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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常嬷嬷是耿格格娘精心挑選的陪嫁嬷嬷,因耿家不是什麽高門大戶,故而所選的常嬷嬷是忠心、聰慧有餘,卻是眼界不夠。

沉吟片刻後,常嬷嬷只道:“奴才覺得福晉應該是沒有生病,王府上下人人都知道福晉向來要強,可王爺都發話将五阿哥抱回來,福晉不敢不答應,但福晉哪裏咽的下這口氣?”

她看向耿格格,低聲道:“定是福晉想叫您低頭,主動将五阿哥送過去,如此,就算王爺知道了也不好多說什麽。”

耿格格仔細一想,這的确是福晉一貫的做派。

先禮後兵,若她不識擡舉,接下來便有別的法子對付她。

常嬷嬷勸道:“格格,不如您就照着福晉的意思做吧,王爺是男子,平素不大顧得上內院,內院裏可是福晉說了算,若福晉想為難您,簡單的很。”

說着,她的眼神落在炕上趴着玩的弘晝,聲音低了些:“先前您早産時,年側福晉被罰跪,一直對這事兒懷恨在心,若您再得罪了福晉,只怕這日子更加沒法過了。”

“如今您還年輕,又生的貌美,若得福晉照拂,以後還愁生不出兒子嗎?”

弘晝瞬間覺得手中的撥浪鼓不香了。

他挨餓了好幾日才得以回來,難不成又要被送回去?

他可憐巴巴看着耿格格。

将才耿格格聽了常嬷嬷的話心中本有幾分猶豫的,可對上弘晝那雙清澈的眸子,卻是堅決搖搖頭:“不,我不會将弘晝送去正院的。”

“福晉是什麽樣的人,你我都清楚的很,日後雖不至于為難弘晝,卻也不會對他盡心盡力,弘晝還這樣小,哪裏能離了我?”

弘晝這才放心下來,更聽到耿格格道:“聽嬷嬷這樣一說,我就知道福晉是個什麽意思,她無非想我借口身子不好,說不能撫養弘晝,她就順藤摸瓜,勉勉強強将弘晝養在身邊……弘晝是我的心尖尖、命根子,我就算拼了這條命也要護住他,不然等他長大以後知道我不要他,定會怪我恨我的。”

她很少這般有主心骨。

可在常嬷嬷看來,耿格格此舉無異于雞蛋碰石頭,還想再勸上幾句,誰知弘晝卻是将手中的撥浪鼓一丢,哇哇哭了起來。

這下耿格格顧不上常嬷嬷,連忙将弘晝抱在懷裏哄着。

可哄着哄着她卻發現弘晝臉上一滴眼淚都沒有,是哭笑不得,捏了捏弘晝胖嘟嘟的小臉,低聲道:“你啊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小小年紀就學着假哭起來?”

弘晝沖她咧嘴一笑,這模樣,怎麽瞧怎麽可愛。

反觀福晉左等右等,卻遲遲不見耿格格将弘晝送了過來,心情很是不好,偏偏四爺也因她當日言行心裏有些不悅,幾日沒來正院。

夜裏她睡不着,坐在窗前看了會雪,吹了冷風,當真病了。

王府中規矩森嚴,耿格格知道福晉病了,便一日日前去正院請安侍疾。

偏偏福晉還是賊心不死,對着她說惦念弘晝,她裝傻當作沒聽懂似的,死活不接話,直說“既然您惦記五阿哥,明日妾身就帶着五阿哥前來給您請安”之類的話。

翌日一早,耿格格就替弘晝穿戴整齊。

如今雖是初春,可春捂秋凍,耿格格怕弘晝染上寒氣,将他裹的嚴嚴實實的,他本就皮膚白嫩,穿着一身孔雀藍的襖子,袖口與領口都滾着一圈兔子毛,就連頭頂上戴的小氈帽都有一圈兔子毛,十分可愛。

就連常嬷嬷見了都忍不住誇贊:“咱們五阿哥可真是俊啊!”

弘晝并不喜歡她,轉身就将腦袋埋在耿格格頸間。

耿格格心裏是七上八下的,臨出發前還對弘晝道:“今日你定要乖乖的,可不要惹福晉生氣……”

福晉怎麽對她,她倒是無所謂,就怕福晉磨挫她的孩子。

弘晝像是聽懂了似的,咿咿呀呀叫着。

母子兩人剛行至正院廊下,就聽到裏頭似有嬰兒咿咿呀呀的叫聲,接着,他們便聽到鈕祜祿格格的說話聲音:“……昨日妾身給您請安時聽您說惦記五阿哥,您一向對王府中的孩子都極上心,想必您好些日子沒見到四阿哥,想必也有幾分惦念,故而妾身今日也抱着四阿哥來給您瞧瞧,正好叫兩個孩子見一見。”

“說起來,五阿哥出生時羸弱,洗三與滿月都未辦,這兄弟兩人還沒見過面了。”

弘晝雖未見過自己的哥哥弘歷,卻見過鈕祜祿格格幾次,這人容貌不如耿格格,可說話行事卻是滴水不漏,這一番話更是将福晉捧的極高。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說的正是這個理兒。

随着耿格格抱着弘晝走進去,待她請安後,鈕祜祿格格更是湊上前道:“五阿哥真是生的好看,原先我覺得四阿哥也不差,可如今與五阿哥放在一起,頓時被襯到泥裏去了……”

耿格格連忙道:“鈕祜祿格格說笑了,我瞧着四阿哥也生的極好看的。”

三個女人一臺戲,她們是各有自己的小心思,不動聲色寒暄着。

另一邊,弘晝與弘歷皆被放在炕上,由乳娘照看着。

弘晝看着眼前比自己大上三個月的兄長,忍不住摸了摸他的手,當即更是咧嘴笑了起來——嘿嘿,自己摸到了堂堂乾隆皇帝的小胖爪子。

鈕祜祿格格一向小心,很少将弘歷抱出門,弘歷突然瞧見比自己小了一圈的弟弟,有些懵。

社牛·弘晝卻是動手動腳起來,一會摸摸弘歷的小手,一會拽拽弘歷腰間玉佩的穗子,一會又戳戳弘歷胖嘟嘟的小臉……

弘晝正玩的起勁,只聽見福晉的聲音響了起來,不由一愣:“……我一看到這兩個孩子就想起了弘晖小時候,說起來,他們倒長得有幾分像弘晖,特別是弘晝,我記得弘晖小時候也是與他一樣,眼睛大大的,睫毛長長。”

福晉向來要強,就連對上四爺都很少有這般示弱的時候,如今更是道:“可惜啊,一轉眼弘晖都沒了七八年了,若他還在,如今都已經娶妻,說不準孩子都有了。”

“這幾日我病着,時常想起從前之事,所以昨日才會答應叫耿格格抱着弘晝前來給我瞧瞧,不然我明知自己生病,又豈會不擔心将病氣過到孩子們身上?。”

鈕祜祿格格不動聲色接話道:“那時候妾身尚未進府,卻也時常聽人說起您将大阿哥教的極好,只可惜,老天爺沒開眼……”

說着,她更是拿着帕子沾了沾眼角,似乎真是為故去的大阿哥而傷心。

耿格格本就不善言辭,被鈕祜祿格格一襯托,愈發顯得笨嘴笨舌起來,索性低着頭不說話。

福晉瞧她這油鹽不進的樣子,心裏漸漸有了火氣,索性問她:“耿格格,你怎麽不說話?”

耿格格遲疑道:“妾身比不得鈕祜祿格格能言善道,既然如此,還是不說話的好,免得哪句話說錯了,惹您不高興。”

福晉心中怒氣愈盛,面上隐隐浮現幾分怒色來:“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當日說将五阿哥養在正院,你記恨上了我……”

“妾身不敢。”耿格格連忙道。

這下,鈕祜祿格格都不敢随便接話。

福晉掃了耿格格一眼,索性開門見山道:“是真不敢還是假不敢,唯有你心中清楚,說起來你出身不顯,當初納你進王府不過是王爺看你容貌出衆,可身在皇家,容貌可不是什麽要緊的東西,難不成等着以後弘晝大了,要娶妻說媳婦,你能憑着你的好顏色為他說上一位賢妻……”

眼瞅着福晉接下來的話就要推口而出,弘晝瞧見一臉緊張的耿格格,都忍不住替她捏一把汗。

下一刻,他腳趾頭一痛,低頭一看,原來是弘歷抱着他的腳丫子啃了起來。

當即弘晝來不及多想,放聲大哭起來。

他這一哭,福晉的話自是戛然而止。

耿格格更是快步走了過來,柔聲道:“弘晝,你怎麽了?”

一旁的乳娘連聲道:“福晉恕罪,格格恕罪,奴才們将才見四阿哥與五阿哥玩的正好,并未多加注意,誰知道四阿哥竟抱着五阿哥的腳咬了一口,想必是将五阿哥咬痛了……”

耿格格擡起弘晝的小胖腳一看,瞧見他那肉嘟嘟的小腳丫上有幾個牙齒印,心疼極了。

鈕祜祿格格也忙道:“快請大夫過來。”

說着,她更是道:“都是四阿哥的不是,這孩子平素乖得很,今日怎麽就這樣頑皮……”

弘歷如今剛長了牙齒,上下各長了兩顆,小小嬰兒下嘴又沒個輕重的,一口下去自然疼得很。

弘晝卻覺得還好,看着面前依舊懵懵懂懂的弘歷,心中暗想——今日真是謝謝你了,我的好哥哥!

接下來又是請大夫,又是哄弘晝,屋子裏忙成一團,福晉好不容易提起的話頭無法繼續,只想着下次再找機會。

只是福晉怎麽沒想到一向柔弱的耿格格也為兒子打算了起來,畢竟這等事兒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耿格格想着得早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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