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河東小碗

河東小碗

九月初,天拂曉。桂花開得正香,空氣靜了一夜的塵,此時聞起來又清新又甜膩。農家人起得早,戶戶生起炊煙,雞鳴狗叫,人聲漸響。

此時正是收秋玉米的時節,河東村到臨墨縣十裏路上,大片大片成捆紮着的玉米杆堆放在略泛黃糾連覆滿地的野草上,偶爾蹦出的蟋蟀,個個是黝黑健壯的大将軍。

蘇小碗肩上挎一長布包,一手不忘兜着,好似裏面有啥寶貝怕掂壞了似的。她穿着一身洗得發白的麻布裙,行色匆匆,三步恨不得并做一步走。

有從那縣城早市上回家的村人,恰巧遇到了,她便停下來甜甜喚一句“大嬸、大姐、大叔”等稱謂,乖巧禮貌招人喜歡。因此還未到縣城,便收獲了一小塊綠豆糕點和幾個肉餡包子。

小碗吃了兩個包子,将剩下的綠豆糕和包子用洗得幹幹淨淨的手帕包好,揣進懷裏。日上三竿的時候,進了城,熟門熟路地走進了一家小店。

這家小店沒有招牌,只在門頭挂了餐館兩字的青布番。小店不過二十來平,擺了四張桌子,胡亂幾把椅子,小櫃臺偏居一角,後面稀稀落落放了幾壇印着酒字的罐子,整個看起來雜亂無章。櫃臺前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肩膀挂着半塊抹布,正随着主人一點一點的頭有節奏地搖晃,要掉不掉。

正是用早點的時候,餐館應該很熱鬧。可這家店在街深處,四周都是住戶,只它一家小店,偏僻不說,還不供應早餐,所以才這般安靜。

“小牛哥,小牛哥。”蘇小碗甜甜喚了兩聲,見小哥睡得正熟,不得不走近兩步,來到跟前,沖着耳朵大喊兩句:“秦大哥,早上好。”

在蘇小碗進門的時候,秦小牛便聽見了聲響,仍閉着眼假寐。在她放大聲音時,秦小牛才耳朵一動,一個激靈抖了抖,渾身一跳,抓起飛出的抹布,低頭一陣猛擦,慌張着說:“主子,我沒偷懶!我沒偷懶!”

蘇小碗見他慌亂的樣子,不厚道地咯咯笑起來。小姑娘長得白淨,有點嬰兒肥的圓臉上一雙眼睛彎成月牙,兩個梨渦旋在翹起的嘴角,可愛中又透着幾分靈性。

“小牛哥,你每次都被我吓一跳,好笨哦!”小姑娘聲音軟軟糯糯,像吃了桂花糕,聲音都帶着幾分甜。

秦小牛看着笑的可愛的小姑娘,耳朵抖了抖,跟着傻笑起來,心裏滲進絲絲甜。

“小碗就不要欺負小牛了,你明知道他笨。”秦钰掀開簾,從後面院子走過來,故意拖了尾音,揶揄小牛。

他身高五尺六寸,比開的後門還高出寸許,不得不低頭過門。微微低頭,晨光撒在他長長的睫毛上,閃出一層光暈,高高的鼻梁,擒着嘴角的笑意,宛若仙人一般,淨世美好般的存在。

“秦……秦大哥……”小碗偷偷咽了咽唾沫,低着頭小聲喚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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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碗來了。”撒滿面粉的手胡亂在系在腰間沾着大塊油漬的圍布上拍了拍,秦钰笑着打了聲招呼。

小碗呆呆望着眼前的人,她看不見那人塞滿指縫的面渣,亦看不見那好似許久未洗過的圍布,更聞不見那人滿身的油花味,眼裏心裏滿滿都是秦钰笑的爽朗的帥臉,還有仿佛散發着陽光的桃花眼,還有尖尖的小虎牙,還有沾着白面的粉腮幫,還有性感的喉結,還有衣服半掩着的精致鎖骨,還有……該有……娘了個腿的,遮那麽嚴實幹啥,還沒到冬天呢!

蘇小碗憤恨地跺了跺腳。

“小碗……小碗……小碗!”秦钰将圍布解下來,随身擱在櫃臺上,微微一碰,便撒出許多塵粒,肆意飛舞,在陽光下看得尤其耀眼。

“嗯?”小碗愣神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似的歪了下頭,拿一雙杏眼看秦钰,像只蒙了逼的傻狗。

“傻傻呆呆的。”秦钰無奈搖搖頭,又耐心說了一遍,“今日,小碗給我帶了哪些好東西?”

蘇小碗這才獻寶一般,打開小心維護的布包,裏面堆着許多鮮桂花。

“這是娘親讓我給秦大哥送過來的。”

秦钰彎腰低頭,認真看。兩人距離不斷拉近,秦钰那張好像天生帶光的俊臉在小碗面前不斷放大,她屏住了呼吸,頭有些眩暈,好似能聽到自個的心髒猶如村頭臺子唱戲時的小鼓一直敲着,铿铿锵锵一陣亂,又快又帶勁。

“嗯,是開得正好的桂花,挺費功夫的,大叔有心了。”秦钰摸摸小碗的頭,謝道。

按理說尋常百姓家,只是等桂花落了,在地上撿來,洗了賣,可那花蔫敗了,香氣弱了不說,口感也差很多。可見這一包桂花,朵朵完整無損,不見半點塵,香氣撲鼻,一看便是開得正豔時,上樹摘的。爬樹之類的,肯定是小碗他爹做的,所以才如此說。

“沒事沒事,一點都不費勁。”蘇小碗摘下布包,遞給秦钰,在觸及秦钰的手指時,心裏一陣發癢,哈哈傻笑兩聲,大聲回道。

她家院子裏有兩顆桂花樹,蘇小碗一直覺得花香熏人,給摘了正好。才費了她一盞茶功夫,其中半盞茶還是去隔壁大伯家偷桂花時,給大伯過了會招,被打了出來。

“桂花品相很好……小牛,給小碗拿二十文。”秦钰道。

這間餐館是秦钰開的,前店後院,前面迎客,後面是三間小屋,加個小院子,用作廚房和秦钰主仆二人的卧室。

店開得偏僻,只做晚餐,每天限量十桌菜,價格比縣城最貴的酒樓還高出一倍,卻絡繹不絕,鄉紳豪商皆需排期,可見秦钰大廚之名。

小碗家是河東村一獵戶,有三畝薄田。秦钰的一些野味原料直接采購她家,由小碗隔三差五送來。

三天前,小碗背了三只兔子和一只獾給秦钰時,他張口要桂花做糕點。小碗這才送過來。

“不用錢,不用錢。” 看見你,我就覺得特別值了。小碗心裏悄悄加了一句,搖頭,馬尾辮一晃一晃,煞是可愛。

小牛從櫃臺內的抽屜裏抽出錢盒子,數出二十個銅板,硬塞給推拒的小碗。嘴裏嘟囔道:“收着收着,主子做事糊裏糊塗,錢也會不翼而飛,還不如你收着呢。”

說着說着,小牛不由絮叨起來。

“別人家做買賣,恨不得多扣客人幾個銅板。主子到好,總自個虧錢。昨日明明是十桌的菜錢,收到手裏才八桌。另兩桌錢,也不知道是不是主子忘了收。再加上,每月還要布施粥和齋菜……哎……幸虧餐價收得高,要不然,早喝西北風去…”

說話間,嘆了足足五口氣,可見怨念極深。

“小牛哥!”小碗打斷他的話,拿出兩個銅板扣在櫃臺,笑眯眯說道,“你多給了兩個。”

小牛愣住。

秦钰本被數落着,面癱臉不說話。此時聽到,挑了下劍眉,得意地反駁:”小子還說我!昨天你可收了其中的六個桌,說!是不是你忘了收!這個月扣你半兩月俸。“

小碗見秦钰開心,也跟着笑彎了眼。

“屁! 不準扣我月錢!我還要攢錢娶媳婦呢!”

眼睛餘光悄悄瞄了小碗一眼,秦小牛速度從抽屜裏抽出賬本,甩在秦钰的面前,認真說道,“這月十五,李家那個窮酸秀才找你喝酒,酒錢全免不說,還贈送了十兩銀子讓他上京趕考,這月初三你自個拿了十兩銀子出門說買米糧,五兩銀子你就背回來三斤糧食,你買的是給神仙吃的嘛!這麽貴……”

小碗見不得秦钰的一張帥臉一秒變目不斜視的面癱,好喜歡他笑着時會閃光的眉眼,于是拿過賬本,打起算盤,噼裏啪啦算起來。

秦小牛還沒說完,只聽撲登一聲,賬本甩回他面前。

小碗道:“這個月,米糧兩次計十八斤,花費五兩一錢,酒錢是十兩銀子,各項食材是五十兩銀子,其他雜七雜八等共開了五兩銀子,每天十桌的收銀兩共計……恩,三百一十五兩五錢,結餘應該是二百四十五兩四錢,怎得結餘是二百零四兩,而且二百零四兩,減去你的十兩月奉,減去秦钰的五兩

花銷,怎能剩一百九十五兩,你這帳不對吧?”

兩人被小碗的氣勢鎮住,肅然起敬。

小牛弱弱問了一句:“不對嗎?”

秦钰皺着眉頭,細想了一會,恍然大悟:“哦——好像是差了幾兩?”

見兩人一臉蒙圈的弱智樣,小碗氣得咬牙,恨恨說道:“是差幾兩嗎?是差了三十五兩四錢。”

“似乎差了很多。”小牛道,“哦~~~怪不得銀兩總是對不上。”

“恩,終于找到原因了。”

秦钰皺着眉,常挂着笑的臉此時顯得愈加凝重,竟平添了幾分尊貴肅穆之氣。

另外兩人不覺跟着嚴肅起來認真傾聽下文。

只見他鄭重地說道,“小牛,你看,我可沒亂花錢。”

兩人絕倒,秦钰果然還是那只缺弦少筋的廚子。

“胡說,你怎麽就沒随意花錢了?上次你還給王嬸家借了三兩銀子呢……哎喲這我忘記帳了!所以,還是你亂花錢呢。”

重點是這嗎?小碗被兩糙漢徹底激怒了:“秦哥、小牛哥,你們到底是怎麽搞的?錢無緣無故沒了三十多兩呢!”

被訓斥了,秦小牛望天……不,是屋頂。秦钰正視前方,一張面癱臉行成最佳防禦。

見兩人裝死,蘇小碗無可奈何,嘆氣一口,安慰道:“沒事,生意總歸還是賺錢的。至于銀兩,反正都是花了吧,不虧。”

秦钰笑着表示贊同。

小牛眼珠一轉,提議道:“小碗算賬好厲害,不如來我們這裏當賬房先生吧。”

雖然大钊朝民風開放,有不少婦女做工,甚至經商。蘇小碗已年方十五,是個大姑娘。況且家住河東,離縣城說遠也遠,又不可能住店。雖然……

小碗看了眼秦钰,還是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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