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鄭栩二

鄭栩二

什麽聲音?周鄰河一個激靈,四下環顧,這個聲音,他熟悉又陌生,八年多了,這個聲音又出現在了他的耳裏。午夜夢回,幾時他都還以為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夢,可天一亮,他還在周家給人當兒子。

周鄰河如同遇見老鄉一樣激動,可四下翻找也沒有找到那個冷漠的機器聲,他開始懷疑是否自己聽錯了。也是啊,這個地方怎麽可能出現機械聲呢,這不是信息時代,是一個連歷史記錄都沒有的古代啊。

終是他異想天開了。

他失望又自嘲的坐回去,正是自嘲自己的時候,那個聲音又出現了,他猛地一擡頭,他這次,以及加肯定自己沒有聽錯,那個聲音真真切切的出現了。

“叮咚~”

“你好周鄰河先生。”

那是一道沒有感情色彩的冰冷的機械聲,紮紮實實的在周鄰河耳畔響起。

周鄰河驀然而動,為之一振。

“你是誰?你在哪裏?出來!”他開始尋找着那道聲音出現的地方,尋找着那個發聲源。

“周先生,我是不存在的,你是找不到我的。”

“什麽意思?”周鄰河急不可耐,分外期待他的出現,就好像在一個異國他鄉,能遇見一個老鄉,盡管不相識,卻因為來自同一個地方而熱切。

“我是系統君,一個來自未來的高新技術機械,我不存在某個世界,你也看不見我,當然,所有人都看不見我,我就是空氣。不過,我能和你對話,你就當我是隐形人吧。”

難怪找不見,原來是空氣,周鄰河慢慢的平複那澎湃的心情,認真的聽那道虛無缥缈的聲音。

“我的出現是因為檢測到你來自異世,一個和我距離不是很遠的年代。”

系統停了停,似乎是在觀察周鄰河有沒有在認真聽,最後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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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出現,實屬偶然,但是你都來了,那麽就按流程來吧。”

“周鄰河先生,你需要同我簽訂合約,這是你新生的代價。”

周鄰河一愣,正襟危坐起來。

周鄰河:“什麽合約?什麽代價?”

系統:“你需要完成你在這裏的使命,不然你就将被清除。”

周鄰河:“什麽是清除?”

系統:“清除就是-死。”

那死字說得雲淡風輕,似乎很輕易一般,周鄰河卻是差點給自己的口水嗆死。

“胡扯什麽呢,我來這裏又不是我願意的,憑什麽要我簽訂那屈辱的合約,完不成就死,不簽。”

周鄰河堅決抵抗,因為他惜命。

“不簽現在就被清除。”

面對系統的威脅,周鄰河毫不在意,反而欣然接受。

“清吧清吧,清除完大不了我回21世紀去。”

“你可能誤會了,清除就是,你,周鄰河這個人完完全全的死,消失,不管是這裏,還是現代,明白嗎?”

“你的意思就是,不答應得死,答應了完不成也得死?”

“是的呢。”

“這到底是什麽喪權辱國的條約啊。”周鄰河叫苦連天,抱頭吶喊,感嘆世界對自己的不公。原以為他的新生是老天爺的心慈手軟,沒想到辣手摧花的在後面。

悲傷夠了的周鄰河還是倔強的負隅頑抗。

“怎樣才能不死?”

“完成系統交代的任務,你就可以一直代表着周鄰河活下去,那時候,我将自動消失,不再出現打擾你的生活。”

“我有點懵,你讓我捋一捋再說。”

“鑒于你的出現屬于意外,也是身不由己,我給你申請了一個最輕松的任務。”

“什麽任務”周鄰河急切的想要自己自己需要做什麽才能挽救自己的生命。可是系統卻跟他賣起關子。

“至于什麽任務,到時你就知道了。”

“為什麽現在不能說?”

“因為還不到時候。”

“……”周鄰河內心不僅問候了他的祖宗十八代,這個時候還在和他打哈哈,豈非只是一個最輕松的任務,怕是拯救銀河系都不為過哦。

就這樣,周鄰河被迫簽訂了性命攸關的條約。

他開始琢磨,系統交代他的任務到底是什麽,是保家衛國大殺四方麽還是救人民于水火,還是成為一代枭雄,一代功臣呢。

他開始想入非非,如果這項認為艱巨,必是前途莫測,也不知道自己活不活得到完成任務的時候。唉~周鄰河感覺自己的前途堪憂啊,真是前不得退不得,愁,愁,愁啊。

正在周鄰河閉門探索未來的時候,不知道朝堂上的風起雲湧。

聽說周家和大皇子結下了梁子,大皇子的母家元氏也在暗地裏和周家較着勁兒。

而作為當事人被他爹規勸對大皇子退避三舍,不要再有沖突,不要惹是非。

周鄰河聽了,也深以為然,可是在他決定對鄭栩敬而遠之的時候,系統那個遭天殺的居然叫他接近鄭栩。

啥啥啥。接近鄭栩,幹什麽,反水麽,這怎麽可以呢,被他爹知道了還了得。

他固然是受過新思想的人,可這種踐踏為人底線的事情他還是做不出來的。

“不接近他終有一天你會後悔的。”系統是這樣告誡他的,聽在周鄰河耳裏,不由得凝重起來。

“什麽意思?”

“他有助于你以後完成任務。”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周鄰河咬咬牙同意了,畢竟還是小命要緊。“行吧。”

系統給他說,今夜大皇子會遭遇刺殺,周鄰河得去救他,不然鄭栩死了,這個任務就沒有進行下去的必要了,這樣周鄰河也就要死,因為鄭栩是關鍵人物,必須得活着。

鄭栩,鄭栩,原來他的任務裏,鄭栩是關鍵人物,周鄰河吐了口氣。沒想到,本該是敵對陣營的兩個人,卻是因為一個玄乎的系統而産生交集。

正是花好月圓的時候,鄭栩的處罰臨近尾聲。而周鄰河被逼無奈去碧水閣救即将被刺殺的鄭栩,他是偷摸的去的,趁着月黑風高,從允福那要來一件內侍服,又憑着人脈溜進了碧水閣。

“公子小心點,殿下還在院子裏賞月呢,見着您去了定會高興的。”允福不知他們的關系其實已經是勢不兩立了,還一個勁的撺掇。

周鄰河現在沒空理會允福,急迫的換好裝扮。

“交代你的,記住了,一會聽見摔杯子的聲音就帶着侍衛趕緊沖進來護駕。”

“公子您……”允福顫栗着嘴唇,于心不忍,周鄰河居然為了接近大皇子,自導自演上演一場舍身護駕的場面。

允福滿身都是戲,周鄰河知道他想歪了,卻又不想解釋什麽,只是催促他。

“別想多了,再晚會刺客就來了。”

周鄰河此刻順風順水的進了碧水閣,心裏沾沾自喜,順便感嘆自己有先見之明,幾年前就把關系打好了,不然哪有這麽順利。

此時的鄭栩俨然不知危險将悄然而至,立在斑駁疏影的庭院裏,擡着頭望着天空,此時烏雲避月,只有浮動的烏雲層層,哪裏有什麽月色可賞。

周鄰河看着人不由得嘀咕。

大晚上的,鄭珝不睡覺居然面對着白牆不知道在幹什麽,不會真的還在面壁思過吧。

周鄰河躲在柱子後面,看着月夜下那模糊的身影一動不動。

冷寂的庭院,清冷的夜晚,明裏的一個人,暗裏的一個人,他不知他,他卻是望着他模糊的背影,久久不動。

周鄰河看着鄭栩有些焦急,危險即将來臨,他還悠哉悠哉的賞月,一會兒小命都沒有了,而自己這個救世主就會從天而降,救他一命,然後悄然離去,不留功名,不然他們之間就更說不清了。他可不想暴露自己,不然他爹肯定揍他,屆時,自己的存在就特別紮眼了。

周鄰河對着天空雙手合十暗暗祈禱,但願一切如他希望的那般進行,千萬不要發生什麽意外,爹啊,娘啊,兒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啊,兒這是在艱難求生啊。

突然,在月亮被雲層遮住的時候,一支箭破風而來,直直的插在鄭栩腳跟前,毫無預兆。危險瞬間來臨,空氣中都散發着一股駭然的味道。

幾名黑衣刺客翻牆而入,直沖鄭栩而去,鄭栩莫不是被那支箭吓到了,還站在原地紋絲不動,看的周鄰河都替他捏一把汗,千鈞一發之際,周鄰河打碎兜裏藏着的茶杯,瞬間吸引了刺客的注意。誰都沒有想到這裏還有人,連鄭栩自己都想不到還有人在自己背後,而剛才自己分明下令遣散他們都回去就寝不必留着了。

顯然,周鄰河就是個意外。

周鄰河的臉他們看不清,但見衣服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氣,不過一名內侍,不足為懼。

沒有人對周鄰河過多的關注,不過一瞬便都沖着自己的目标而去。

說時遲那時快,周鄰河在一柄亮晃晃的刀劍即将刺向鄭栩的時候,沖了上去,然後一個鐵頭功撞開鄭栩,不幸的是自己躲不及了,被刀劍擦着胳膊,劃出一道細長的口子。

衣服布料被劃開的聲音異常清亮,那火辣辣的陣痛瞬間讓周鄰河咬緊了腮幫子。眼睛在虛影重重下搜索着鄭栩,也不知道古代人為什麽那麽喜歡白衣服,鄭栩大晚上穿一件白色的衣袍,此時就是明晃晃的目标。

鄭栩被周鄰河猝不及防一個腦袋撞在腹部,固然把他推離了嗜血的刀劍之下,卻是撞得他五髒六腑都在隐隐作痛。

內侍服是暗綠色的,此時在夜裏就跟黑色混為一體,他看不見那個救了他的人,只有無數逼近的刀光劍影。

不知道是夜晚太黑還是怎麽,刺客在空氣中胡亂砍了幾刀,幾下都沒有傷到人,鄭栩笨拙的躲着攻擊,周鄰河露了幾手他爹教的防身術,正是得意。這時外面允福也帶了禁衛軍進來,火把如同一條火龍般蜿蜒而來,禁衛跳進院裏和刺客打作一團,于是周鄰河乘着亂掩面摸出了庭院。

允福守在門口,正是焦急的往裏觀望,突然一把給周鄰河拉住,驀地給他吓了一跳,後來聽着周鄰河急促的呼吸聲才知是周鄰河。

“允福,快把我的衣服換上,進去。”

“公子,您……這是受傷了?”允福嗅到了一絲血腥味,不免擔憂起周鄰河來。

“小傷罷了。記住,救了他的人是你。不要露了馬腳。”說完,周鄰河就急匆匆的脫了衣服塞進允福手裏,頭也不回的跑了。

他跑得急,沒有辦法猶豫。

“公子……”允福看着周鄰河那輕松又決絕的背影,心裏都替他疼。內心感激涕零,原是他誤會了,周鄰河救駕肯定是事先得了消息,特意趕來救駕,可又不願讓大皇子知道,自己默默為他付出,功成便身退,不留半分念想。讓自己頂替公子成為功臣,好處都讓自己占了,可憐殿下還不知真正的救命恩人是誰。

手裏的破衣此刻如千斤重,允福緊緊揪着衣服,心中悲無數。

當夜,皇宮裏發生了一件大事,大皇子于碧水閣被刺殺,所幸得衷心宮人所救,才死裏逃生。

陛下大怒,要求徹查,不免得讓禁軍受了池魚之殃,禁軍統領以失職之罪被擺職,順帶還挨了板子。

震怒的不只是皇帝,還有貴妃,因為這個禁軍統領是她這幾年辛辛苦苦提拔上來的,是從他們周家軍出來的,現在因為一場莫名的刺殺折了一個臂膀,更是讓自己被推上了風尖浪口。和大皇子不對付的是誰,是她、是她背後的周家,大皇子一旦失勢受益者是鄭炤,所以不免讓人懷疑。可憐貴妃莫名其妙就背了這麽一口鍋。

元家的當家還是鄭栩的外祖父元鶴當家,老爺子曾是太師,輔佐先帝又輔佐了當今皇帝,受人敬仰,皇帝也要在衆人面前稱一聲老師。

當日,護孫心切的元鶴就領着一衆文臣上了大晖宮,跪求給鄭栩主持公道,勢必要揪出謀害皇子的兇手。

皇帝其實也是在懷疑是否是貴妃動的手,可到底是家醜不可外揚,本是不想大肆徹查,哪知給元家人來了這麽一出。聯合大臣跪在金銮殿外請旨,逼着他不得不給鄭栩一個交代。于是皇帝下令徹查全宮上下,鳳儀宮也在其中。

由于昨夜周鄰河是歇在了鳳儀宮才順理成章的溜進了碧水閣,背運的是他昨夜不小心受了傷,固然是小傷,可也經不住被查。外面全是禁衛軍铠甲兵器碰撞的聲音,卻是一聲聲的撞在了周鄰河心上,給他急的團團轉。

貴妃卻是青了臉,坐在主位上等着宗人府的人來查,所謂身正不怕影子歪,反正她沒有做過,也不怕查。

她是不怕可周鄰河怕啊,可惜已經封鎖了禁宮,他現在出不去。他從窗子望出去,宗人府的已經進來了,心跳都要從嗓子眼跳出來了。

來人是宗人府的宗正,進門就毫不客氣的大手一揮,瞬間禁衛軍魚貫而入。

貴妃面色變得極度深寒,她知道,他是借着搜查的理由明目張膽的替元家做事,就算是找不出什麽也要膈應她。

貴妃咬牙看着人闖進自己的行宮肆意翻找,心裏對元家和大皇子又記上了一筆仇恨。

周鄰河在暖閣裏忐忑不定,生怕露餡,胳膊上的傷口因為沒有處理,此刻也在隐隐作痛。

宗人府的人進來,先是看着周鄰河一愣,然後朝周鄰河道。

“原是周公子在,失禮了。”

周鄰河勉強笑了笑,佯裝鎮定。“大人公事在身,小子無畏。”

對方淡笑回應,随即看着人在屋子裏翻找。

“大人,搜到一件血衣。”一禁衛提着一件帶血的白色裏衣出來禀告。

周鄰河瞳孔一縮。他昨夜傷了手臂,為了不教人發現,脫了帶血的裏衣藏進床底,打算今天銷毀,結果教人連床底都不放過給搜了出來,這下有點百口莫辯了。

貴妃在後面看得直皺眉,沒想到會在周鄰河這裏出岔子。

周鄰河漫步走過去,看着那點血跡,無奈的解釋。

“噢,昨晚不慎打碎一個花瓶,劃破了胳膊而已。”

宗正也是人精,當即表示理解。

“噢,原來如此,公子可要保重啊。”

他也沒有動手翻開,只是那翻動的眼皮似乎在打着什麽主意。

貴妃适時的上前,怒聲呵斥。

“公子的衣物怎麽不及時清洗,偏到惹來一場誤會。”

貴妃身邊的侍女如意心領神會,趕緊請罪道。

“是婢子疏忽了,這就拿去浣衣局。”說完就領走衣服光明正大的出去了,只是步履匆匆。

翻也翻不出個所以然來,于是人馬如流水般撤走了。

貴妃看着周鄰河,眼裏的試探昭然若揭。

“這是怎麽了?捂得如此嚴實,也不招禦醫看看。”

周鄰河膝蓋一彎,就跪了下去。

“姑姑,是紅奴的過失,不慎受傷給姑姑招來麻煩。”

“沒事就好,你要是在宮裏有個什麽好歹,我可沒法給你父母交代。”貴妃扶着頭上的珠釵,倒是沒有多疑心,畢竟,她知道這個一手被她捧出來的孩子,絕無二心。

這邊貴妃剛走,鄭炤又來了。

“剛才拿出去的血衣是怎麽回事?”他是聽說了血衣的事情是以匆匆而來,擔心周鄰河。

面對鄭炤的擔憂,周鄰河只是搖頭。

“大哥無事,一個誤會而已。”

承乾宮內,一無所獲的宗正向皇帝彙報。

“禀陛下,沒有什麽實質性的進展,只是……”

“只是什麽?”皇帝眉毛擰成一團,想要他快快道來又生怕他說出什麽。

“臣在貴妃宮裏搜到一件周公子的血衣。”

“血衣?”皇帝沉吟,彼時貴妃趕到。

“陛下,是紅奴兒昨夜不慎打碎花瓶,傷了胳膊,沒想到宗正大人也這麽事無巨細、剛正不阿。”貴妃鳳眼瞟了一眼宗正其意不假思索。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固然周鄰河傷得很巧合,但也不在刺客名單裏,畢竟一個世家公子,如何也不會以身犯險。只是,這傷得委實巧合,如果不是他的身份在,怕就得提審他了。

縱然只是一個插曲,但鄭虛卻不是這麽想的。昨夜他被刺殺,幸虧得人相救,不然就沒有今天了。

他很懷疑周鄰河是扮豬吃老虎,他父親堂堂一軍統帥,身手不凡怕他也悄摸的學了一星半點去,卻不露聲色,說不得他就是當晚刺客中的一個。只可惜,他的身份,無法調查,不然……

昨夜萬分驚險,後來他找到了那個舍命相救于他的內侍,提拔他做了碧水閣的一等總管,那個內侍他識得,每年的燈籠都是他送來的。沒想到會在那危難之際挺身而出,救他于危難。

說起燈籠可不管自己怎麽逼問,他都不說燈籠的來處,再加之昨夜他的舍身相救,他有點懷疑,他是否就是那個每年默默送燈的人。

可能是他礙于自己的身份,是以每年以外人之名贈己之物。

鄭栩突然出現一種很微妙的感覺,在這個風雲詭谲,爾虞我詐的深宮裏,這個小奴才,默默的守在自己身邊,盡管自己記不住他,他都一如既往地守候在他的身邊,無名,不圖任何。

既他全心全意為着自己,所以他想把他收入麾下,罩着他,保他一生順遂,算是全了他的一番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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