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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舒越掃碼付過去二十塊錢,得到了共計二十一枚硬幣。
說起來,他也好些年沒有碰過這類機器了,不清楚小時候練出的技術還在不在。
舒越操縱着搖杆,将夾子移動到陳初遙看中的娃娃上端。再前後左右看着情況做出微調,眼見着差不多了,舒越摁下開始鍵。
夾子向下運動,相當成功地将娃娃抓在了抓夾裏。
可夾子開始上升,舒越當即明白這把沒戲了——重心點沒找好,到了頂端,夾子一抖,絕對會被抖落下去。
果不其然,眼瞧着夾子帶着娃娃快到了出口,一搖一擺間,小東西被一下子甩飛了出去。娃娃側卧在出口旁邊,五官正對着娃娃機外的兩個人。
她的表情期期艾艾,像是在問:“能不能把我帶回家裏去?”
太靠近出口的娃娃才是真正最難夾的,一個不小心,夾子一側就會刮過出口的塑料薄板。
只有遠離出口的那端夾子真正使上力,這時候要想将娃娃夾出來,基本可以等同于千方夜譚。
這個娃娃太會選地方了。
偏生她有夠特殊,整個娃娃機內,這幅表情打扮的只剩她這一個。
陳初遙兩手虛虛搭在娃娃機外圈的玻璃上,眼巴巴地盯着這個娃娃看。
真男人就不能在心上人面前說自己不行。
難夾不等于完全沒戲,舒越試驗過後,确定了這臺娃娃機在夾空時,夾子會不停下落,直到抓夾像是在娃娃機內半躺下,這才會不慌不忙地收回去。
他心裏有了計策,他算好距離,第三次往娃娃機內投擲硬幣。抓夾看似又要無功而返,卻在回收時卡在娃娃腋下,一個上挑,将娃娃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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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初遙從舒越手中接過娃娃,哪怕看過他的很多次騷操作,還是驚訝到無以複加。
“這是魔法吧!”陳初遙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笑。
這個笑容很好看,眼尾自然下彎,梨渦明顯,感染得舒越也帶出了些許真實的笑意。他說:“誇張了。”
用了三枚硬幣,還剩下十八枚。
舒越上下掂了掂手中的硬幣,看着笑容明媚的陳初遙,突然問她:“初遙,要不要試試?”
以往他和陳初遙去夾娃娃,陳初遙總是一旁負責看的那個。
對于一些人而言,看別人游戲,遠要比自己親身去參與更有意思。之前舒越不是沒有這樣提議過,只是都被陳初遙給拒絕了。
陳初遙就是‘圍觀大于加入黨’中的其中一個,只見她稍作猶豫後,終是搖了搖頭,拒絕道:“還是不了吧。”
“我可以教你。”舒越沒有放棄,他繼續游說,并表示:“只是試一試,沒準你會喜歡呢?”
陳初遙正因為舒越的成功心潮澎湃,她抱着娃娃,盯着娃娃機看。
近來違反自己一貫習慣的想法有夠多了的,多這一個少這一個沒多大差。
其餘事件她不敢貿貿然進行實踐,可這次的不一樣——萬一成功了呢?
那可是個好兆頭。
舒越安靜等待着陳初遙糾結完。
須臾,陳初遙果真改了口:“好。”
舒越說到做到,他将壓箱底的經驗都翻出,一一傳授給陳初遙。
可惜這位抓娃娃界新人貌似沒什麽天賦,開始的幾次連娃娃的邊都沒碰到。第一次将娃娃夾起還是運氣值點滿,歪打正着夾住了目标旁邊的那個。
雖說是虛晃一槍,到底是讓兩人看見了希望。
陳初遙破罐子破摔,自創了新型瞄準方法。從原本的瞄準娃娃,變成了瞄準娃娃身旁兩厘米處的空氣。
她屏氣凝神,試得認真。
她本就是個很能堅持的人,既然決定要做,區區幾次的碰壁打擊不到她。
陳初遙越挫越勇,玩到後頭漸漸放開,将‘夾不起來會不會丢臉’的問題抛到了九霄雲外。
因為教學,兩人離得很近。
偶爾偏離得太離譜,舒越會将手覆蓋在陳初遙的手上,不動聲色地帶動着她微調。
硬幣一個接着一個被投進娃娃機,陳初遙瞄上的娃娃後背朝天,一只jio高高翹着,嘲諷得一批。
終于,硬幣消耗到了最後一個,陳初遙無心插柳柳成蔭,娃娃身上的背帶褲與娃娃機糾纏着,娃娃機的爪子顫顫巍巍地将其夾起,在最高處高頻搖晃,卻沒能将倔強的娃娃從抓夾上甩下去。
“啪嗒”。
是娃娃從娃娃機出口墜落的聲音。
這是陳初遙這輩子第一個自己夾出來的娃娃,成功在自己認為絕對不可能了之前。
她有點驕傲,在心裏給自己呱唧呱唧,臉上笑眯眯,堪稱激動得推開娃娃機出口的阻隔板,快樂地哼着不知名的小調。
耳邊也有掌聲。
掌聲的主人手掌拍得又快又急,激動的表現絕對不像是會出現在淡定的舒越身上。
也确實不是舒越。
陳初遙抱着娃娃回頭望去,面前站着的是一對陌生的年輕母女。
鼓掌的是那位女兒,小朋友黃色上衣,背帶褲,紮着兩個羊角辮,瞧着不過三四歲,小臉小手都幹幹淨淨的,也不會大吵大鬧。
陳初遙對這類小朋友沒什麽抵抗力,小朋友越過媽媽跑到她的面前,她連忙蹲下身子。
小朋友也不怕生,順勢紮進陳初遙的懷裏,兩只眼睛牢牢黏在了陳初遙手裏的娃娃看。
孩子媽媽笑着将人牽回來。
論起來,她倆比陳初遙到的還要早上一些,只不過兩人到時,孩子媽媽已經領着小朋友去了對面的機臺,那處算是這裏的視線盲區。
小朋友對這款娃娃充滿了渴望,她輕輕搖晃媽媽的手,沖着媽媽撒嬌,小聲地說自己也想要這個。
年輕媽媽感到為難,她蹲在小朋友的面前,壓低音量哄她:“可是囡囡,我們之間是不是已經試過很多次了?你剛剛答應媽媽什麽了來着?”
小朋友不情不願,還是乖乖開口:“爸爸還在等我們,我們先去吃完飯,再和爸爸一起來。”
小女孩支吾着,不想放棄。
年輕媽媽開始有點不高興了,她板起臉來,喊女孩的小名,說不可以哦,“那是哥哥姐姐的娃娃,囡囡告訴媽媽,君子不能——”
“奪人所好。”小女孩焉噠噠地接話。
若是平時,陳初遙擁有兩個同款娃娃,這小女孩又和她眼緣,沒準就将其中一個送給她了。可是一來這娃娃一男一女,主色調一橘一藍,出于各種原因,陳初遙舍不得将他倆拆開。
其次他倆對于陳初遙意義不同,一個作為舒越送出的禮物,另一個是自己頭次嘗試的戰利品,送出哪個,陳初遙都舍不得。
年輕媽媽哄好了女兒,牽着不是那麽高興的小朋友,對兩人道歉。
“不好意思啊,不用在意的,你們好好玩,之後我們再來也是一樣的。”說着,她一把将女兒抱起來,準備離開。
小孩兒的眼睛裏都有薄薄的水汽了,她最後看陳初遙拿着的娃娃一眼,将臉紮進媽媽的脖頸處。
她鬧還好,這幅渴求卻懂事的小模樣,最戳陳初遙的心。
她吃軟不吃硬,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舒越。
舒越抿抿唇,喚住兩人,表示要不自己再試試。
小女孩顯然是見過舒越的戰績的,眼睛“噌”得一下亮了。
年輕媽媽不好意思極了,想說不用,敗給了女兒軟聲軟氣的“好不好嘛”。
兩人手裏的硬幣之前便用完了,舒越要去換新的。
孩子媽媽将小女孩放下來,從自己的包裏拿出沒用完的,遞給舒越:“麻煩你了。”
“沒事。”舒越說着,看了陳初遙一眼。
陳初遙将腦袋往一側歪,眼睛眨巴眨巴,用肢體語言:‘之後請你吃冰淇淋。’
舒越笑笑,将信息傳遞回去:‘成交’。
孩子媽媽一共給了三枚硬幣,舒越只有三次機會。
這臺娃娃機的夾子瞧着患有帕金森的同時,還患有肌無力的嫌疑,饒是舒越,也不能保證自己一定能做到。
就算他做不到,也沒有人會說什麽的。
“哥哥已經幫你試過了,要是沒夾到,我們就幹脆下午慢慢來好不好?”孩子媽媽有自己的考量,她不可能麻煩人家一直幫忙夾。
見小女孩應了好,女孩媽媽對着疑似男生女友的陳初遙說道:“真是對不住。”
“沒關系的,小朋友總歸是有撒嬌任性的特權的。”陳初遙說完又補充:“何況囡囡這麽乖。”
沒有家長不喜歡聽人誇自己的小孩,年輕媽媽笑容愈發真誠了。
兩人斷斷續續又聊了幾句,舒越活動活動手腕,即将正式開始。
他一開始,仿佛空氣都變得焦灼。三人不敢再多言,擔心自己引起舒越分心,從而對他産生幹擾。
陳初遙接着觀察他夾娃娃的動作,光明正大地盯着舒越的臉看。
舒越是真的好看,五官無一處不生得不和陳初遙的意,他的氣質幹淨又溫柔,是盛夏茂盛的山林,是初冬清晨第一抹的陽光,是人群中行走的聚光點。
以往兩人共同出門,陳初遙走在他的身邊,經常會有小姐姐對着兩人頻頻回頭。
‘這個人……’
陳初遙對着虛空捏了一下拳,就像是要抓住什麽一樣。她将收攏地拳頭貼上自己的胸口,對着自己倒是無比坦誠:
‘是我的。’
“哇!”陳初遙的走神被小朋友稚嫩的驚呼聲打斷。
一晃眼的功夫,再去瞧小女孩,女孩的懷裏是她心心念念的棉花娃娃。
舒越做到了,且硬幣還剩一枚。
孩子媽媽婉拒了那枚硬幣,受了人家的恩惠,沒有報答也就罷了,她可不好意思還往回收東西。
舒越将硬幣塞進了外套口袋裏。
小女孩一手攬着娃娃,蹦蹦跳跳,跳回了媽媽的身邊。
她笑得露出一嘴的乳牙,拽着媽媽,學着之前在電視劇裏看到的內容,催促媽媽記下這位大哥哥的聯系方式。
小孩子童言無忌,她誇說大哥哥好厲害,奶聲奶氣地讓舒越等她,說等自己将來長大了要嫁給他。
孩子媽媽忍俊不禁,心說囡囡那你可沒機會了,你看中的小哥哥,能嫁給他的只有聞言看過來的這位姐姐。
與小朋友解釋是困難的,她們的思想天馬行空,思考的邏輯關系與成年人不同。
孩子媽媽沒辦法說服小女孩放棄,又不想真的當着陳初遙的面,以這種理由,去要舒越的手機號碼。
“你還是小朋友呢。”年輕媽媽說着。
小女孩不接受這個理由:“我下學期就上中班了,我馬上就是大朋友了,再說我肯定會長大的。”
想啥來啥。
這人是真的會招蜂引蝶。
感受到身後投射來的灼灼視線,舒越低頭輕笑。無形撩人最為致命,舒越笑着擡起眼,溫聲:“不行哦。”
他回頭,與陳初遙視線對上:“哥哥已經有了自己的小朋友了。”
之後某天,舒越将剩下來的那枚游戲幣送給了陳初遙。
這是他倆的幸運硬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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