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褚炀

褚炀

佟霏低頭笑了笑，似乎有些不自在般。

姚氏拿人手短，此時也不好再去為難佟念琬，老太太則是念起了她從未見過蘇氏，再看她此時令人憐惜的樣子，一時也不忍苛責。

“行了，念琬手巧是好事，霏兒不會也沒什麽。倒是你，平白地又提起蘇氏做什麽，存心讓大夥難受麽？”

老太太轉頭沖着林氏說。

雖然口氣裏是怪責，可是說了這句也就沒再說什麽了，倒是佟采媛，一見林氏被苛責，趕緊哄着老太太，一會兒的功夫，場面就又活絡起來了。

趁着這功夫，林氏又提起佟霏的婚事來，說上次是她眼光不行，這回一定給霏兒好好物色。

佟采媛聞言接話道：“母親，哪裏是您眼光不好呀，分明是大姐太好看了些，那徐公子見到大姐都挪不開眼睛了。”

她說完就嘻嘻地笑着，好似沒發現因着她這話，老太太的臉色又沉了下來。

佟念琬在心頭無奈地嘆了口氣，這母女兩人一唱一和，今天算是沒完沒了了。

老太太掃視了一圈衆人的神色，才開口問：“大媳婦，采媛說的是怎麽回事？”

林氏瞥了一眼垂首不語的佟念琬，似乎頗有些不願啓齒一般，猶豫了半晌才說：

“老太太，此事，說起來也是媳婦不好，沒有看準那徐公子的品行……”

“确實如此。”

正當林氏和佟采媛全力演戲，衆人都抱着一副看好戲的樣子聽着時，一道清朗的聲音突然打斷了林氏的話。

衆人尋着聲音的來源望去，才發現正是一直在一旁安安靜靜的表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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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念琬心中一顫，不知他想要幹什麽。

元琛似乎沒注意到衆人驚訝的神色般，繼續若無其事地道：“徐禹一看便是個敗絮其中的人，舅母打理府宅這麽多年，竟然還能走眼，啧啧。”

林氏臉色變了變，不明白他此時跳出來是要做什麽。而且，作為一個長輩，被小輩這樣數落，臉上也有點挂不住。

佟念琬也是一樣，垂着的眸底掩不住驚訝之色。

表哥這是在幫她說話麽？

衆人都噤了聲，不知此刻該說點什麽緩解一下氛圍。

佟念琬看了一眼滿臉尴尬的佟景唯，想了想，還是起身道：“祖母，此事說起來都是念琬不好。念琬原是想着，徐公子到底是二娘指給霏姐姐的，便有意替霏姐姐看看，誰曾想……”

“誰曾想那徐禹竟然看上了你，對吧？”

元琛又在此時打斷了她的話，微微勾着唇角，帶着一絲嘲諷的意味看着她：

“這樣說來，舅母倒也沒錯，終究是表妹約束不好自己。“

佟念琬的腦海裏嗡地一聲，忍不住回頭帶着怒意瞪着他，有些氣惱地道：

“這件事說來與表哥也沒什麽關系，表哥管的未免太寬了！”

她咬牙切齒的樣子，反而讓元琛笑了起來，他低下了頭，擺弄着手中的折扇，笑而不語。

倒是佟采媛，聽見她這樣對元琛說話，不高興了起來，揪着袖子不滿道：“大姐，你……你怎麽這麽兇地對表哥說話呀？表哥，也是關心你。”

佟念琬心中冷笑了一聲，關心她？

元琛巴不得她趕緊離開這裏吧，所以在這種時候還不忘幫着林氏來數落她。

無端地有些氣悶，她覺得周圍的空間一下子變得很小，像是回到了前一世，她看着橫屍遍野，意識到周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敵人的那一刻。

她只是一下子這樣想着，便覺得這裏的空氣無法呼吸了一般，她忽然不想在這裏待下去了。

第一次，有了落荒而逃的沖動。

低頭福了福身，她語速很快地說：“祖母，念琬忽然有些不舒服，徐公子的事情，相信二娘會向您說明白。念琬先告退了，晚間再去榮安堂給您問安。”

她說完，也沒等佟老太太回答，便轉身想要離開。

一轉身，正好和一個剛剛跑進來的小丫頭撞了個滿懷。

“大……大小姐？”

那小丫頭一見自己撞的人，慌忙認錯：“奴婢不是有意的。”

佟念琬定了定神，擺擺手：“無事。”

她現在只想快點離開這個令她窒息的地方。

元琛見狀蹙起了眉，開口叫住了她：“等等。”

佟老太太也在此時斥責那跌跌撞撞的丫頭：“怎麽這麽慌張？”

那小丫頭趕緊說道：“老夫人，外面來了個公子，說是來找景钰少爺的，還說，還說自己是承德王府的人。”

佟念琬離開的腳步頓了一下。

承德王府的人？

雖然從沒進過京，但承德王府如今在朝廷上的舉足輕重她還是略有耳聞的。

二哥怎麽會招惹上承德王府的人？

佟景钰聞言卻是有些驚喜的樣子：“哦？可是位高大俊朗的公子？”

小丫頭諾諾地點頭。

“那便是了。”

佟景钰說道：“祖母，來人是承德王府的褚炀世子，年前在外遇險，景唯恰好搭救了一番，世子前些日子回京後一直說要來致謝，沒想到今日竟來了府上。”

佟老太太立刻便有些驚喜地道：“哦？想不到這般巧，剛好今日回府，世子便到了。既如此，你還不快去迎世子進來！”

佟景钰答應一聲，快步随着那小丫頭出去了。

佟念琬略停了停，等老太太平複過心情，才再次告退離開這裏。

元琛突然咳嗽了兩聲，便以身子不舒服為由也告了退。

兩人一走，佟霏也待不住了，癡癡地望着他們離開的方向，也想跟出去。

卻被姚氏一把按住了。

姚氏低聲問道：“你幹什麽？來的可是承德王府的世子，好不容易佟念琬那個小妖精不在，你還走，想讓佟采媛吃獨食麽？”

佟霏就這樣被姚氏留下了，只能看着那兩道身影越走越遠。

院子裏的花有些都開敗了，因此一路也沒什麽風景可看。

佟念琬走的飛快，根本沒注意到身後跟着自己的人。

通向清風堂的這條路正是從府外進芙蓉園的路，她怕撞上領着王府世子趕回來的佟景钰，怕他再将她拉到芙蓉園裏，所以一心只想快點回去。

身後悶聲跟着的男人跟了許久，也沒見前面的她回頭。

心下有些奇怪。

照元琛的判斷，他的表妹這是生氣了，因此才一反常态地沒有跟林氏母女周旋。

可是她生什麽氣呢？

元琛跟在她身後，思索了許久。

想不通。

他知道她喜歡裝成各種樣子來，卻從沒見過她生氣的樣子。

原來還有事情會讓她真的生氣。

有意思。

想到此，他越發起了逗她的心思：

“表妹。”

佟念琬聽見身後的聲音，頓住了腳步，舒了口氣，轉身望向他：“表哥，有事麽？”

午後有些晃眼的陽光下，她站在一個半人高的花壇旁，微微蹙着眉看着他，水綠色的長裙被陽光一照，柔軟的像水一般。

看到這副景象，他也不由地一愣。

摸了摸鼻子，緩步走到她面前，蹙眉觀察着她眼底的神色，清朗的聲線，仿佛是在哄她一般：

“生氣了？”

他說這話時，臉上還端着溫和的笑意，好像真的是來寬慰她的一般。

可是佟念琬知道他惡劣的性子，這人怕是見她生氣好玩，因此特意來找她不痛快的。

心頭郁氣還沒消，她不是很想理他。

聲音有些硬邦邦地道：“表哥多慮，念琬只是身子有些不舒服。”

元琛聞言挑了挑眉，打量了一圈：“不舒服？剛剛移開茶杯時的那般伸手，我倒是沒看出來表妹有哪裏不舒服。”

心頭轟地一聲響。

她的冷汗一下子順着脊背流了下來。

他看出來了，看出來了，他一定猜出那個她口中的身手好的暗衛就是她自己了。

他會怎麽做，會将這件事說出去麽？

她心頭一瞬間驚濤駭浪，讓一直看着她的元琛奇皺起了眉。

看着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的她，疑惑地道：“你怎麽了？臉都白了……”

“別碰我！”

他伸手似乎想碰她，然而手剛伸到半空，便被她一把揮開了。

有些尖利地吼了他一聲。

元琛的臉色也倏地沉了下來。

兩人彼此帶着怒意對視着，卻是誰也沒離開。

這時，剛剛去接世子的佟景唯回來了。

隔得遠遠的，便看見這邊立着兩道身影，一個身姿俊逸，一個窈窕纖細。

随着他一同進來的褚炀注意到他的目光，也随之望了過來。

水綠色的窈窕背影，垂到腰際的烏黑發絲被午後的熏風吹得晃了晃，蕩出一道動人心弦的弧度。

乍見之下，只覺驚豔。

他望着那道身影，胸腔中似乎有什麽在鳴響。

“世子？”

佟景钰見他愣住，喚了聲。

褚炀回過神來，只是眼睛還是沒有離開那道身影，眸底閃着或明或滅的光。

良久，他輕聲開口道：“那位姑娘，是府上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