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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是我。”

黑暗中齊臨朝直勾勾盯着宗祈晖。

宗祈晖停止掙紮，呼吸越來越快。

齊臨朝緩緩放開緊摟住宗祈晖肩膀的雙手，氣息也跟着亂了節奏，他往後稍稍一退，目光與勉強睜開眼睛一臉愕然的宗祈晖撞個正着。

剛才分開時，齊臨朝看着宗祈晖失魂落魄的背影仿佛要徹底走出自己的生活，便鬼使神差地追上去跟了一路。齊臨朝沒有刻意隐藏自己，宗祈晖卻始終沒有發現。直到看到宗祈晖撐住牆痛苦不堪，齊臨朝再也控制不了自己，只想不顧一切地走近他。

“齊臨朝，我……”

宗祈晖有好多話堆在嘴邊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他正猶疑着半張的嘴忽然被牢牢堵上。

“唔”

這是齊臨朝第一親吻別人，哦不對，除了那天早晨，這是第一次。

宗祈晖瞬間渾身過電頭皮發麻。

齊臨朝完全不得要領，笨拙地貼住宗祈晖的雙唇小心地磨蹭和吸吮。宗祈晖周身酥軟，齒間不經意發出聲輕吟。齊臨朝僵在原地，生怕自己不小心弄疼了宗祈晖，下意識微微退後手足無措地偷瞄宗祈晖眼底。

宗祈晖的胸膛愈發起伏急促，他被一種微妙的感官慫恿一步向前伸手攬過齊臨朝的腰，堅定又溫柔地含住齊臨朝雙唇深情地親吻。

齊臨朝方寸大亂，他手忙腳亂地捧過宗祈晖的臉龐積極回應。

空蕩蕩的街道，孤零零的身影。

兩個寂寞的靈魂交織在一起，無聲地表達着依戀與不舍。

漸漸地，狹窄的空間裏呼吸越來越重, 空氣也越來越燙。

齊臨朝猛然停下來走到一側搬起一塊木板橫放在牆邊。宗祈晖這時才看清楚，他們此刻所在的位置就是那天一早兩人躲過的牆縫。

宗祈晖一把抓過齊臨朝，兩人的雙唇又緊緊貼在一起。

一段時間後，兩個短暫空白的大腦恢複了思維意識，他們在尚有餘溫的呼吸聲中穿戴整齊，牆縫也恢複了平靜。

宗祈晖想起齊臨朝新交的女友。

齊臨朝想起宗祈晖懷裏的小川。

兩人都遲遲不敢看向對方的眼睛。

最終還是宗祈晖率先打破僵局，他搬開木板走到路邊，又返身拉起齊臨朝往一側走。

齊臨朝知道，這是宗祈晖家的方向。

宗祈晖讓齊臨朝在沙發上坐下，自己則坐到離他不近不遠的位置。

齊臨朝緊張地開口：“我，我其實沒有……”

宗祈晖認真判斷這句“我沒有”究竟是指什麽，可腦子還沒轉完，嘴巴就已經不受控制地開始接話：“你……你不用有……我……我也沒說要……”

齊臨朝沉下聲解釋：“我，我沒有交女朋友。那個小學老師，她說，她說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齊臨朝不好意思地晃晃頭，偷偷喵了眼宗祈晖又趕緊把目光挪開。

宗祈晖聽到這話心裏仿佛被拿掉一座大山整個人輕飄飄的，他看着齊臨朝別扭的樣子嘴角幾乎揚到耳朵。宗祈晖湊近齊臨朝眼睛：“哦？小齊警官有喜歡的人了，是誰啊？”

齊臨朝瞥了一眼滿臉壞笑的宗祈晖，癟着嘴沒好氣地吐出幾個字：“明知故問。”

宗祈晖這下更樂了，他換到與齊臨朝膝蓋頂膝蓋的位置饒有興致地盯着齊臨朝：“小齊警官，我是真不知道，你能不能說清楚？”宗祈晖邊說還邊用膝蓋來回撥動齊臨朝的腿，讓他不得不看向自己。

齊臨朝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但很快又被一種擔憂替代，這種轉瞬即逝的微表情被宗祈晖敏銳地捕捉到了。眼看着齊臨朝的眉頭越鎖越深，宗祈晖有些慌。

“小齊警官，怎麽又不高興了？”

“你和小川是不是……下午在游龍會外……”齊臨朝總算問出口。

“當然不是。”宗祈晖急忙将下午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說了一遍，“我和小川之間從前沒有什麽，以後也不會有什麽，我心裏自始至終就只有過一個人。”

齊臨朝看着宗祈晖的一臉誠懇頓感釋然，他有些遲疑地迎着宗祈晖熱烈的眼神：“我沒有喜歡過男生。”

“我也沒有。”宗祈晖緊緊摟住齊臨朝，“但我知道我喜歡你。”

齊臨朝伸手将宗祈晖擁得更深：“我也是。”

這一夜，他們聽着彼此的呼吸，枕着彼此的心跳，睡得無比安穩。兩人都從對方身上中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溫暖，也激發出內心深處想要溫暖彼此的渴望。

齊臨朝深信，從今夜起，自己便不會再是一個人。

*

顧韋一早氣鼓鼓地等在位上，一見齊臨朝就劈頭蓋臉數落：

“你小子心裏有喜歡的人了還讓我給你介紹女朋友幹嘛？”

“人家姑娘大方不介意，但你嫂子過意不去賠了半天不是。”

“然後你嫂子就掐我，你看我這胳膊！”

齊臨朝尴尬地看着顧韋紅一塊紫一塊的手臂，不停道歉:“對不起小顧哥，我第一次談戀愛沒經驗，給你和嫂子添麻煩了。”

“哦？”顧韋轉怒為喜：“談上戀愛了？之前發短信那姑娘？”

“嗯。”齊臨朝憋紅了臉。

“這不拿我開刷嗎？”顧韋很敞亮，“得，你帶上人小姑娘到我們家吃頓飯，讓你嫂子幫忙把把關，這事兒就算過了。”

“這……”齊臨朝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推脫，腦海中悄然浮現宗祈晖光着屁股趴在床上的身影，身子不由得暗暗發熱。

顧韋被齊臨朝這個遲疑的态度惹得真不高興了，一邊嘟囔着齊臨朝不夠意思沒把自己當哥哥，一邊癟着嘴生悶氣。齊臨朝還在想怎麽解釋，就見蔣勁黑着臉從秦義風辦公室出來大手一揮召集所有人。

整個辦公區被一股強壓籠罩着，好幾個重案毫無進展，蔣勁臉上不好看，每個人也都鉚着一股勁兒尋求突破。這會顧韋早沒了跟齊臨朝置氣的心情，齊臨朝也心無旁骛地埋頭苦思。

“滋滋”

齊臨朝手機輕震，他點開發現那個删掉的對話框又彈了出來。

“什麽時候走的？怎麽沒叫我？”

齊臨朝瞄了眼時間剛過8點。

“7點多，你睡得熟。鍋裏有面，壺裏有水。”

齊臨朝迅速回完信息，又繼續盯着電腦屏幕上游龍會的監控視頻。

“滋滋”

齊臨朝再次拿起手機，發現宗祈晖這回發來一張照片。

畫面裏一只空碗剩有半點湯汁，一個空杯壁上挂有水珠。

齊臨朝想象宗祈晖吃飽喝暖心滿意足的模樣，喉嚨深處仿佛被人輕撓了一下又癢又澀。他想起自己早上沒找到昨天的襪子，從宗祈晖衣櫃裏翻了雙套上，便偷笑着拉起褲腿拍下照片發回去。

再擡頭時，齊臨朝發覺自己剛才随手定格的畫面有些奇怪。

鏡頭中胖子強正彎腰和一個黑影同時向地上伸手。那個黑影身形微胖，頭上的鴨舌帽壓得很低。胖子強的視線朝向黑影，眼神有些驚異。

齊臨朝反複觀看這段錄像，發現是胖子強不小心撞到這個黑影，什麽東西從黑影身上落下，胖子強出于禮貌想幫人拾起。而那個黑影異常緊張，即刻伸手去搶。

酒吧的燈光忽明忽暗，齊臨朝好不容易才看清黑影接下來的動作，竟然是把地上的東西撿起往耳朵上蹭然後急沖沖地轉身離開

齊臨朝将視頻放到最大，發現那掉落的物件像是半片假耳，他不住驚呼：“小顧哥！小顧哥！”

顧韋本能地身子一挺，卻一反常态地沒有回頭。

齊臨朝明白這是顧韋還在生自己的氣，連忙走過去将顧韋的水杯接滿水，紅着臉把聲音壓得低到讓人聽不清：“小顧哥別生氣，我不是拿你當外人。只是，我第一次談戀愛，自己還沒弄明白呢。”

顧韋看齊臨朝可憐巴巴的小樣，臉上依然不滿但語氣軟了很多：“行了行了！等你們感情穩定了再去我們家吃飯。”

齊臨朝趕緊如釋重負地點點頭。

顧韋又端出大師的架子：“不要急慢慢來，一個人突然變成兩個人總會有人要犧牲點什麽的，你男子漢大丈夫盡量遷就她就好。”

齊臨朝醍醐灌頂，一個想法悄然爬上心頭。

顧韋思緒很快回到案情：“小齊，你剛叫我是不是有什麽發現？”

齊臨朝收起小心思，拉顧韋到自己座上指着屏幕将自己剛才的發現描述了一遍。顧韋立刻瞪大眼睛，一幀幀反複确認。

“滋滋”

齊臨朝手機又響，這一次的照片裏是兩雙挂在衣架上的襪子，左一雙右一雙齊齊整整地在陽光下閃着水花。齊臨朝抿嘴一笑随手拍了張鍵盤一角回過去，表示自己正在工作。

“小齊，你什麽想法？”顧韋盯着屏幕。

齊臨朝不敢妄下結論：“光憑耳朵有缺口确實很難斷定這就是懷特，但如果真的是那他出現在游龍會很有可能不僅是消遣那麽簡單。”

顧韋順着推斷：“看胖子強這個樣子，應該不認識自己撞的人。”

“胖子強在看守所糖瘾發作說自己有線索要提供，接下來就被人毒殺。”齊臨朝思路清晰起來，“小顧哥，你說會不會是懷特怕胖子強想起假耳的事記得自己的真實容貌，然後滅口。”

“不是沒有可能。”顧韋搓着下巴，“可懷特怎麽會知道胖子強在看守所的情況呢？”

“看守所有懷特的人。”齊臨朝聲音一沉，“胖子強的死也與之有關。”

“不管怎麽說，這肯定是條線索。”顧韋嘴角一歪，“小齊，真要這樣你可算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了！”

顧韋趕緊給外出的蔣勁說明情況，蔣勁聽罷連連稱贊。二人幹勁十足地準備翻查黑影出現前後幾小時的視頻，想要找出這個黑影的正臉。可蔣勁突然打來電話說是禁毒大隊胡隊那邊有行動需要人手，讓他們立刻過去支援。

顧韋和齊臨朝協助胡隊一口氣端掉了市內好幾個瘾君子的秘密聚集點，等手續都辦完再回到隊裏時天已經黑了。這時蔣勁早已在辦公桌前處理文件，他一見二人便吩咐顧韋通知全隊除值班人員外通通回家休息，明天一早務必準時到警局報道。

顧韋應承後神秘兮兮地沖齊臨朝擠眉弄眼：“這架勢，明天有大行動。”

齊臨朝不解：“什麽大行動？”

“具體細節得明天統一發布。” 顧韋邊說邊給全組人發消息。

齊臨朝點點頭坐回電腦前：“我繼續翻查監控錄像。”

“小齊你怎麽還在這裏！”蔣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們都趕緊回去休息，明天不容有失！”

顧韋趕緊拉起齊臨朝退身往外走，拐過走廊才壓低聲音解釋：“別招惹蔣隊，他每次大行動之前都很暴躁，那黑影咱等明天行動結束了再找也不遲。”

齊臨朝只好聽話地跟着走。

“咱隊現在沒有抓捕需求，胡隊那邊也剛剛結束，我猜大概率是經隊那邊需要協助收網。”顧韋分析着手機突然響起，他連忙接聽，“喂，媳婦兒，快了快了，馬上就回家！”

齊臨朝也點開手機，宗祈晖的對話框一直安靜着沒有半點響動。

“下班了準備回家。”

齊臨朝發完信息到一層更衣室拿上書包回到樓梯口，忽然聞到一陣沁人心肺的柚子香。

“齊警官下班了？”

齊臨朝一回頭，正看見蘇振文身穿修身柔順的潔白襯衫順着樓梯翩翩往上走，臉上藏不住的笑意讓見者都如沐春風。

“蘇法醫，忙新案子呢？”齊臨朝禮貌地打招呼。

“沒有，把看守所和垃圾場的兩個案子又過了一遍。”蘇振文說話時輕柔地捏着右手。外人聞之膽寒的法醫工作從他嘴裏講出來，輕描淡寫得仿佛是吃飯喝茶等日常小事。

顧韋挂了電話走過來朝蘇振文點點頭：“蘇法醫辛苦了。”

蘇振文頗有風度地向二人微笑擺手，随後不緊不慢地走出大門。

“你知道嗎？”顧韋一臉八卦，“蘇法醫現在肯定是去約會。”

齊臨朝很詫異：“小顧哥怎麽知道？”

“你有聞到蘇法醫身上的柚子香吧？”顧韋笑得甚是調皮，“柚子可以去除法醫身上的異味，但蘇法醫很偶爾很偶爾才會用一次，而且每一次看着心情都很好。所以我猜他肯定是去見很重要的人，那人說不定就喜歡柚子的味道。”

齊臨朝邊聽顧韋頭頭是道的分析，邊掏出手機查看。宗祈晖那邊依然毫無音訊，齊臨朝不免有些失落。

顧韋掏出車鑰匙：“送你回去？”

“謝謝小顧哥！我還要去買點東西，不麻煩您了。”

“是有約會吧？”顧韋一眼看穿。

齊臨朝難為情地撓撓頭目送顧韋離開，側身往警局旁的超市走去。他麻利地選好東西付好款，将東西裝包時手機突然震響。

“滋滋”

齊臨朝點開信息，一張從駕駛座往車頭方向拍攝的照片映入眼簾。根據汽車內飾和車外的建築布局，齊臨朝立刻分辨出那是宗祈晖的車，停靠位置就在自己回家必經的路口。

“就來。”

齊臨朝還沒回複完就笑得裂開了嘴。他單肩背起包，一路小跑地往照片指示的位置靠近，遠遠就看到那輛熟悉的黑色大奔。臨近車前，齊臨朝卻突然放慢速度，他警惕地環顧一周，神色陡然嚴肅。

宗祈晖不在車裏，駕駛座車窗也沒有關緊。

齊臨朝腦子裏蹦出多種猜想，每一種都讓他神經緊張。他将手放在引擎蓋上，溫熱的手感告訴他這車幾分鐘前才剛剛熄火。齊臨朝又迅速繞車身一周檢查，确認沒有任何打鬥痕跡才稍稍松了口氣。

齊臨朝掏出手機想給宗祈晖打電話，一擡眼手卻停住了。

車後一條隐蔽小巷的拐彎處，有個忽隐忽現的背影很是眼熟。齊臨朝往那個方向走了幾步，繞過小彎眼前的畫面也變得完整起來。

“宗祈晖？”

宗祈晖本人正直挺挺地站着和什麽人說話。

“蘇法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