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命不久矣

命不久矣

“秦小牛到底喜不喜歡胡娘呀?”蘇小碗趴在櫃臺,戳了戳同樣發呆的秦钰。

兩人正看着坐在椅子上唉聲嘆氣的秦小牛。

“大概是喜歡的吧……”秦钰撓撓頭,有些不确定地說道。

“那小牛還說喜歡我呢?”蘇小碗撇嘴道,“這感情一事,豈是那麽多喜歡?”

“非也~非也~喜歡可能很多人,愛可只是一個人。”秦钰揣着糊塗當明白,“你瞧,秦小牛可以喜歡你,也可以同時喜歡胡娘,不耽誤的。就是不知道,他究竟愛誰?”

“哼!什麽喜歡?什麽愛的!氣死人了。”氣憤地一蹬腳,蘇小碗站起身來,用胖乎乎的兩只手擒住秦钰的頭,讓他正對自己,認認真真地說道,“喜歡只有一個人,愛也只有一個人。喜歡和愛都只有同一人,懂?”

秦钰坐着,只能仰望着蘇小碗,看着對方印着自己的雙眸,幹幹淨淨,清清澈澈,不覺恍惚起來。

心髒不受控制地怦怦跳,猶如熱炎翻滾,還未燒至全身,猛然間被霜雪凍結。秦钰無法呼吸,四肢僵硬,陡然昏厥過去。

蘇小碗被這變故吓得失了血色,大聲地喊道:“小牛——小牛——快去喊魏大夫!快去!”

蘇小碗不是第一次見秦钰發病,卻每一次都慌亂地落淚。她顫抖着握住秦钰的雙手,輸送內力,一絲絲活泛凝血的靜脈。而她內力剛過,血又開始重新凝結,似乎無論她費多大的力氣,不過是徒勞的可笑罷了。

秦小牛比蘇小碗要鎮定一些,家中常備熱水,以防這種事情發生。

他把熱水加入卧室的浴\桶,一趟又一趟。對小碗喊道:“去掉外物,送入浴\桶,不然該凍上了。”

蘇小碗公主抱起秦钰,快步進了卧室。淚流滿面的她顫巍巍解着秦钰的衣服,此時,生不出來什麽旖\旎的心思,腦子空白得狠。

越是慌亂越是不擇法門,秦小牛瞅了一眼,他着急出門請大夫,只來得及交代一句:“撕了。”

秦小牛出去的一瞬,只聽得屋內刺啦幾聲響,飛出了幾片小小的湛藍的衣角碎片,每一片皆差不多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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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小牛抽抽眼角,呢喃道:“這丫頭內力……不輸我……”

魏大夫是太醫歸鄉,整個大钊朝數一數二的名醫。他把過脈後,嘆氣道:“老夫本以為公子還有三年壽命,想不到這寒毒如此惡毒,天氣越冷越發厲害,公子怕熬不過下一個冬天了。”

“我本是将死之人,五年也算是賺到了。”

秦钰整張臉蒙了一層青色,讓他看起來比起人更像是屍體。臉色不好,語氣倒是輕松:“有勞魏大夫這五年的照料,魏大夫合該放輕松的,很快……大家都會放輕松的。”

“公子,天無絕人之路,總歸有辦法的。”魏大夫說道。

“何必呢?塵歸塵,土歸土,便好。我喜歡如今的生活,也不願有任何變數。安安穩穩地度過剩下的歲月,是所有人的希冀,包括我自己在內。”

他選擇孤身一人來到此處,舍棄一切,表明了自己的意願。秦钰環視了臉色凝重的秦小牛和魏大夫,而這些不放心又圍過來的人……

他眼神掃過蘇小碗。這丫頭,眼淚噼噼啪啪,哭紅了鼻頭和眼珠子,小肩膀一縮一縮,抽抽搭搭的,像只白兔子。秦钰莞爾一笑,罷罷罷,總歸遇到了一些美事。

“瞧你哭的,像個小花貓似的,過來,我給擦一擦。”秦钰招招手,示意蘇小碗坐在床邊。

魏大夫和秦小牛對了個眼色,退了出去。

秦钰不在意,他只想給小花貓擦擦臉。結果一擡手,發現自己正光着臂膀,似乎不只光了臂膀,全身亦是□□,頓時尴尬地紅了臉,手臂狀似不經意地縮了回去,面癱着臉,垂着眉眼道:“去洗把臉吧,髒兮兮的。”

蘇小碗哪裏沒看出秦钰尴尬之處,她不在意地用袖子抹臉,眨了眨紅彤彤的眼鏡,擺出平生最嚴肅的表情。別說,倒是有幾分肅殺之氣。

“秦钰!”

“嗯?”秦钰見蘇小碗如此鄭重其事,詫異出了聲。

“我看了你的身\子。”

“嗯??”

“我要負責!”

“???”

“娶我!”

“!”秦钰。

蘇小碗發了瘋,被秦钰趕出了門。

翌日。

蘇小碗平靜了心情,想起了昨日秦钰看自己猶如看瘋子的眼神,不行!要智取!蘇小碗也不知道自己的執念從何而起,也許從第一眼便是……秦钰是她這輩子迄今為止遇見到的最最好的人,不論秦钰剩三年,還是一年,都是她的!

對待獵物,首先要裝作無害的,癡漢蘇小碗收斂了自己的氣息。

“秦哥哥早上好啊。”蘇小碗眼睛彎成月牙。

秦钰的寒疾之症來得快,去得也快。不過一夜,除了嘴唇泛青,看起來已于往常無異。他見蘇小碗眼神輕松,絲毫不見昨日如狼似虎的冷冽,暗暗松了口氣。秦钰一宿未睡,卻無法對蘇小碗的情誼做出回應。

早該是知道的,只是裝作不知罷了。

秦钰心中默念,我無私了那麽久,也想自私一回。小碗,原諒我的自私。我不知道是否愛你,但我舍不下你的溫暖。孑孓一生,唯有這麽一個人的出現,是意外。唯有這一個人,是不帶任何目的關愛。

還有一年,堅持這一年。讓這份情誼,随着自己的逝去而消散。就這一年,讓她陪自己度過。死在小碗懷裏,對他來說,是今生最大的幸事。

“你這丫頭穿得太少。”秦钰見小碗仍是穿了那身襖裙,天越發冷了,怎能不多添件厚衣裳。将一身狐裘披在小碗身上。

暖烘烘的狐裘披上身,小碗哼唧兩聲。心想,哼,別以為這樣就能抵消我求愛被拒的憂傷,等着瞧。

今日有舊縣老爺宴請新上任的縣老爺的接風宴。蘇小碗本不該去,可一想新縣太的兒子就是那小色胚朱春桡,怎麽也放心不下。故早早地來了,抓着秦钰的手,央着求着,一同到縣府幫忙。

若是以往,秦钰許是顧及着男女有別,不會像如今這般要小碗黏在自己身上,處處貼着自己。

可他只剩一年時間!他不想死!他不得不死!那何必又如此拘泥到死呢?貪戀溫暖,是他身為人的本能。

秦钰似拽非拽地拉着小碗的手腕,讓她走在自己的身側,方便小碗狀似不經意地時不時撲在他的身上。秦小牛跟在兩人後面,挑着兩擔廚具和肉食蔬菜,咬着牙龈作響。他的心意還未表露,卻已沒有希望。

三人經由縣府側門進了後廚。縣老爺已在後廚房等着了。

縣老爺姓徐,人稱徐老爺。五十多歲,霜白須發,腆着個肚子,慈眉善目,憨态可掬。人長得和善,為人也公正廉明,真真是臨墨縣的青天大老爺,最多有些嘴貪,好食好酒。因此與秦钰有些交情。

徐老爺上任之日,便被上頭的人關照過,對秦钰要十二分的小心伺候,不僅如此,更是不許他踏出臨墨縣城半步。還好,秦钰懂事,從未想過出城。

秦钰過得是□□的囚牢生活,這座囚牢很大,是一座城,也掩飾不了是個囚牢的事實。沒人告訴他秦钰的身份,大體卻能猜出個□□,徐老爺因此對秦钰多了幾分敬重,日常也如父親般多了幾分關愛在。

徐老爺笑咪咪道:“钰大廚來了,總算等到你了。新來的縣老爺也不是個挑剔的人,整幾個臨墨菜招應下就可以。”

能讓徐老爺笑得如此開懷,想來新來的朱縣爺必定是個不錯的官。秦钰松了口氣,就餘下一年,可不想出什麽幺蛾子。可秦钰不知世事難料,這廂平安無事,不代表了另一些人想他安寧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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