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落淚

落淚

應她，卻又傻站在那？

目視電腦的眸光微閃爍，餘光注意到門口的身影一直未動，青韻這才珊珊擡起頭，整個人正面對門口，手掌貼下颌，歪頭笑着看向月婳。

這臉色，真有點病怏怏的美人視覺。

“你拎着東西傻站在那裏幹什麽？”

攬了攬肩上的小毯子，青韻起身走向對方身邊，在注意到月婳的眼神後，眉稍微微輕挑，輕聲打趣道：“昨晚你不是已經見過我這臉上挂彩的模樣了，怎麽現在還用這種眼神瞧我，吓到你了？”

說罷，青韻拿出黑屏的手機，還對着看了幾眼，她向月婳投去疑惑的目光，當真醜的有這麽不堪入目嗎？

昨晚…

看來她還知道昨晚她們有見過。

目光碰撞，月婳側眸避開這樣的對視，簡單問道：“先說說你這眼睛是怎麽回事，昨晚酒駕了？”

青韻被問笑了。

她上前一兩步，指甲輕抵拇指指腹，在月婳眉心間輕輕彈了下：“我可是好公民，酒駕是違法的，違法的事我不做，你心裏怎麽還這樣想我？”

上一秒，眉心明明是被冰潤的指尖相觸，可下一秒，卻隐隐泛起了灼燒感，月婳面上平靜，卻下意識退步拉開距離。

她微微仰頭看青韻，繼續追問道：“那你這傷是怎麽受的，腫成這個樣子，你不是最愛漂亮。”

她只關心她。

不問昨晚那女孩是誰。

這算的上是三年相處，兩人之間默契下的不成文規定，所以，當青韻身邊的人換了又換，也只有月婳一直雷打不動地待在她身邊。

“昨晚出去應酬，喝了點酒，找了個代駕，結果那小子不怎麽會開林汐那跑車，再加上下雨視野不好，就撞到護欄上了，然後就縫了幾針。”

青韻說的風輕雲淡。

一邊闡述，一邊将剩下的那點奶昔麥片吃完，這麽大一件事，在她口中愣是一點份量都沒有。

月婳疊外套的動作停了停，還縫了幾針，眼皮上方的神經太脆弱了…

半響，她只能無奈嘆口氣。

“最起碼一周，你得禁煙酒辛辣，還有傷口那裏要定期去換藥，保持幹燥。”月婳已經盡量簡潔自己的話語，好讓青韻聽起來不會覺得她啰嗦無趣。

“我知道。”青韻應她：“昨晚醫生都給我交代過了。”

“你知道就行。”

月婳眼裏的柔光時明時暗。

也對，給每一個病患交代基本需要注意的事項是職責，醫生又怎麽會不給說，既然青韻什麽都知道，昨晚依舊選擇站那與小姑娘聊天嬉鬧，雨天調情。

那她又能說些什麽？

她說完這句，青韻也就沒再接話，兩人不止社交圈天差地別，感興趣的事物也是一個西一個東，能共融的話題簡直是少的可憐。

沉默，是她們相處時的常态。

四五分鐘後，青韻主動開口打破寂靜，她問道：“好端端的怎麽買了這麽多食材，今天是什麽值得慶祝的法定節日嗎？”

問完，就開始認真再想。

從某些方面來說，青韻确實是一個合格的戀愛對象，例如，每一個大大小小或者兩人之間特殊的節日她都會記得，并且當天會送上一份貼心的小禮物。

但也只是節日而已。

況且月婳也知道，她的貼心從不是特屬。

“給你炖一個鴿子湯補補吧。”月婳語氣平穩：“還有，上次你不是說下雨天最适合吃火鍋，下午我們一起吃吧，然後在家找個電影看吧，投影屏也安好了。”

她不知道青韻還記不記得這句話。

——果然…

青韻思考的表情是在告訴她，她已經忘記什麽時候講過這樣的話了，雖然回憶的表情一閃而過，月婳也還是注意到了。

青韻點頭應她：“行，那就辛苦你了，你想看什麽我就陪你看什麽。”

“好。”

月婳心中又苦又甜，她雖然忘了，但她又願意陪着她。

沒多久，開始各忙各的。

兩人之間的相處，更像是相識相戀多年的配偶，生活中除必要，不會沒話找話。

月婳将兩人微潮濕的外套熨好，當她準備着手于食材烹饪時，怕廚房的響動會吵到正在休息的青韻，便走到沙發旁想勸說對方回卧室休息。

結果，青韻已經躺在沙發上睡着。

月婳輕腳步的更靠近一些。

徐緩擡手，微微彎曲的四指隔空輕覆在青韻的眉眼上，熟睡狀态中，她的唇角也是淺淺上揚，唇部線條因為那小巧的唇珠，而呈現出一種嬌欲的飽和感。

只有她睡着時。

月婳才會細細去看。

最喜歡的，還是青韻的唇。

她的左側唇角下有一顆很小很隐匿的紅色小痣，只有素面朝天不加精致妝容修飾時，這顆痣才能被發現。

月婳眼睑低垂，擡手，理了理她額前有些淩亂的長發，她就這樣繼續默默地看着青韻，看着睡在她身旁三年的枕邊人。

随後，她輕手輕腳走向廚房忙活。

還未到一小時。

桌面上的手機就開始震動并發出響聲，月婳剛一臉慌張的走出來，青韻蹙眉，就已經被吵醒，她擡手去摸正在充電的手機。

“嗯？”

睡眼惺忪，青韻将手機搭在耳旁。

也不知電話那邊說了什麽，雖然一臉不情願，但青韻還是揉着脖子坐起身，語氣不算好：“行行行，我這就過來了，你們先把工人穩住。”

要出去？

她又要走…

月婳的動作微微頓住，她背身回廚房，看一眼還未炖好的羹湯，唇角微苦澀，像是料想到什麽一般，将手中的廚具很輕的放下來。

就像無數次在深夜。

她一次又一次的勸自己放下心中的難以言喻。

腳步聲愈發靠近，青韻邊穿外套，邊與廚房內的身影說話，她坦然又直接：“月月，我要臨時出去一趟，你別等我了，回來指不定什麽時候了。”

她一直都是這樣。

從不會因為突然離去而對月婳産生任何的內疚感，更不會去考慮對方接下來的情感是如何。

“很着急嗎？湯應該還有十來分鐘就差不多要好了，要不你等等吧，喝了再走。”月婳試探性的挽留道，言語間盡是克制的不舍。

青韻對鏡補妝，見的小妖精多了，什麽口吻和情緒她聽不出來？偏偏就是無視月婳的不舍罷了，她直接拒絕：“不行呀月月，那邊已經催着等我了，這件事很重要的，飯什麽時候都能吃，等有時間了帶你出去吃貴的。”

貴的…

月婳一時語滞。

轉身時，還不忘溫柔對她笑，習慣将所有的話語憋在心口：“好，那你先去忙工作吧，那個确實更重要一些。”

門開，門閉合，随着青韻的離去，屋內的葡萄柚香味也逐漸散了，月婳獨自坐在廚房內，看着水池中淘洗一半的素菜，垂眸，她試圖修正淩亂的情感。

所有期待在這一刻被落空。

一定是因為昨晚通宵夜班，再加上早上一直在廚房忙碌，所以，她才會如此如此如此的疲憊不堪。

她想歇一會。

或許，睡一覺就好了。

可下一個雨天是什麽時候，青韻又會在哪一個下雨天剛好回來，她們，什麽時候才能一起窩在沙發上，聽着雨聲，一起看場電影。

枕頭有點濕，月婳睡着了。

或許是因為真的累了，她睡的很熟，熟到在睡前忘記叮囑自己，她又夢到那一位許久未見的摯友。

似乎只要委屈，她就會夢到她。

女孩站在霧裏，朦朦胧胧，只是她和青韻一樣，不管她怎麽喊，怎麽去哀求，女孩始終都沒有回頭看她，心中抑不住的酸澀難受。

蓄在眼眶的淚水。

唰地一下瞬間全部滾落。

模糊狀态下，月婳右手緊緊握住墜在脖頸的小福牌，用來保平安的，可偏偏給她小福牌的這個人，在夢中也欺負她。

她們，都在欺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