”

她這番自貶，又将老太太逗得笑個不停。

姚氏在一旁酸溜溜地說：“霏兒啊，瞧瞧你這兩個妹妹，心靈手巧的。就是你，在信裏面說了多少次想祖母了，怎麽祖母回來了你連招呼都不敢打了？”

佟霏突然被姚氏推了上來，只好也跟老太太說了幾句話。

因着姚氏的刻意，老太太明顯沒有那麽熱情，只淡淡地應了兩句。

佟念琬靜靜地看着，嘴角始終帶着淡淡的微笑，不鹹不淡地看着她。

佟霏硬着頭皮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又聽林氏開口了，她手上拿着佟念琬送給老太太的玉佩，一副啧啧稱奇的樣子：“念琬手真的巧，怕是遺傳了母親。這雕花的手藝，快趕上姐姐當年了。“

這話一出，剛剛還活絡的場面一下子靜了下來。

老太太剛剛還挂着笑意的臉沉了下來。

在這府裏，佟承庭的原配蘇氏，向來便是禁忌，任何人只要提了，就定會讓老太太和佟承庭不滿。

不過顯然林氏此時是有準備的，一看老太太臉色不好，慌忙放下了手中的盒子，懊惱地打了自己的手一下：

“瞧我這張笨嘴，怎麽好端端地又惹老太太不高興了。實在是，實在是看到念琬的手藝，才想起了姐姐……”

衆人的目光自然地落在了佟念琬身上，連帶着老太太，似乎這一刻又無比清晰地記起了，堂下站着的這個，是誰的女兒。

佟念琬微微垂着頭，嘴角輕輕勾了起來。

佟景钰見不得她又無端被指責，趕緊挺身而出：“祖母……”

“二哥，”

她擡眸望了一眼佟景钰，示意他別出頭，然後又看向主座上的老太太，有些哽咽着輕聲道：“念琬從沒見過母親，手藝都是跟着慕師傅學的。二娘這樣誇贊，想必母親的手藝定然是很好了，若是，若是有機會與母親學習就好了。“

她這樣低着頭輕聲地說着話，烏黑的鬓發垂在巴掌大的小臉上，水綠色的長裙襯得身姿柔軟窈窕，讓人無端地覺得心疼。

這個孩子連自己的母親都沒見過，當年的事，說到底跟她有什麽關系呢。

佟老太太也不由地有些松動了表情。

佟念琬頓了頓，又從青芷手上拿過了另一個盒子，緩步走到姚氏面前：

“二嬸，這是念琬給您做的簪花。念琬手藝不好，還請您別嫌棄才是。”

姚氏愣了一下，接着看了一眼老太太的神色，才有些受寵若驚地接過了那盒子，連聲誇贊：

“哎呀呀，你看看念琬，多心細，霏兒你也好好學學。”

她聲音尖利，這一開口，便打破了剛剛的沉悶了。

佟景钰見狀也适時地打趣道：“就是，霏兒，你沒事也總愛往清風堂跑，怎麽沒跟念琬學學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