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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舒越等她呼嚕得差不多了,握住她的手,将它從自己的腦袋頂拿了下來。
“別鬧。”聲音裏沒多少責備。
“好嘛,不鬧。”陳初遙根本不怕他。
她左右将書房掃視了一圈,納悶:“說起來,舒姨呢?我今天好像還沒看見過她。”
不久之前與母親開誠布公交談的畫面在眼前一晃而過。
這沒什麽好值得拎出來說說的,舒越用另一個答案回答了小青梅的問題:“分數剛出來那會兒,媽有讓我将成績截圖發給她。”
按照舒母的性格,朋友圈應該發完了。
不出意外的話,現在人大概在某個不知名角落,一個一個給列表好友打電話,樂呵呵地詢問他們有沒有時間過來喝升學酒。
“啊,這樣啊。”陳初遙能理解。
作為哥的長輩,舒姨盼這天盼很久了。
每逢升學考,舒家總會莫名其妙被人拉出來cue一次,對方說的那些,你硬說是恭維,好像沒什麽問題,就是把話往語境裏一結合,怎麽聽怎麽不對勁。
舒姨八風不動,笑得溫婉。
瞧着溫溫柔柔的,一張嘴,誰都別想從她這裏讨到好處。
哥這點倒是蠻像舒姨的。
陳初遙壓低聲音,用火車站門口,黃牛拉着人說小秘密的語氣:“怎麽樣,透露一下呗,考了多少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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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越大佬式平靜:“也就那樣,也就省內沒幾個分比我高的程度吧。”
“哥你好凡啊。”
陳初遙說着,又道:“哥你真的好煩。”
“待會兒就輪到你凡。”
舒越移動鼠标,對陳初遙:“查嗎?”
“查!”
陳初遙掏出手機,在相冊內找準考證的照片:“等我一會。”
“不用。”那串數字舒越了然于胸,他輸完将筆記本電腦一推,移動到陳初遙的面前:“輸一下密碼。”
“哥你直接輸了呗。”陳初遙奇怪:“你不是知道我密碼嗎?”
查分數的這個系統,高考前他們登入了好幾次。
學校前前後後有一堆流程要他們走,今兒個讓改密碼,明兒個讓填資料。這個破網站和晉江有的一拼,又抽又卡,bug一大堆,分分秒秒都在挑戰人的耐心。
好不容易将東西都填完,一眨眼的功夫——網頁自動刷新。
一切又要從輸入賬號密碼開始。
幾次以後,陳初遙火了。
舒越操作就不會,陳初遙一股腦将自己的密碼發送給他:【拜托拜托,救救孩子,孩子改天請你吃糖。】
說好的糖影子都沒見着一個。
“不會吧,哥你這麽記仇呀。”陳初遙笑着反咬一口。
舒越還沒說話,陳初遙在兜裏掏巴掏巴,翻出一塊來。
她将糖塞進舒越的手裏。
“來來來,請你吃。”
“你自己吃就好。”
舒越說着,想要将糖還回去。
陳初遙忙擺手:“不用不用,你吃吧你吃吧,我之前答應好了的。”
舒越将糖果送到眼前,細細地盯着包裝袋看。
難怪,葡萄味的。
舒越哭笑不得:“既然那麽不喜歡這個口味,為什麽每次都要買?”
“因為你喜歡啊。”陳初遙理所當然。
她這句話說得實在太輕,風一吹就散了,饒是舒越的耳力,也只捕捉到了一個‘你’字。
他沒聽清,便問:“你說什麽?”
“沒什麽啊。”
說了怕舒越不好意思,他一不好意思就容易傲嬌。
堂堂猛男怎麽會愛吃糖果呢?陳初遙被自己的內心戲逗笑:“所以你吃不吃嘛。”
舒越撕開包裝,将糖果扔進自己的嘴裏。
甜度剛剛好,多一分齁人,少一分寡淡,舒越若無其事地擡手,瞥了一眼糖果的外包裝。
“噗嗤。”
見他看過來,陳初遙舉手,不打自招:“我不是在笑你!”
舒越蹙了蹙眉頭,将糖紙扔進了桌子底下的垃圾桶。
“還查不查?”
“查!當然查!”
兩人這一番插科打诨,帶走了陳初遙大部分的緊張。
舒越用鼠标在密碼輸入框內點了一下,輸入框前端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小豎杆,正在一閃一現。
陳初遙手指搭在鍵盤上,她的手很漂亮,五指修長白皙,指尖瑩潤。
舒越的視線在陳初遙的指尖停頓了數秒,看着她将密碼輸完。
頁面之內,小圓圈轉啊轉。
“又來了。”
陳初遙佛了:“剛剛我在家,也是被卡在了這一步。怎麽回事嘛,服務器是被考生和家長擠爆了嗎?”
陳初遙還要吐槽幾句,面前的界面一閃,緩緩出現了幾條細線。
這幾條細線慢慢成為一個表格,陳初遙屏氣凝神,牢牢盯着表格的最後兩格看。
很快,表格內的數字被加載了出來。
陳初遙瞪大眼睛,捂住嘴,一下子從椅子上彈跳起來,手臂在空中無意義地晃動,幾乎是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擺放了。
她像是想要原地蹦跶一下,以此表達自己的興奮,一只腳擡了,另一只腳牢牢定在了地上。
腦子裏只餘下一句話:‘哥,我出現幻覺了。’
“不是幻覺。”舒越的話直擊陳初遙的懷疑。
他的聲音很淡,驚訝淺得可憐,将他的語氣裝進瓶子裏,晃一晃,全是柔和的笑意。“或者你再仔細看看。”
看看,當然得再仔細看看。
個位數、十位數、百位數。
陳初遙的目光在這短短三個阿拉伯數字間逡巡,從始料未及到難以置信,從難以置信又到欣喜若狂。
她不該嘲笑那中舉的範進。
她現在除了沒有真的厥過去,比那範進又好得了多少。
原來得償所願,是這樣一種感覺。
陳初遙一個人獨自沉默了許久,久到舒越誤以為她的興奮冷卻了。
倏然,陳初遙猛地拽住了舒越,她将手掌搭在他的肩膀上。纖長的五指牢牢锢着他的肩,用力地前後搖晃。
陳初遙的眼睛亮的出奇,說出了查成績後,她的第一句話:“啊啊啊啊啊你看見了嗎?哥你看見了嗎!我好厲害哦!我真的好厲害哦!”
舒越任她胡鬧,他輕笑一聲:“嗯,你很棒。”
“要抱一下嗎?”
舒越朝她攤開手:“就當做是慶祝了。”
陳初遙不說話,直直将自己撞進了他的懷裏。
舒越的懷抱很溫暖,他的手臂有力,牢牢将她箍在懷裏。按理來說是有點疼的,陳初遙吸一吸鼻子。
用力回抱住了他。
些微的疼痛,加強了她的真實感。
陳初遙将臉藏在舒越的懷裏,悶聲悶氣:“我出息了。”
“我真的做到了哦,不是做到了其中的一部分,是完完全全的做到了,甚至還超出了預期的目标。”
陳初遙無疑是開心的,開心的同時,連綿不絕的委屈與難過不住地往外冒。
她本能地将自己藏進舒越的懷抱,仿佛只是這樣,亂遭的心就能平靜了。
哪怕她不說,舒越明白她一直以來的壓力。
她作為家裏的獨生女,背負着爸媽的全部期待。
幼年時期的陳初遙,就差那麽0.0001%就要被陳家爸媽逼瘋。人的欲望是永無止境的,就像他倆考了211,就希望陳初遙能上985.
陳初遙很有自知之明,她就是那類不算笨、但也不聰明的普通小孩,考一個年紀前五都是走了狗屎運,你讓我次次年級第一?
想要我死的話,可以直接來要我的命。
她不止一次因為成績哭過,高三那會兒明明是在進步,卻因為距離爸媽滿意的線太遠,她哭着問舒越:“哥,我是不是很沒用?”
問完卻不要舒越回答,她自己把眼淚抹掉,哽咽着,故作無所謂:“一口吃不成大胖子,我總能做到的。”
她确實做到了。
舒越對她的話進行了肯定:“嗯,你真的很棒。”
陳初遙從他的懷抱裏退出來。
她的耳尖全紅了,伸手撓撓自己的下巴,讪笑,故作鎮定:“既然分數查出來了,我和爸媽說一聲吧。”
“發個消息就行。”
在這方面,舒越比她要有經驗:“叔叔阿姨這會兒應該沒什麽空管我們。”
陳初遙舔了舔嘴唇,濡濕過後,唇上的死皮愈發明顯。
舒家的書房沒有安裝飲水機,舒越自帶了一個保溫杯過來。
這個保溫杯是幾年前學校舉辦游園會,陳初遙贏來的獎品,保溫效果不盡人意,好過一點沒有。
他一個多小時前往裏怼的開水,這會兒舒越擰開蓋子,将掌心懸在瓶口上方,探了探溫度。
不涼不燙,正好入口。
保溫杯自帶的杯蓋可以當做杯子,舒越倒了一杯,遞給陳初遙。
“喝點。”
“哦。”
陳初遙接過杯蓋,小小口,一口一口地将杯蓋中的溫水飲盡。
體內的細胞久旱逢甘霖,全身的毛孔都舒張開了。陳初遙捧着喝空了的‘杯子’,乖巧地對舒越笑。
舒越又給她倒了一杯。
喝到第三杯,陳初遙喝不下去了。
她開始轉動杯蓋玩,轉兩圈,停一下,喝一口,繼續轉。
“不想喝就算了。”
舒越的話音剛落,杯蓋被陳初遙放在了桌面上。
“哥。”陳初遙喊他。
舒越簡潔明了:“說。”
“你下午還有別的事情嗎?”
“沒有,怎麽了?”
“沒怎麽。”陳初遙頓了頓,繼續:“就是想問問,我能不能在這邊多待一會兒。”
她不想回去。
她要是回去,爸媽沒空搭理自己都算是最好的結果了,陳初遙就怕他們忙裏偷閑,硬要拉自己接電話。
陳初遙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
自己拿着手機,與對面見都很少見的長輩尬聊。那位親戚笑呵呵,很捧場:“初遙啊,沒給你爸媽丢臉,這次考得這麽好啊?”
而她幹笑着,沒準連該稱呼對方什麽都不知道:“謝謝誇獎,哈、哈哈,也……也還好啦、”
代入感很強,她已經開始社恐了。
“你要是想的話,當然可以。”
舒越不覺得這有什麽好值得特地問一遍的,“只是待會兒你決定幹什麽?”
看書?玩手機?還是玩電腦?
“最近有什麽書籍推薦的嗎?”
陳初遙說完,自己先反了悔:“算了,說實話,我現在腦子有點亂,哪裏看得進去書,還是不要暴殄天物了。”
“那去看電影?”這個廢腦子少。
舒越說道:“前段時間上映的電影裏,有一部口碑不錯,一起看嗎?”
“好啊。”陳初遙沒有意見。
舒越家很大,二樓角落的那間房間被舒母按照自己的心意,改造成了放映室。
兩人從書房出發,舒越走的卻不是放映室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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