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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犯哪門子病◎

将無意間聽到的聊天內容前前後後拼湊起來，孟枝大概了解私下跟朋友在一起的沈星川是一個怎樣的人。

也是他在她的腦海裏，除了相貌優越、成績拔尖、人挺善良之外，又一個印象。

她突然聯想到第一次見他，他在便利店是買了包煙的。

老師眼中的好學生，父母眼中的好孩子，一中所有同學眼中品學兼優的校草——其實也會泡網吧抽煙打游戲。

這完全颠覆了孟枝對他的認知。

在孟枝眼裏，沈星川孤傲淡漠，好似對一切事情都不太上心。除了讓人難以靠近的冷漠和疏離之外，至于旁的，好學生該有的樣子他都有，甚至完美的讓人挑不出一絲錯來。

可沒成想，原來是僞裝。

沈星川也不是神，也會和這個年紀的很多男生一樣，有一無傷大雅的小愛好，以及不能被大人知曉的壞習慣。

旁邊的男生們又開始了一輪新的話題。

孟枝咬了咬唇，提醒自己，別在想無關的人了。

老板娘的炒面馬上做好，孟枝默默思忖了會兒，決定打包帶回去吃。自己現在這個位置有些尴尬，她盡量想避免讓沈星川看到。

沒想到的是，剛剛站起身，熱情的老板娘一手拿着一次性筷子，一手端着一盤炒面過了來。見她突然做出一副要走的樣子，老板娘以為她是等急了，隔了十多米的距離就大聲喊了一嗓子：“哎呀，小姑娘你坐着，飯已經好了！”

常年做生意，在吵吵嚷嚷的環境中呆的久了，不自覺的嗓門就大。老板娘這一聲，引得周圍吃飯的不少人紛紛側目而視。

隔壁桌正在吹噓自己戰績有多麽了不起的男生也短暫的閉上了嘴，往過捎帶着看上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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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枝沒注意別的人。

老板娘喊出聲的那一瞬間，她下意識的只往一個的方向看。

沈星川掀開眼皮。

然後，四目相對。

他向來波瀾不驚的臉上閃過明顯的訝異。

稍縱即逝。

孟枝收回視線，幹脆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老板娘将一盤子炒面放到跟前，并非常貼心的将一次性筷子戳破包裝，架到盤子上。

“要趁熱吃。”老板娘笑着囑咐了一句，又邁着大步子匆匆忙忙的趕回到竈臺邊繼續做飯。

孟枝看着面前的炒面。

面條筋道，青菜和紅椒散亂的夾雜在面條中間，看起來令人食指大動。她明明很餓了，但動起筷子來動作卻慢吞吞的。

直到身後那群人再次開始他們的交談，孟枝這才微微自在了些。

她沉默着吃自己的下午飯。

十多分鐘後，飯還剩了一小半，但孟枝已經飽了。她放下筷子，認認真真的擦幹淨嘴巴，然後起身去找老板娘付錢。

蛋炒面七塊，孟枝給了老板娘一張二十的整鈔。

今天剛開張沒多久，老板娘的圍裙兜裏還沒裝幾張零錢，便回到店裏收銀臺去取。孟枝只好幹巴巴的站在門口等着。

一會兒的工夫，老板娘終于捏着零錢出來。

孟枝接過，忙不疊說了聲“謝謝”，然後拿着錢回學校。

沒多久，老板娘拿着抹布來收拾。飯桌上除了盛飯的盤子，還放了一盒筆芯，新的，都沒拆封。

估計是剛那姑娘落下的。

老板娘想都沒多想，手下邊忙活邊用她那大嗓門喊：“哎姑娘，你東西落下了！”

話音落下，擡眼一看，哪還有人影。

“跑得還挺快。”老板娘念叨一聲，聲音不算小。

幾步之遙。

沈星川突然笑了。

他吃了個半飽，因為晚上還有晚自習，啤酒也沒再喝，幹脆點了一根煙抽着。

男生在學習這種事情上，好像無師自通。明明剛開始抽沒多久，但動作已經相當老練了。他從書包裏翻出一盒煙，拇指向上推開盒蓋，另一只手掐了一根出來，叼進嘴裏，點燃，煙頭在唇縫中明明滅滅。

看起來像模像樣的。

沈星川推開椅子，站起身。

“幹啥，去廁所啊？”張志成嘴裏塞着烤串，含糊不清的問。

沈星川瞥了他一眼：“還要跟你報備？”

“哎，不是你幹什麽去啊？這還沒吃完呢！”

沈星川吸了口煙，擡眼往不遠處看了一眼，而後收回視線：“吃你的飯，我馬上回來。”

說完，他也不管張志成一幹人什麽反應，自顧自的邁着長腿往出走。一桌人大眼瞪小眼，眼睜睜的看着他走到隔壁店裏跟人老板娘說了句什麽，然後老板娘遞給他個什麽東西。沈星川接過，朝着步行街口過去了。

“什麽情況？”桌上有人問。

“我哪知道啊！”張志成也納悶：“他手裏拿了個啥？”

一堆人面面相觑，沒一個知道的。

-

出了步行街，是個十字路口，過去就是一中的後門。

附近人流量比較大，紅綠燈時間變換間隔略有些長，差不多一分鐘。

孟枝站在斑馬線旁等綠燈。

沈星川跟在她身後幾步遠的距離，她卻愣是沒發現，走路低着個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玩意兒。

第一次見孟枝的時候，沈星川就知道她很瘦，瘦到肩膀兩側的骨頭都聳了出來。

今天孟枝穿了一身校服。一中的校服訂的本身就偏大，罩在她沒幾兩肉的身體上，松松垮垮，像個麻袋似的。多虧她個頭還算高，骨架支棱在那兒，好歹還能撐着點衣服。

但饒是如此，沈星川還是覺得，恐怕稍微大點的風就能把她刮跑了。

沈星川盯着看了半晌。

眼看着紅燈就要變綠，孟枝卻還沒發現自己身後跟了個人。

有些愣。

沈星川想着。

他沒了耐心再跟，幹脆叫她：“孟枝。”

兩個字低沉暗啞，比以往倒是多了些溫度。

孟枝一愣，緊接着便回過頭。

向來平靜溫和眸子裏閃過幾分疑惑，待看到就站在自己身後一米遠的沈星川，這種疑惑徹底變成了驚訝，連帶着眼睛都瞪大了些許。

“有事嗎？”孟枝眸光閃過他夾在指尖的煙，微微的向後退開了一小步。

沈星川被她這一連串的反應逗笑了。

這姑娘怎麽回事，每次見着他不是愣着不說話，就是磕磕絆絆的往後躲，恨不得把“跟你不熟”這四個字刻在臉上。

潛藏在骨子裏的惡劣在這一瞬間好像被激發了出來。

他沒吭聲，反倒是擡起将煙叼進嘴裏，吸了一口後，又徐徐将青白色的煙霧吐了出來。半點沒了遮掩，整個一渾不吝的痞子。

今天風向偏東。

微小的氣流裹挾着煙霧，一路飄到了孟枝臉上。煙草味讓孟枝有些不适的咳嗽了一下，随即又立刻噤了聲。她看着沈星川，像是沒意識到他的惡作劇，只是安安靜靜的等着他先開口說話。

見狀，沈星川眉頭一動。

緊接着，他垂下眼皮，不耐煩的啧了一聲，擡手将半截煙取下。邊上兩步遠的地方有個垃圾桶，沈星川走到跟前，将煙頭撚滅丢了進去。

等到再過來的時候，又變成了那副慣常的漠然。

他從褲兜掏出東西過來：“你的。”

是一盒筆芯。

孟枝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這好像是她剛剛買的。

估計剛才落在小攤上了。

孟枝眼睫顫了顫，接過，輕聲的道了句謝。

沈星川沒吭聲，卻也沒走，只站在原地看着她。

之前也沒留意，這是第一次他隔這麽近去看她。

巴掌大的鵝蛋臉上沒什麽肉，皮膚很白，越發襯的眼睛亮，鼻梁還挺高，鼻尖有點肉。她嘴唇貌似總是幹澀的，唇色也淺。一頭半長不短的頭發，随意紮成了低馬尾披在背後，估計是因為營養不良的關系，發質看起來不怎麽好。

憑良心說，五官都挺好看。但是因為不怎麽打扮，又永遠穿着一身校服，再怎麽好看的臉經過這麽一糟蹋，也只能是變得普通。普通到，紮進人堆裏就再也找不着了。

他不走，也不說話，就這麽沉默的打量着孟枝。

孟枝沒存在感慣了，被人這麽盯着看，只覺得渾身別扭。她握緊了手裏的筆芯，指盒被捏的變形扭曲。良久，終于出聲：“還有事嗎？”

沈星川挪開眼：“沒了。”

“哦，那我先走了。”

孟枝說完，沒等他回話，壓着綠燈的最後幾秒跑過馬路，頭也沒回的走了。大有點落荒而逃的意思，好像身後是什麽洪水猛獸。

-

沈星川再回到燒烤攤的時候，一桌人狐朋狗友不約而同的停下了手裏的事兒，飯也不吃了，酒也不喝了，眼巴巴的盯着他。

他拉開椅子坐下，擰了瓶水喝了幾口，問：“犯哪門子病？”

“你犯哪門子病？”張志成賤笑：“我剛問炒面老板了，說你追個妹子跑了。好家夥，川哥，什麽情況啊？”

沈星川說沒情況。其他人卻不信。

主要是他這人看起來溫和有禮，實則壓根就不是那麽一回事。對他們這些朋友倒還好，對上其他不怎麽熟悉的人，壓根冷淡的跟個石頭差不多，典型的“關你屁事，關我屁事”那種人。能讓他多管閑事，比登天還難。

沈星川知道說了他們也不會信，他也懶得解釋那麽多。況且，本來就沒什麽情況。只是産生了交集，因而多了幾分關注。

僅此而已。

但人與人之間的故事，往往都是從一星半點兒的好奇心開始的。

玄而又玄，叫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