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胡娘舊事
胡娘舊事
胡家酒館在進長樂坊的第一家,酒釀得香,地界也好,生意十分興隆。今日休市,仍可見三三兩兩的人過來買酒。
胡娘婆婆送走了客人,正對着門口坐着,心裏怄氣得很,見胡娘沮喪着臉回來,怒意更甚。
“你瞧瞧你現在的臉色?上趕着熱臉蹭冷屁股。”
胡婆話說得難聽,卻連忙潤濕了條熱手帕遞過去,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天氣冷,胡娘剛剛哭過,冷風吹了一路,用熱水敷敷才不容易皴皮。
“娘,您就別埋怨我了。我……再也不會了。”胡娘在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見了婆婆,偷偷哭過的眼圈又紅了。
胡婆心疼地拍拍兒媳的手,勸道:“我是不懂你啊。那秦家小仆有什麽好的?比你小不說,身量又不高,還只是夥計。罷罷罷,既然人家無意,你也甭上趕着受罪了。你想改嫁,娘不會攔你……可總歸得選個可以依靠終生的。”
胡婆命苦,兒子還小,丈夫便沒了。好不容易一個人拉扯着兒子長大,兒子又得了重病。聽信了算命的,買了一娘沖喜。結果兒媳婦剛進門,兒子就去了,留下她這個老寡婦。
胡婆命苦,人潑辣,心腸卻極好。一娘還是一黃花大閨女,胡婆沒打算讓她一輩子守寡。操辦完兒子的喪禮,她送了一筆銀子給一娘,讓她拿銀子另嫁。
一娘卻沒打算離開。她是被買來的,回家,不過是被狠心的父母賣到另一處人家。買的媳婦就是丫鬟命,回去,絕對不會比如今更好了。她看準胡婆人好,又知曉胡婆臨老孤苦,索性留下來與她作伴。時間久了,兩人情同母女,相依為命。
“娘,我以後踏踏實實地與您經營好酒館,再不起些歪心思了。”胡娘下定決心道。
“你這丫頭……”胡婆無奈地搖搖頭,心知一娘還在氣頭上,現在怎麽勸都沒得用。眼瞅着胡娘在胡家已有五年,過年該二十一,這樣拖下去,已成了老姑娘。胡婆尋思着等胡娘歇了對秦小牛的心思,找媒婆替胡娘說門好親事。
胡娘不知婆婆心中所想,她正沉浸在回憶中。她知曉婆婆覺得自個沒出息,瞅準了的竟然是小小的仆子。
這哪是自己能控制的事情。她家人口衆多,長成的女孩就有三個,還不提被父母溺死的剛出生的女嬰。爹爹是個莊稼漢,黝黑高壯,脾氣暴躁,又不喜賠錢貨,動辄大罵。胡娘因此尤其厭惡高壯的男子,長相越是無害,她越發覺得親近,而李小牛恰好長得清秀可愛,胡娘本就頗有好感。
真的起了心思,不過是一年前的事。
當時,天色已黑,街上沒幾個人。胡娘正準備關店門,突然竄進來兩個流氓。臨墨縣城小,有名的混混,無人不知曉。這兩人便是整日鬥雞走狗,勒索搶劫的有名混混。這種混不吝的小人,犯的事小,搶幾兩銀子,吃白食……告上衙門也不過關上把月。出來後,反倒是找事更兇,令人煩不勝煩。大家圖省心,睜只眼閉只眼,被占了便宜,便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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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的,兩人盯上了貌美的寡婦胡娘。喝了酒,見四下無人,起了色心,把胡娘堵在門店裏,欲行不軌之事。
寡婦門前是非多,何況胡娘風評又不好。兩混混任憑胡娘呵斥,滿臉的□□。
多虧與秦钰約好了取酒。
秦小牛來了,敲門沒人答應。
店內,胡娘被兩混混掼在地上,用抹布堵住了她的嘴,只能發出微弱的嗚咽聲。微弱的喘息聲隔了一張密不透風的門板,被聽見的幾率微乎其微。外面叫門聲停下,胡娘心生絕望。
她沒想到死。淚流滿面、頭發散亂的她,顫微害怕的身體裏有一顆堅強的心。胡娘從來不是個懦弱的女人,擦破額頭的血漬以及混混手中的短刀提醒着她,為了活下來,她或許應該選擇妥協,污穢的身體永遠沒有活下去更重要。
就在此時,一聲轟隆的巨響,門板被踹飛了。
秦小牛嬰兒肥的圓臉皺成包子,與黝黑犀利的眸形成一種奇怪的反差。他冷着聲音道:“聽聲響,就覺得不對。”
胡娘怔住了。怦怦直跳的心仿若更快了一些,英雄救美從來都是老套而又最令人心動。
兩混混先是被聲響吓了一跳,卻見來人不過是個清秀嬌嫩的少年,掉以輕心地放開了胡娘,朝秦小牛走去。甚至其中一人還輕松愉悅地吹了聲口哨:“上趕着又送來一個,爺爺我今天還能男女通吃,真是快哉。”
實際上,在場的人都忽略了一件事情。酒館的門用得是厚重的實木,胡婆考慮到家中孤寡的安全,特意買足了分量,平日裏開門,那也要用盡了氣力,推上半響。
如今竟被小小的少年郎一腳踹裂出數道縫隙。
胡娘淚眼迷蒙中,只看見少年模糊的聲影,三下兩下躲開了夾攻,把兩人輕松撂倒在地,擡腳踹了踹,混混便暈了過去。
這實在是太過神奇。以至于有段時間胡娘做夢,總會在夢中重演這個過程。秦小牛猶如神袛一般,每每從絕望中将自己救走。
如果有一個人能帶她離開……
從小,胡娘從家常便飯般的打罵中,時不時地想起這樣一句話。可惜,她甚至勾勒不出這個人的面貌。在夢中,胡娘一遍又一遍地加深被救贖的印象,也漸漸地把這個人塑造成了秦小牛的樣貌。
看似潑辣,其實極度自卑的性格,讓胡娘不明白該如何追求一個人,尤其是比她還小接近四歲的小少年。一年多的時間,胡娘對待秦小牛,逐漸形成了半開玩笑半戲弄的相處方式。
狀似無辜的戲弄,如果是有心人定能看出自己無處不在的撩撥吧。如果對她無心,她也能保護好自己的心,不被輕易拆穿。
然而,這樣的心思,在維持了一年的今天,終是難以繼續。
很明顯不是嗎?他厭惡自己。胡娘想。就拿今天的事情來說,秦小牛厭惡與她有任何被人說道的暧昧。
秦小牛在她家院子裏燒炭,被串門的鄰居李姐看見了。李姐笑得一臉揶揄:“喲,小牛與胡娘的關系當真好呢。”
李姐聲音高亢,如打鳴的公雞,眼睛閃爍不明,滿含暧昧地從胡娘與小牛身上打轉。
胡娘紅了臉,嗔怪地瞅一眼李姐。她天生眸若秋水,加之內心懷着女兒家懷春的心思。這一眼,更讓李姐明白了什麽,興奮地直打鳴:“瞧瞧,害羞了不是。哎呦喂,真是濃情蜜意的好一對呀。沒想到我們胡娘豔冠臨墨城,最終栽在一個毛沒長齊的小子身上。”
“豔冠”通常用來形容娼妓,這話刺耳了。胡娘心中一閃而過的悲,面上卻眉頭都沒皺下。這些話,她也該聽慣了。潑辣、風騷、姘頭如過江之鲫的寡婦老板娘,總比一個貌美內斂又柔弱的小寡婦來得更吸引顧客,而又更不好惹一些。
慕她名而來的人很多,又忌憚着她與年過五十的縣太爺有染的傳聞,使她除了受一些微不足道的言語調戲外,更多的是帶來越來越多的生意,賺的銀兩能夠再買一動三進的大宅院了。這比什麽更實際,又令人喜悅。
可偏偏實際的胡酒娘,卻一頭紮進了虛妄的愛情裏,直到被心愛的人一次次刺破:不耐的眼神、嫌棄的說話語調、甚至就像現在一樣,只是被旁人調侃兩句,便怒不可遏地劃清界限。
“閉上你的臭嘴。我和這婆娘一點關系都沒有!”
被李姐言語激怒的秦小牛奮而起身,在摔門而去之前,用居高臨下的眼神瞥了胡娘一眼。
如墜冰窖。眼神多麽冷酷啊,像是在看被蒼蠅圍繞的腐肉一樣,令人作嘔,避之不及。
胡娘回過神來,秦小牛早已沒了身影,身旁的李姐不知何時罵罵咧咧悻悻地離開了。
胡娘閉上眼,又回想了一遍秦小牛救她時的身影,終是顫顫巍巍地走回了自己的卧房,拿出早已做好的棉鞋。
要試一試啊。不帶任何的調笑與戲弄,認認真真把自己的心意說出來。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胡娘揣了棉鞋,風一般地趕往秦家的菜館。在進門前,聽到了他關于她所有的嫌惡。
夜深了,胡娘伺候着婆婆睡下後,回到卧室,躺在床上,把今天發生的事在床上過了一遍,不覺淚流滿面。
她其實知道秦小牛身份定不簡單。他不像個仆人。能識文斷字不說,即便穿了粗布短紮,絲毫不比富家子弟差上半分,甚至氣質更盛。他伺候的秦钰貴氣十足,更不似簡單人物。因秦钰寒疾在身,臨墨城內早已私下流傳着他們二人會不會是京城來此避世的隐士,身份高貴矜持。
他看她,猶如看卑賤的娼妓,其實想來不過是身份使然吧。胡娘想,她怎麽能配得上他呢?
可是,偏偏秦小牛竟然會喜歡上蘇小碗。甚至秦钰也深陷其中。
胡娘抑制不住內心深處升騰的嫉妒。她自認美貌不輸小碗,家世半斤八兩,一個是農戶,一個是獵戶。比起小碗的無心,她的一往而深的情就顯得尤為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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