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微妙

微妙

這種觀念很奇特,仿佛她認為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把自己單獨割裂了出來。

埋頭在自己空空如也的回憶裏找了一番以後,蘇念粗淺地得出結論:可能為了保護自己。

一個孤兒院長大的女孩,不會處理親密關系,是因為她不曾擁有,沒有機會去學。

可以理解,但很讨厭。

不受控制的反應使蘇念有種奇異的荒謬感,仿佛一只孤魂野鬼占據了一具無主的屍體,僞裝成了她的樣子活了下來。

那可憐的小鬼還以為自己獲得了新生,實則處處受到了身體本能的轄制,也只有偶爾在那靈魂與身體的細小間隙裏,才能聽到這具不腐軀殼的嘲弄嗤笑:

你也不過是替我再活了一次。

“不是的,這就是我自己的。”蘇念趴在床上捂住耳朵,卻擋不住那些在腦海裏震耳欲聾的質疑聲。什麽都不記得的人,怎麽去證明自己是主人?

第二天清晨破曉時,透過沒拉緊的窗簾照進來的光喚醒了女孩。她才揉了揉微涼的手臂和有些僵硬的小腿,側身拉過壓在身下的被子,再次陷入了昏昏的沉睡當中。

終于睡夠了醒來,身邊已經不是日初枝頭的清脆鳥叫聲了,而是楊樂坐在椅子上看視頻的小聲嘟囔。偶爾看到興奮處,她還控制不住自己地發出一兩聲悶悶地笑聲,笑完不忘心虛地擡頭看了眼蘇念,正好對上她直勾勾的眼神。

“醒了”楊樂先是笑了笑,下一秒又馬上拉下臉,一個箭步沖到她的床邊,手指生氣地點了點她的小腦袋,瞋目切齒地教育道:“叫你抓住機會,不是叫你趁人之危!”

“什麽?”可能是因為剛醒,女孩還覺得自己腦袋暈乎乎的,跟不上好友的跳躍性思維。

“你是不是偷親人家喬煊了?”楊樂伸手拿起桌邊的藥和水,一面小手穩住小心翼翼地遞給她,一面笑得見牙不見眼,搖頭晃腦的認可姿态像個看到自己學生出師的老先生。

“……你為什麽會這麽覺得?”剛問出口沒等到她的回答,蘇念清咳了一聲後就看清了那綠色藥盒的感冒藥。瞬間對上楊樂的外星思維,把這一切聯系在一起了。

“我沒夜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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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這感冒還真是湊巧。”楊樂揚眉一笑,丢下這句意味深長的感嘆,瞅着好友的臉已經比燒開的水還要沸騰了,便順着她的話“是是是”地哄她喝藥。

“真的沒!”蘇念不爽于楊樂的敷衍,可這感冒确實來勢洶洶,她喝一杯水的功夫都打了兩個噴嚏。

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喬煊怎麽樣了?”她抓過桌邊的紙抽了兩張,狠狠地揩了兩下鼻子,把那玉白的鼻尖擦得紅紅得像個剛成熟的小果子,才撒了手。

“他好像已經沒什麽事了。”楊樂翻了個白眼,愈發确定這病毒是從喬煊身上跑到蘇念身上的,她努了努嘴後瞧見女孩憔悴的面容,垂眸把那些刁難的話無聲地吞了回去。

“你這次冬游真的白來了。”那個負心的壞男人害得念念生病也不來看一眼,給他上點眼藥總不過分,“日出沒看到,還要帶着病回家。”

“可能是水逆,不過也不是沒有收獲……”

蘇念無奈地聳了聳肩,接着楊樂的話打算告訴她“和學長關系緩和的事”,擡眼間瞄到了門被人推開,又止住了這個話題。

不能再讓多餘的人誤會下去了。

“不知道你吃不吃這個……”男人有些無措地提着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他接近一米九的個子站在床邊像是個巨人,動作木讷地遞上也很符合巨人身形大卻行動不便的特點。

“吃的吃的。”都沒看清是什麽,蘇念就快速地點了點頭。昨天晚上糾結了半天,她決定還是好好地找回一下記憶。

證明一下自己是自己。

“慢、慢、吃。”楊樂看見這個見色忘友的朋友就不爽,索性眼不見心不煩,囑咐完這句客套話,就快步離開了。

身形消失得那麽快,走的時候竟然還不忘把門帶好。

女孩注意到這點,無意識地露出了一個“秒懂”的微妙笑容,在瞥見喬煊那張恢複冰冷的俊臉後,又不自覺地收了起來。畢竟心裏還盤算着怎麽和他打好關系呢,可不能叫放松警惕的他發現。

“學長你身體怎麽樣了?”這是在沒話找話,其實一打眼看見那張煥發生機的美貌,她就知道它的主人好的差不多了。

“差不多了,你感覺怎麽樣?”難得的是男人回了這句搭讪,還遞出了新的話題,讓場面不至于冷下來。

“我感覺很好!”沒想到對話進展得這麽順利,看來離打好關系尋回記憶不遠了。非常好!

……

喬煊看着女孩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狼吞虎咽地吞着飯,眼下還有難以讓人忽略的黑眼圈,一時語塞。

這是不願意同他多說話了嗎?

“明天早上離開,如果這過程中身體不舒服,記得和我說。”男人捏了捏手心,幹巴巴地說完他準備好的臺詞,轉身離開了。

“好的。”蘇念對于以前逼他太緊帶來的壞影響還記憶猶新,她飯還有些在唇齒間咀嚼着,撇見學長要走趕忙開口送行。

留是不敢留了,就怕關系又開始倒退。

也不知道是體質不好,還是這次感冒确實嚴重。一直到了第二天上車,女孩還覺得頭暈眼花得厲害。上車和楊樂找到她們的座位後,她倒頭就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光線已經暗了許多,蘇念眯着眼睛看了看,發現是車上的簾子被床邊的人拉了下來,沒想到楊樂這種大大咧咧的性格也有這麽巧的心思。

“好渴……”吞咽了兩口口水,喉嚨越發難受,她皺了皺臉閉上眼睛倒回椅背,頭歪向身邊的人肩膀,嬌聲向她抱怨。

話音剛落,一瓶礦泉水被送到了她的手邊。她蹬鼻子上臉,想着可逮着使喚楊樂的機會了,用氣音哼哼道:“為什麽不喂我喝,你怎麽連病人都虐待啊?”

那邊沉默了會兒,蘇念猜她在壓抑自己即将噴薄的怒火,抿起唇露出了一個得逞的笑容,嘴裏還不忘絮絮叨叨地指責她:

“果然是不愛我了……”

一個濕潤的塑料瓶口被遞到嘴邊,女孩這才止住那張喋喋不休的嘴,心滿意足地咽下了好幾口水後,才擺了擺小腦袋示意不要了。

“你說喬煊怎麽好得那麽快,明明他當時情況看起來比我嚴重多了”感覺腦子清醒點了,蘇念也不想睡了,她把半邊身子都壓在了好友身上,同她随意地閑聊。

“可能是因為我經常鍛煉。”

明顯不同于女性的低沉嗓音直接把女孩炸了起來,她神色不定地站在座位前,側頭看向了身旁的“好友”。

喬煊怎麽在這兒?

身後傳來了一兩聲輕笑,蘇念扭頭看過去,是和她隔了好幾排座位的楊樂發出來的。又認真看了兩眼她的過道座位,蘇念謹慎地分析了兩秒,“學長,你喜歡坐窗邊的座位嗎?”

“……嗯。”男人後傾,透過座椅間的縫隙看到揮舞着小拳頭的楊樂,那句“你朋友覺得我需要為你的病負責”自然地消弭在了唇舌間。

“哦哦,我也是。但是我沒搶過楊樂。”女孩提起這件事還有點氣呼呼的,她猛地甩頭瞪了眼楊樂,又火速在被她回瞪前轉了回來。

只要沒看到別人瞪她,就不算被瞪。

“你要不要和我換?”喬煊邊說着邊起了身,他眼神還是和以前一樣冷淡,只是話裏的情緒不再那麽疏離。

可能被別人發現了自己的秘密,不再那麽認生了?蘇念轉了轉琥珀色的眼珠,猜測男人突然平易近人的緣由。

“不用了,你專門換了坐這兒的。”女孩一屁股坐回自己的座位,謝絕了他的好意。她生病了腦子一團漿糊,沒理解到楊樂在這件事上的良苦用心,內心還有些不高興。

不和自己換座,卻和喬煊換座。

真行,帥哥的臉就是好使!

女孩鼓着臉低頭不語,男人以為她不樂意和自己坐一起,頓時有些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

往日被女性避開他能開心得不行,可現在他莫名地有些失落。不知道是那迤逦的夢境影響了他,還是他醒來時那張關切的小臉。

興許她是一個好人。

心理醫生勸告過他多次,讓他交點異性好友,才能更有效地走出母親帶來的陰影。可他就是過不了心理的那道坎子,特別是那群蜂擁而來的女人都是為了他那張讨厭的臉!

光是迎上那群人愛慕的目光,他就難以卸下心防,更別提交友了。

蘇念是第一個能離他那麽近的人,他身體體格一向很好,已經不記得上次生病是什麽時候了。

這可能是一個老天安排好的契機。

幫助他,離開那個已經死掉了的女人的控制,讓她徹底地死在那個沒有碑文的墳墓下,再也無人問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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