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謎底(二)
第50章 謎底(二)
楊惇弓着的背脊怔了怔, 他猛地直起身來,朝着菱歌的方向看去。
朱千屹也是一樣,他的臉上斂去了方才的荒唐不羁, 難得的嚴肅起來。
鄭兒望着他, 只覺心底如冰般墜了下去,沉沉的,卻總也到不了底。
“住口!”陸庭之喝道:“你只管救人,旁的無須過問!”
“是,是……”太醫應着。
朱千屹狠狠的踢了一下跪在地上的太醫, 道:“還不快過去!等在這裏做什麽?”
跪在地上的張太醫顫顫巍巍道:“殿下,臣是看婦科的啊。”
朱千屹管不了這麽多, 只推着他們道:“都去, 都去!”
張太醫看了陛下一眼, 見陛下沒說話, 便只得站起身來,帶着太醫院的一衆太醫走了過去。
寶慶公主見陸庭之如此護着菱歌,已是妒從中來,如今又見太子如此, 便道:“好矜貴的奴婢, 本宮還從未見過太醫院的太醫給奴婢診病的。”
朱千屹沒有理她,只死死盯着菱歌的方向。
寶慶公主好沒意思,便讪讪道:“寧貴妃也是的,自己有身孕又為何如此不小心, 若當真傷了龍胎, 算是誰的?”
霍初寧撲在陛下身上, 紅着眼道:“陛下,您也知道臣妾有多寶貝這個孩子, 又怎會不小心落水呢?是有人在背後推了臣妾,臣妾才會失足落水的。”
陛下目光微沉,握着她的手也松了松,道:“此事容後再說。”
霍初寧攀住陛下的手,道:“陛下,臣妾不怕受委屈,只盼着陛下憐惜臣妾!憐惜這個孩子!”
陛下道:“朕還不夠憐惜你嗎?”
這一次,他臉上沒有笑意,反而帶着上位者才有的威逼氣勢,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陛下……”霍初寧第一次對他生出了膽怯之感。
皇後道:“寧貴妃,你身子弱,受不得風,先回宮去吧。”
“可是……”
“兜蘭,送你家主子回去。”陛下沉聲說着,語氣中不帶半點轉圜餘地。
“是。”兜蘭應了,扶起霍初寧,道:“娘娘……”
霍初寧沒說話,只是款款站起身來,緊了緊身上陛下為她披上的袍子,由兜蘭攙扶着走了。
*
菱歌此時才好受了些,除了臉色有些發白,她已覺得好多了。
發髻上的水如珠簾般往下滴着,沾濕了陸庭之胸前一大片衣裳。
他見她不再喘,才暗暗松了一口氣,道:“可好些了?”
菱歌坐直了身子,點了點頭,頗有些惋惜的看着他的衣裳,道:“真是對不住……”
陸庭之神色微寒,道:“你若是聰明些,便該知道不該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正因為她自小有哮症,她父親才不許她下水,可經歷了那麽多事,逃命的時候別說是水,就是刀山火海,她也敢闖的。陰差陽錯的,她倒學會了水。
“我沒開玩笑。”菱歌掙紮着站起身來。
高潛急急趕來,正看見菱歌想要起身,便連忙來扶住了她,低聲問道:“怎麽回事?”
菱歌搖了搖頭,道:“沒什麽大事,放心。”
陸庭之将想要伸出的手便不動聲色地背在了身後,他亦站起身來,走到陛下身側,道:“陛下,臣沾濕衣袍,便先行告退了。”
陛下道:“別急着出宮,去洗個熱水澡,換身幹淨衣裳,明日再出宮不遲。”
他說着,便吩咐道:“高潛,帶庭之去歇息。”
陸庭之道:“臣多謝陛下,只是衙門裏還有事,實在不能耽擱,臣先行告退。”
陛下知道留不住他,也就不再多留,只道:“罷了。這些日子賽刊王都在,你若是得空,便陪他多喝幾杯。朕是老了,喝不動了。”
陸庭之道:“是。”
賽刊王笑着道:“陸大人,改日再見。”
陸庭之微微颔首,轉過身去最後看了菱歌一眼,便大步離開了。
高潛見菱歌朝着他看去,不覺擔憂,道:“沒事吧?”
菱歌搖搖頭,她松開高潛的手,走到陛下身邊,道:“陛下,奴婢也先告退了。”
陛下尚未開口,朱千屹便道:“快回去歇着吧,仔細冷風撲了身子。”
菱歌一怔,道:“多謝殿□□恤。”
陛下看了朱千屹一眼,道:“你忠心護主,的确該賞。等你明日養好了身子,再來乾清宮領賞吧。”
“是。”菱歌應着,便退了下去。
*
“沈姑娘!”有人在身後喚她。
菱歌回過頭來,只見楊惇急急趕了過來,她還是第一次見他這般失态的模樣,他從來都是克制、端成,好像沒什麽事能難得倒他。而這一次,他是如此不同。
他将一方疊得整整齊齊的披風捧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解釋道:“這是我的衣裳,平素只備在身邊,從未上過身,不知姑娘是否嫌棄……”
菱歌打斷了他,道:“楊公子,男女授受不親,更何況這裏是宮中,今日公子雖是好意,可若是他日被人發現奴婢穿了公子的衣裳,只怕奴婢就是有十張嘴也說不清了。于公子聲譽,亦是不好。”
“我不在乎。”他突然道,語氣卻并不強烈,反而有些幹澀,帶着幾分小心,生怕驚擾了她。
菱歌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他擡眸望着她,像是隔着千重山,他卻依舊将她看得透徹,終于,他啞然開口:“阿瑤,你還要瞞着我到什麽時候?”
他認出她了麽……
是因為她犯了哮症麽……
她不敢承認,甚至連想都不及細想,她只是下意識地想要否認,好像只要她不承認,他便會相信,他的阿瑤早已死了。
菱歌眼睫微動,緩緩開口:“公子在說什麽,奴婢聽不懂。”
“阿瑤……”他幾近哀求,又幾近絕望,他的眼眶微微泛着紅色,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握住她,卻又怕吓到她,怕傷到她。
菱歌道:“奴婢是沈菱歌,公子是知道的。”
“你連我都不肯相信嗎?”他站在她身側,喉間微微滾動,卻再說不出一句重話。
他的阿瑤已經受了這麽多苦,又怎能在他這裏受半分委屈?
菱歌望着他,緩緩将攏在袖中的五指攥緊,指甲扣在掌心,有一種鈍鈍的痛感,讓人沉淪又清醒。
下一刻,她幾乎要告訴他一切,就像五年前她在花月樓等他的日日夜夜,她多想告訴他,她的悲傷,她的委屈,想告訴他,在這漫長的苦楚中,他是惟一支撐着她走下去的光亮。
可是啊,他那時候都沒有出現……
菱歌輕笑一聲,眼底一寸寸清明起來,道:“公子認錯人了。”
她轉身便走,不給他開口的機會。
她怕他繼續追問。
她當然知道他的愛重,她只是怕自己會忍不住告訴他答案。
那些漫漫長夜中積攢的絕望,終将化作一句:“因為,我怕我父親之死與你父親有關,與楊家有關。”
這話将如千重山一般,将他們之間初識的美好全部擊碎。
他承擔不起,她亦是。
所以,在她查清一切之前,就這樣吧……
朗月當空,逼仄狹小的甬道中只餘他們兩人,他明明伸手就能觸到她,卻只能看着她從他身邊又一次逃開。
他臉上有一種近乎懊喪的頹唐,就那樣靜靜地望着她的背影,一步步走入宮牆的陰影之中,再也消失不見。
月光灑在他身上,他的神思漸漸清明,心底又湧出一抹花來。
無論如何,他的阿瑤還活着,不就是最好的答案嗎?
哪怕她不肯承認,哪怕她不敢信他,只要她活着,不就足夠了嗎?
他的阿瑤,還活着啊!
*
不遠處的樹影裏,陸庭之靜靜地望着面前的一切。
菱歌走得雖快,腳下的步子卻有些淩亂……
沈菱歌,你的心,也亂了麽……
他的眼角微微抽動了一下,漫天的月色投入他的眼底,卻像是被吞沒了一般,沒有半點生氣,不見絲毫波瀾。可他周身的氣息卻冷得凜冽,寒氣逼人。
周臨風屏氣凝神,半點聲音也不敢發出。
“大人……”
終于,他忍不住提醒道。
甬道中的人都走了,陸庭之發髻未幹,卻已在這裏伫立多時。再這樣下去,只怕要傷了身子。
陸庭之道:“你先出宮去。”
“大人呢?”周臨風不覺開口。
陸庭之卻沒開口,只是轉身便朝着宮中的方向走去。
周臨風嘆了口氣,朝着菱歌離去的方向搖了搖頭,這位沈姑娘還真是會惹大人生氣啊!
*
直到回到永寧殿,菱歌的手還微微有些顫抖,她緩緩松開緊扣着的掌心,才發現手指都已有些僵硬了。
她隐了所有的情緒,朝着暖閣走去。
暖閣中燈火通明,周遭的宮人皆被霍初寧支開了,只有兜蘭陪着她。隐隐的,可以聽到瓷片破碎的聲音。
菱歌自然明白霍初寧的心,便只輕輕推門走了進去。
“賤婢!你竟敢忤逆本宮!”
兜蘭捂着臉跪在地上,攀着霍初寧的裙裾,道:“娘娘千萬珍重身子!孩子要緊吶!”
霍初寧坐在美人榻上,粗粗的喘着氣,胸口劇烈地起伏着,似是氣極。
“姐姐。”菱歌輕聲喚她。
霍初寧轉過頭來,瞬間便紅了眼眶,道:“阿瑤,你回來了!”
菱歌急急走到她身邊,将她攬入懷中,安慰道:“我回來了,都好了。”
“今日若不是你,我便……”霍初寧哽咽地說不下去,她突然摸着菱歌的臉,認真打量着她,道:“你的哮症怎麽樣了?”
菱歌道:“我沒事。姐姐吉人天相,腹中的孩子更是福星高照,就算沒有我,姐姐也會平安的。”
“太子是不是認出你了?那楊公子……”
菱歌擔心她思慮太甚,忙道:“姐姐放心,曾經的謝瑤最怕水,他們不會起疑的。更何況這世上有哮症的人這樣多,又不止我一個,他們就算猜出什麽,我只一口咬定我不是謝瑤,也就沒事了。”
霍初寧這才安下心來,又認真道:“阿瑤,今日是有人要害我,你信不信?”
菱歌點點頭,卻不能多言,只道:“姐姐說的話我都信,都信。”
見霍初寧平靜下來,兜蘭才略略安心,卻又擔心菱歌的身子,便輕聲道:“姑娘不若去換件衣裳,再來陪娘娘說話吧。”
霍初寧這才發現菱歌全身都是濕漉漉的,趕忙道:“阿瑤,你快去沐浴更衣,別沾了寒氣,只怕不容易好的。兜蘭,把本宮剛才喝的姜湯再給阿瑤盛一碗。”
“是。”兜蘭應着,轉身退了下去。
菱歌站起身來,道:“姐姐,那我便先回去了。”
霍初寧點點頭,卻突然拉住了她的手,道:“阿瑤,陸庭之喜歡你,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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