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太子大婚後
太子大婚後
關于江州的事情,其實鄭栩也是冤枉的,江州礦場事關國需,是以處置起來也是比較雷厲風行。他只是沒有想到,一個礦場的事情,居然也遠不止礦場的事由。他只是按照自己知曉的,能處理的方式去處置的這件事,能接下他的任命的人都是元家一派系,自己并非手眼通天到江州的事情都一清二楚,但是元家有人在江州,是以後面他也就沖着這層關系直接着人處理了這事,按照澧朝律法,窺探礦場國需的人都被斬立決,若有逃匿或違抗者可就地格殺。
江州鐵礦大大小小被牽扯進去的人都被一一處置,被處置的人不乏有江州的平民百姓,他們有妻兒老人,面對親人被斬殺,心中悲憤交加于是才有了萬民書的出現。鄭栩作為太子,處置這件事的确是合情合理,只是,他所知曉的也并非就全是實情,無非就是,這從中,怕是有人拉了替罪羊。
但是現在就是個囫囵吞棗的後果,在百官面前就是鄭栩不經考察,就随意作出決斷,導致的多少人家失去兒子丈夫父親。
是以才會被鄭炤拿捏住了。
礦産容易撈好處但也容易出事,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會和元家挂鈎。
鄭栩接到诏令當即就要跟着進宮,他那新婚太子妃卻是追了出來。
“殿下!”何素兮瞧着宮中來了人,當即就跟了出來,在鄭栩出門之際喚住了他。
鄭栩回頭看着跑的面帶紅暈的人,問:“你跟來做什麽?”
“殿下是入宮麽?臣妾……”何素兮作為太子新婦,是以為要入宮觐見,便想着随鄭栩入宮,哪知鄭栩進宮是因為惹了麻煩。
“太子妃還是留在東宮吧,陛下是以朝政召見太子入宮的。”鄭栩還沒有說話,前來請人的內侍就替鄭栩解惑了。
如此,何素兮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也只得娴靜的送了鄭栩出門。
她作為太子新婦,理該在今日同太子一起入宮拜見陛下與貴妃的,只是不知何故,陛下不僅沒有召見他們,還以政務為由單單叫走了鄭栩。|
鄭栩進宮的路上就有試圖問過那內侍,只是內侍面色有些難堪道:“似乎是因為今日早朝的事,陛下不悅,便尋了您入宮去。”
“只是召見的我一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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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栩皺眉,他還沒有聽到早朝的風聲,不知道是什麽事情引得陛下龍顏大怒,而單單叫了自己,怕是與他有關。
他回想起自己最近的行事,不覺得有什麽事情還能是容易被別人抓住把柄的。一路心中惴惴不安,到了大晖宮時,只見那龍椅之上的陛下,正面色暗沉的等着自己。
偌大的宮殿,除了陛下以及身邊人,便只有他了,空曠得連腳步聲都能響起回聲。
他進去後,還未來得及跪下去,陛下就朝他擲來了案上的折子。
“你幹的好事!”折子打在他身上,因為穿的厚實不疼,但是嗎,多少有些難堪。
“父皇息怒!”他匍匐在地,卻是已經大汗淋漓,陛下是鮮少在他面前發脾氣的,而現在的怒不可遏,怕是有關自己的事情不小。
“你讓人去江州去做了什麽?”
江州?鄭栩連忙想起來,這是他前些日子處理的一樁案子,有關國需的,但是,已經結案了不是。
“江州一案已經結案,盜賣礦産者兒臣都已經處置了。”
“你結的案,結的好,人家百姓都伸冤伸到朕面前了!”陛下氣沖沖的盯着底下跪着頭都不敢擡的人,不說失望是不可能的。
“父皇,兒臣并不知犯了何事?”鄭栩絞盡腦汁,思前想後都想不出來這案子到底還有什麽遺漏的,究竟又能有什麽冤情如此事關重大,若是礦場一案真有冤情,怎會又被捅到陛下面前來。
陛下看着鄭栩那似乎真是茫然無措的樣子,最後也只得先壓了壓心中的怒氣。
“你是讓誰去江州做的?”
鄭栩咽了咽下口水,硬着頭皮說出來:“是、是秦氏。”
果不其然,他一說,陛下的臉色就肉眼可見的黑下去了,他看着這個他寄予厚望的嫡子,眼中分明充滿着不可思議。
“你就那麽可信元家?你手底下人比比皆是,為何就單單放去元家手裏?”
秦氏同元家的連襟關系,放去秦家就是等于把事情交給了元家,鄭栩身為元後的兒子,固然是會向着元家,但是,這件事非同小可,往大了說,一旦引起衆怒,處理不好,他的太子之位都可能保不住!
“元家有人在江州,礦場的事情他能不知道?出事了才跳出來,你到底有沒有腦子!”陛下氣得捶桌子,只差跳起來,動作牽引起都上還未來得及卸下的冕旒撞擊出清脆的響聲,以及一陣回蕩的的擊案聲,震得鄭栩心中一片冰涼。
他不知道,不知道元家有人在江州,并沒有人告訴他江州有元家的手筆。他只知道,自己接手這件事時,是秦家找上的自己,是他們說的願意為他效犬馬之勞,自願為他處理江州的事宜,因着旁人不可比的身份,他同意了,他交給了秦氏去處理這件事,他只聽結果。
看着鄭栩啞口無言的樣子,陛下神色越發凝重。
“你是太子,是澧朝将來的帝王,不是個任人唯親的糊塗東西!”
這件事被鬧得沸沸揚揚,又是在朝堂之上被揪出來的,不好作罷。陛下氣急,卻又除了罵一頓什麽也做不了,人好歹是他一手教出來的儲君,未立儲前的表現就已經是嶄露頭角,怎麽立儲後就糊塗了!
鄭栩面色青白交加,後背冷汗涔涔,卻是一句話都不敢接,由着陛下罵完。
他全然已經明白,這件事哪裏就是他的失職,分明就是元家從一開始就在欺騙他,等的就是這一天,自己主理的案子,對于他們來說,就是最好的擋箭牌。
陛下氣得胸口起伏不暢,壓了好幾口下舒緩過來,他不欲繼續待下去,最後是告誡了一番。
“讓元家人自己去善後!你給我好好待着!這太子之位你才坐了多久就出了這種事?趁着這幾天,你好好給我反省反省!”陛下最後也是沒有責罰他什麽,只是甩下一句話就甩袖而出,後面的宮人趕緊跟了上去。
鄭栩看着人從自己身前走過去,才應了聲。“是。”
鄭栩被劈頭蓋臉的一頓責罵,這都不及他心中的難受。
這個時候他才明白過來,江州的礦。哪裏就真的是被當地窺探了,分明就是元家人的手段。
他摯愛的家人,他曾經一度以為是他最後的親人的家人,卻利用了他。
元家在貪江州的礦,這本就是死罪,他們卻是暗度陳倉,在被發現之際,讓他去出頭,無論做的好與不好,無論最終的結果是如何,自己都脫不開關系,真是好大一個計謀!算無遺漏。
“祖父怎會棄我于不顧?”鄭栩不明白元鶴為何會在這件事上欺瞞他,江州如果真是他們暗中操作的,那他派秦氏去江州處理算什麽?是在看他的笑話嗎?還是想看自己的手段是否是可以達到他們想要的結果?
沒想到自己有一天被人逼得上了臺演了出供人賞玩的好戲。
他倉皇離了宮,卻是沒有直接回東宮,而是去了元府。
他急需要一個答案。
自今日早朝上的事情一發生,元鶴就知道,會等來鄭栩對峙的時候,只是沒有想到那麽快,還以為他要琢磨些日子才能想明白是何故呢。
“太子來了。”元璧瀾進來回複元鶴的時候,他逗着籠中鳥的手一頓,臉上看不出什麽喜怒,只是輕飄飄的丢了一句:
“你去。”
元璧瀾不贊同元鶴的做法,皺着眉頭發問。
“父親,這件事,您一開始做的時候就沒有想過太子會是如何下場,能否獨善其身,如今太子來要個說法,又怎可我去?”
元鶴只是沉吟道:“我去說什麽?我去了,便是沒有了回旋的餘地。”
他的性子向來不可違逆,說一不二,怕是與鄭栩争執幾句就要真的撕破臉了,好歹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
元璧瀾不語,心中卻是無法理解,元鶴近年來的行為,的确有失大家風範,如此作為,且還是鄭栩,那日後寒心的怕也不僅僅會是鄭栩。
“父親,我們是太子唯一可以依靠的氏族,為何就不能好好輔佐太子呢?”太子登基,他們元氏便是風頭無兩,京城內鼎盛之家,依着鄭栩的這層關系,今後族人便是有了錦繡前途。
他也不明白,元鶴究竟還有什麽不滿足的,這樣一個機會擺在眼前,他還能另有企圖,難不成他不要輔佐太子了?那要輔佐誰?鄭炤是萬萬不可能的,難道說是三殿下?可三殿下的身份又豈會有超越前者的機會。
鄭栩是元後嫡子,就算日後是否真的能信任元氏,他們元氏也終會百年屹立不倒!
對于元璧瀾的質疑,元鶴卻是下了臉子。
“他要是個好的,有心向着我們元家的,我何必如此!”元鶴冷哼一聲,他心中對鄭栩頗有微詞,是日積月累的。固然是心疼這個外孫,可是,在家族利益面前,不姓元的人終究比不得元家的前程。
“這些年來,我為他鄭栩盡心竭力,圖他什麽?你看他,截至今日又為我們元家做了什麽?他的心裏眼裏都是他一手提拔出來的太子黨!若等他登基,哪裏還有我們的好事!”
鄭栩的确是培養了一批太子黨,監察司的人以及更多,看不見的或者看得見的,如今又是和王家何家有了姻親關系,他的勢力已經日益漸大,身邊也不僅僅只是可以依靠元家的了。
“元後……”元璧瀾還想說什麽,提及了那紅顏薄命的元後,卻是得來元鶴的怒喝。
“元後元後!人都死了,還提她做什麽!”說完就惱羞成怒的丢了手中的鳥食,憤然拂袖回了屋子。
留下元璧瀾一人原地靜默,元鶴已經與鄭栩漸行漸遠,怕是不好和了。
他被留下,無疑是要去見鄭栩的,只是面對那個孩子,他又有何顏面。
那孩子對他們元家,可以說是一片赤城,年少喪母,可以說是他們看着長大的,以前受了不少委屈,可是在他們面前也不會哭一聲,那般倔強的孩子,怎麽就同父親失了心呢。
元鶴已經篤定不見鄭栩,自己也不好在繼續耽擱下去,于是出去前廳準确去見人。
“殿下。”元璧瀾的出現,鄭栩就明白,元鶴是對他避而不見。
“舅舅,外祖父不見我?”他看着元璧瀾一人前來,就知道,元鶴的意思了。
鄭栩不明白,為何外祖父就不願意親近他了。
“就因為徐菽的事?還是周鄰河的事?”他把能想到的原因都想了個遍,并沒有什麽值得元鶴如此幹戈的。
他依靠徐家的羅網探聽消息,這個曾經被元鶴挑明過,他信任徐菽要比信任元家的耳目的多,因此不止一次,元鶴同他多番明裏暗裏提及,要對徐家人來往有度,其實就是怕徐家越過他們。他那時正值依靠徐菽的關系網的時候,哪裏會思及如此周全,且徐家一脈為他鄭栩的确功不可沒,徐菽為人又正義,不辭辛勞,如何不值得他全心全意的信任。
其二就是周鄰河的事情,先前元鶴指使人毆打周鄰河一事,是他急躁,話語間與元鶴起了沖突,不顧身份與他對峙,只是當時依着情理來看,都并非他之過。他原以為,元鶴并不會因此耿耿于懷,畢竟周鄰河不過是一個孩子,而且,不會影元家什麽,元鶴何必如此計較。沒想到,元鶴不僅計較了,還準确是與他脫開這層薄如蟬翼的關系了。
元璧瀾知道鄭栩已經是明白原委了,元鶴如此行徑,鄭栩必然能很感受到他的疏離了。只是奈何他也無法改變元鶴的主意。
“父親沒有這個想法,太子您多慮了。”元璧瀾只是盡量的緩和兩家的關系,其實結論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
見此,鄭栩知道,自己是問不出什麽了,于是問起了江州的鐵礦。
“外祖父要在江州做什麽?那是礦場,觊觎礦産是要被問罪的!”
縱然此時沒有明說,可是元鶴在江州的做派,不可能獨他知道,如今被捅出來,怕是父皇都已經在暗中查理這事了。
父皇一向忌諱外戚,周家只是被奪權,但是周家安分守己,這些年來,除了沒有什麽實權,還是過得不錯的,而且,對于周鄰河的出仕,父皇也是認可的。元家由于先帝和元後的緣故,才得以繁榮至今,但是若是元家開始觊觎江山或行不軌之事,那麽元家的運勢就到頭了。
元鶴在江州的手筆就是那鐵礦,這是鄭栩不知道的,想必在很多年前就有了動作,如果不是出事,鬧大,怕是還真會瞞天過海,屆時虧空的豈是國庫,以及軍械。
元璧瀾也沒有怎麽說,卻是默認了此事。
“此事還麻煩殿下了,我們會處理好的。”
鄭栩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是他已經知道了元鶴的态度,看來從今以後,這條路只是他一個人的披荊斬棘了。
也好,罷了,都走吧,母後去了,周鄰河也不會理解自己,一個人就遠去了潼關,如今唯一依靠的元家也不同自己站一道線了,他可就真是孤家寡人了。
行來萬千處,一路是坎坷,悲愁心起,無望。當青天而立下,回首處,孤影綽綽,無人問。
回了承乾宮的陛下卻是因為剛才急火攻心導致胸口沉悶難受,不得已多服用了一顆藥丸,李忠義見此,甚是擔憂。陛下的身體狀況除了他們這群身邊服侍的無人可知,如今陛下的身體每況愈下,而太子如今又出了這檔子事,陛下一時急躁,才會犯病了。
“原以為玄生就一定比宣敬好,但是,我忘記了玄生背後的元氏,那是個難啃的骨頭。”他當年顧忌早逝的元後,才放任元家壯大,不然元家就是第二個周家。
元氏已經成了他的心病,如果是元氏安分守己還好,但是一旦開始觊觎鄭氏的的東西,那他也不會顧忌這所謂的百年大族了。
一族的覆滅,僅在與帝王的喜怒之間。
“以後若是玄生登基,這天下一半怕就得落到元氏手裏。”
若是元家能安分,他何至于會打算起未來的天下落入誰手。按道理來說,鄭栩是實至名歸,可這才多久,玄生才立儲多久,他們就敢在礦上動手腳了,若是玄生登基,那是不是江山都要分一杯羹?
可惜元後早逝,嫡子僅鄭栩一人,也可嘆他身為一國之君,卻是子嗣不豐。
“陛下勿憂,太子是個明白的,必然不會教有那個時候的。”李忠義寬慰于陛下,他跟在陛下身邊幾十年了,所謂知我者謂我心憂,說的話有時候比貴妃皇子都是管用的。
“但願吧。”
一聲嘆息,是一屆帝王的喟嘆,是一位父親對繼承者的期望。
鄭栩聰慧敏銳、材優幹濟可為棟梁之材只他卻優柔寡斷、任人唯親且又剛愎自用,乃帝王之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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