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新年

新年

“新年好,大人。”新年第一天,太陽穿過層層白雲,固執的向地面投射出它那不帶一點溫度的光芒。

周鄰河是早起慣了,聽着外面有了動靜,該是都陸陸續續的起來了,操勞了多日,便是新歲之時今日也沒有人能偷個懶。

他披着鑲着狐貍毛的鬥篷出去,拉着門栓開門,剛露個面一陣風就迎面吹來,吹的他早起的懶散都一個激靈消失了。

一出去就看見了抱臂在自己門口等着的白起,看到周鄰河出來,剛毅的面孔咧出了個憨笑。

周鄰河狐疑的看着人,這新年大天還是寒風陣陣的,他居然站在了自己門口,而就為了說一句新年好。

周鄰河有些愣忡的反應過來,方才好笑的點頭,回了句好。

“新年好,白統領。”

白起聽了周鄰河的回應,撓撓頭,有些羞澀的就跑開了,倒像是一個孩子。

然後他一路出門遇到的人都互相問了好,因這長史府內住了不少百姓,大家因為都受了周鄰河的恩惠,已經逐漸開明,接受周鄰河了,是以,這一天無論是男女老少見了,都會向周鄰河道句新年好。

這一聲聲的新年好,到讓周鄰河心中溫暖了許多,這個潼關的冬天,也不見會冷得徹骨。

他好不容易從新年好裏脫身,就在前院裏看見了穿着厚實的在院子裏玩的小寶,他過去一把抱起小寶,托着人在空中轉了好幾圈。

小寶也不怕,在一聲聲的咯咯笑聲中,也是玩得不亦樂乎,直至盡興了才把人放下來。

“新年好,小寶,給。”

周鄰河從袖口的兜布內取出一塊手指長的番薯條當做零嘴遞給小寶,小寶見了,先是擡頭看了一眼周鄰河。

“糖嗎?”他手指捏着這番薯條,不像是糖,糖沒有這麽大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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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糖,是番薯幹。”他揉了揉孩子頭上戴着的帽子臉上俱是慈和。小寶咬了一口,驚喜的擡頭看着周鄰河。

“甜的。”

周鄰河出了長史府,條件性的就擡頭去看自家門楣上挂着的燈籠,只見燈籠上停了一只灰綠色羽毛的鳥兒。

鳥兒啄着燈籠,時不時的歪頭看周鄰河幾眼,啄了幾下後,有人經過,出了響動,受到了驚吓就撲騰着翅膀飛走了。

來人是阿芬,穿着一件滿是補丁的底花的棉衣,手縮在了袖子裏。

“大人?”阿芬看着周鄰河仰頭看着遠處,她也随着他的視線看了過去,卻是什麽也沒有發現,視線盡頭就是一片湛藍的天空。

“沒事,我就看看。”

他以為阿芬是來尋孩子,于是朝裏面指了指。

“小寶在裏面玩。”

阿芬腼腆的笑了笑,右手的手指把面頰上的一縷頭發勾到了耳後夾住。

“我不找小寶。”

周鄰河聞言,只以為她是有什麽事情找自己。

“怎麽了?”

只見阿芬從袖中伸出手,手掌心攥着一塊藍色的布包,她遞給周鄰河,周鄰河狐疑的接過了。

“這是我先前去山裏找到的,給您吃。”周鄰河揭開藍色的布一看,裏面居然躺着一顆白白淨淨的小人參。

“這東西貴重,怎麽給了我?你自己拿着。”周鄰河當即就覺得這東西太貴重了,自己不适合收下,就要還回去。

阿芬就知道周鄰河不會輕易收下,躲着他的手,往後退了退,一邊解釋。

“不用,您拿着,您為了我們,吃了很多苦,您比初來潼關的時候,瘦了很多,我代替潼關的百姓謝謝您,這東西,就給您,我真是怕您有個傷病的,這東西是個好的,您吃,我們都滿意。”

阿芬作為一個淳樸的百姓,她不知道怎麽說才能最好的表達她的心意,但是周鄰河從她懇切的言語中,明白這是她的純純心意。

潼關的百姓其實都很淳樸,接觸久了,會發現,他們有時候不善言辭,但是每個動作都是一種質樸的表達。

“那我先收下,謝過阿姊的盛情了。”自己也不好一再拒絕,若是再這樣你推我讓的,還不好收場。便收下了那顆人參,或許留着,未來會有用到它的時候。

回去的時候,他順手去拿了倚在門上的掃帚要去掃地,卻在自己将要觸碰到的時候被人快速的奪了過去。

“這些事您不用做,我們自己來就好。”

是與他同住在長史府的那批百姓,他自己握着掃帚,說着就開始行動起來。

周鄰河見此也沒有說什麽,只是一股懶散的靠在一邊。

“大人,大概什麽時候回京城啊。”在灑掃間,問起了周鄰河的歸程。

周鄰河靠着柱頭,放空了思緒、回答:“再過兩年吧。”

“哦,成。”

陛下給自己的時間就只有三年,不管自己有沒有做出一點成就來,也就三年的時間供自己揮霍,三年後,自己勢必是要離開潼關的,是以他更加急切的希望在三年內,幫潼關做出更多更好。

見了白起似乎是才練劍結束,周鄰河突然叫住他。

“白起,我有個新年禮物,你要不要?”

白起跟着周鄰河一同去了後山山谷,終于見到了新年禮物。才發現許久不見的李工赫然在列。

“大人,這東西好了!”李工成竹在胸的把一個木匣子遞過來,然後就又鑽進了木屋裏。

“這是?”白起看着匣子裏的一個似臂縛的東西,十分不解。

“新年禮物-袖箭,給你戴上。”周鄰河取出袖箭,給白起戴上,大小可以調節,合适就成。

“綁在手腕處,外面罩着袖子可以掩人耳目,而且攜帶方便,若是動手起來,也不會叫人發現,可做暗器使用。”

“上面的扣,是機關,必要之時,對準目标,按動機關,可以發射嵌在裏面的短箭,只是短箭數量有限,最多六發,要合理使用。”

周鄰河一邊給他戴好袖箭,一邊教他如何使用,白起摸着手腕上的袖箭,眸子裏難掩興奮與激動。

“謝謝大人。”

“你試試。”周鄰河拍拍白起的臂膀,讓開。

白起嚴陣以待,對準一顆樹,擡起手,按動機關,咻的一聲,臂上短箭就發射而出,速度不必□□慢,還有破風之勢,直直地插入目标-樹幹中。

“大人真是當世無雙之才,這等神兵利器也能造出,若是能給軍隊用上就好了。”将士們就多了一份保障,不僅靠手中的盾劍迎敵了。

“慢慢來,以後會的。”周鄰河從樹幹中拔回短箭,重新安裝進臂袖中。他的确是想給軍隊增添兵器,袖箭只是一個開始,真正的兵器還在後面。

“我上次說的火铳,我有法子造。”

“真的?”  白起現在對周鄰河的崇拜又多了幾分,簡直要對他五體投地了。

這樣的人,文能安邦,武有神兵利器,無法不讓人肅然起敬,效之以力。

“真的,我已經開始動手了。”話落,帶人進了木屋內,裏面是夏寂的一些私兵以及勤勤懇懇的李工,衆人研究着畫紙,桌子上,擺着一些鐵器零件。

“大人,袖箭可還滿意?”固然是詢問,可是李工的表情已經有答案了,他做的東西,是經過多次實驗的,必然是已經達到最好的了,不然不敢說成果。

“你們倒是動作快,不過也得加把勁了,我這圖紙可多着呢。”周鄰河笑了,看着桌子上擺着的初具模型的火铳,也很滿意,剩下的就是組裝了。

與李工一道研究圖紙的一黑衣将士,看着周鄰河欲言又止。

自從周鄰河拿着他們将軍的手令召了他們來,他們只當這位大人是需要他們護衛打架呢,不成想,把他們安排在這山坳裏開始暗中制造兵器。

這些兵器,還是他們窮極一生都未可見的,不僅具有不可描述的威力,還層出不窮,如今這最難的就是火铳,這火铳他們也有所耳聞,早就消失在視野中,沒想到這位年輕的周大人都會這項工技,這圖紙已經畫得很詳細了,只是他們第一次接觸起來,是以摸索起來也費時間。

“周大人,您到底是何方神聖,為何有這麽多神兵利器?”

他都在猶豫是否要把這些事情報給将軍知道了,看他們日夜藏在這山坳中,想必外人未曾得知。

周鄰河啧一聲,摸着鐵具,生鐵冶煉的不算好,模型也勉強可看,潼關如今什麽缺,他們在潼關束縛着手腳,能打出這些鐵具已經很不錯了。

“我只是個普通人,只是看的多,走的遠罷了。”

一江秋過,雪冬至,百年城牆漆紅瓦,琉璃華下念去人。一年凄景勝一年,新歲故人人不在,邀看酒下全堂坐,卻是新人換舊人。

這是唯一一個,沒有周鄰河的冬天,就好比去年,周鄰河都是在冬天的時候趕回來的。而這個冬天,不僅人不在,還離得他遠遠地,教自己,見不着,摸不着,想卻想不得。

由于江州的事情,今年的宮內并未大擺筵席,各家在各家過了。陛下沒有召見,他連進宮去問候一句都不得,只是聽說,鄭炤被貴妃接去了鳳儀宮一起守歲。

每當如此的時候,他多麽期盼,母後仍在世上。可若是還在世,看見自己走到今天這一步,該是欣慰還是該心疼。

他難得的在這個寒風凜冽的夜晚去了摘星閣,他曾經以為,京城最高的地方就是皇宮,後面他發現,東宮的摘星閣也很高,高到可以聳入雲煙,可以在這裏看到萬家燈火,只是這萬家燈火,卻是沒有一個他的歸處。

“殿下?”鄭栩招手,後面的允福就趕緊上去問候。

“那是做什麽?”冬天的樹枝,除了松柏,便沒有個還能一如既往舒展着莖葉的。他看着那一顆顆樹上點綴的星星點點,覺得霎是新奇。

允福看了一眼就明白了。

“是太子妃,上次見您屋內挂着那盞燈,想您是喜燈的,便叫人做了這些燈籠呢,挂滿在樹枝頭,晚上看過去,最是好景了。這新年,也圖個氛圍。”

鄭栩卻是沒有聽到允福最後說的是什麽,他冷着聲音質問:

“她動我屋內的燈籠了?”

允福聽見鄭栩語氣中的不善,趕緊解釋。

“沒有、沒有,太子妃沒有動,只是命人安排了這些,想讨您喜歡。”

聽罷,鄭栩卻是沒有再說什麽。只是看着東宮底下的那點點星燈,在見那一望無際的萬家燈火,所有的悲愁一時迸發,避無可避。

似乎這萬家萬戶都是如這新歲的燈火一般熱情熱鬧,可是,自己卻是凄苦無依,守的這個新歲,守的也是自己熬過去的又一年。

“宮裏賜下的燕窩,你安排送去內院,別忘了夫人那。”

“是。”

何素兮是個安分的,随了她那學士家的習性,倒是不會教他好苦惱。只是那個側妃,年歲小,這內院都關不住人,但大抵是個開朗的性子,自己不管不顧也不會拈酸吃醋,這是何素兮比不得的。她知道自己需要什麽自己追逐的是什麽,何家又需要的是什麽,她不是什麽天真無邪的金枝玉葉,她的出身就已經造就了她在東宮的不平凡,即已為太子妃,便是一行一度都是拿着太子妃的架子,凡事都沒有低一個頭的,甚至于,在先前遇到清荷苑的杜若時,都妄想試圖能給不否一個下馬威。這些他都知道,只是在可控的範圍內他并不會加以阻止,杜若是皇帝跟前的人,她的手段也不會讓不否吃到虧,是以他也能放心何素兮的不安分。

除此以外,這個太子妃的确是個有本事的,何素兮是大家閨秀,在家中時就是自小被教導的就是如何管理宅內的事物及中饋之能,在嫁進東宮後,身為太子妃,更是接過了東宮內院的一切大小事物。倒是把東宮內的事情打理的明明白白井井有條。只是在鄭栩看來,只不過是後院裏,多了一些人罷了。

“怎麽了?”看着允福欲言又止的模樣,鄭栩就知道他是有話需要對自己講了。允福跟在自己身邊多年,對自己是忠心耿耿,自己也是格外器重他,允福如今越發沉穩,但是有時候,他還是會露出像很多年前的時候,那般無措的模樣。

“是周小姐今日裏來過,被太子妃擋回去了。”

新年大天的,能來這邊尋他,必然是有特別重要的事情吧。

鄭栩沒有多說什麽,不是在計較何素兮的自作主張,而是在想周紅葉這個人。

與她曾經是有過一段朝夕相處,也看過這個不同于普通女子的堅毅,對自己也是義無反顧。他甚至是明白周紅葉對自己的心思,更別提那段時間孫先生的個人看法,對自己也是耳提面命,可奈何自己是真的不曾有片刻的動容。

如果真是有另眼相看,那也只是對于她的為人罷了。

心中有了人,便是什麽國色天香都不及自己心中的姿容了,更何況那人本就勝卻人間無數。

孫先生跟着辛集兩個人從游園路過,看到了對面廊下盛氣淩人的太子妃,孫先生搖頭惋惜。

“唉,那太子妃也是個厲害的,啧啧。”

“還是可惜了周家姑娘。”說到最後還是忘不掉周家那溫婉伊人,只是可惜,現在大局已定,周紅葉都成了溫王妃了。可惜了。

辛集在一旁捅他,人殿下就在前面呢他還說,這原本都壓根是沒影的事情,獨獨就孫先生一個人記着。

這不說完就在轉角撞上了迎面而來的鄭栩。

“殿下?”

孫先生知道自己的話怕是有被鄭栩聽到,反正是頗覺得慚愧的摸了摸自己的腦門,然後打着哈哈。“出門啊,殿下?”

“嗯。”

鄭栩步履不停,直接穿過他們就走了,鬥篷掃在臺階上的積雪上,帶起碎雪。

“聽你來過,我竟不知,是有什麽事嗎?”

挑了個時候,才命人喚了周紅葉出去湖心亭一敘,他知道,周紅葉當日來見自己無外乎那幾個理由。而自己也不是在與她制造一個機會,不過是為了,當初的相救之誼罷了。更是為了,讓孫先生摒棄那不存在的想法。

周紅葉是萬萬沒有想到鄭栩會見自己,何素兮那般态度,他以為是鄭栩默認的了,不過,今日鄭栩的舉動讓她心生感觸。或許,鄭栩待她,是不同的。

她拿出自己特意制好的燈籠給鄭栩,那是她自己為了鄭栩特意做的。周家人幾乎人人都會,只是她鮮少會做,母親更喜歡她善于女紅,而不是學着父親一般做着篾匠的事。

她多次見過紅奴制燈的過程,他們父子倆都把這當成了愛好。

而她願意,為了心愛的人,做燈與他。

“這個送與殿下。”

鄭栩低頭看着周紅葉提着的燈籠,模樣到是好看小巧,原本以為是她自己用的,卻是轉手要送自己。

“紅奴曾經連夜為您制燈,我想,您是喜歡的,是以,覺得新歲時送您最合适不過。”

她面色逐漸爬上了紅暈,像是夕陽後的彩霞,那是女兒家的嬌羞與愛慕。只卻是鄭栩避之不及的,他皺着眉将手放到背後,意圖不言而喻。

“你已然與宣敬合婚,還是送去溫王府吧。”

他保持着疏離避開了周紅葉的動作,面上淡淡的,沒有什麽表情。

心中卻是一陣不虞,這一個兩個的,都是知道自己喜燈,卻不知道自己為何喜燈?喜的何燈。自己不是什麽燈都喜歡的,逾與其想要讨好自己,不如都安分守己最好。

見着鄭栩那退避的動作,讓周紅葉有些急了,她捏着燈杆咬着唇瓣,語氣裏藏着委屈。

“殿下為何不收?這與我是什麽身份有什麽關系?”

“我并不喜歡。”鄭栩推辭不過,便是随意找了個借口,可周紅葉卻不是個好糊弄的。鄭栩哪裏是不喜歡燈,是騙自己的吧,他不想收下她的燈,所以才找的這個借口,可是,他明明是喜歡的,他寝宮內的燈就是最好的理由。

“怎會,紅奴送您的燈籠是每年都送的,您都有收下,殿下不是不喜歡燈籠,是不喜歡紅葉吧。”

她眸子很深邃,像是空靈的深淵,看着鄭栩的時候,好似快要把人吸進去一般。

“殿下也不喜歡太子妃不是?那個側妃您也不會喜歡的,性子太跳脫了,那個夫人您更不會喜歡。”不顧鄭栩的刻意疏離,周紅葉自顧自的道着,最後鄭栩都隐隐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你到底想說什麽?”

面對鄭栩不善的質問,周紅葉卻是仍舊當做沒有耳聞一般自顧自的說着:“我上次留下了疤,不知道屆時成婚時,是否會被因此退婚。”

“我記得,我送你的藥是最好的,祛疤聖品。”鄭栩蹙緊了眉頭,大抵是覺得,周紅葉是瘋了,如此私密的事情都能帶着外男說起。

“可能是傷的太深了,并不見效。”她輕輕嘆息一聲,只是這嘆息聲卻并非是為了擔憂退婚而嘆息,倒是像嘆息自己所作所為卻得不到鄭栩的一點關懷。

周紅葉錘着眼,看着那晃動的衣衫,魔怔似的伸手,卻是還沒有觸碰到鄭栩一片衣角時人就躲開了,手下落空,周紅葉也不惱,只是自己仍舊自說着。

“太子妃說,您宮內的燈籠,看起來很老舊了,卻是被您珍視如寶,外人都碰不得。”她知道這燈必然是紅奴之前送與鄭栩的,只是鄭栩卻能作如獲至寶,待她,卻是退避三舍。她不甘,也不願。

“您為何就能收下紅奴送的,卻不能收下我送您的?”她直直地盯着鄭栩,那眼睛裏的幽暗到讓鄭栩背後生出一股陰森的感覺。

“我與紅奴是少年情誼,自然另當別論。”

“我與您也是生死之交了,不是嗎?”

“你回去吧。”鄭栩不欲與周紅葉過多糾纏,直接退回幾步,離得人遠遠的,然後下了逐客令。

他看着湖面,好似是封了冰。

奈何周紅葉是個不死心的,她經歷了自己求而不得又被逼與鄭炤的婚約後,便也是瘋魔了。

“殿下,您若是願意,我會想辦法退了與鄭炤的婚事,不求名分。”

周紅葉行徑已經算是徹底的瘋魔了,如此話語怎可脫口而出,鄭炤再不濟也是一朝王脈,怎可是她口中說處理就能處理掉的婚事,固然是她能順理成章的退了和鄭炤的婚事,自己卻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跟她沾上半點說不清楚的關系的。

“你走!”這是鄭栩第一次不留情面,有些事情,當斷則斷,若是不能快刀斬亂麻,後續無窮。

周紅葉不是個拎不清的,她知道這件事若被傳出去帶來的後果,她不可能就為了自己的一廂情願而使得東宮與溫王乃至周家陷入輿論風波之中。

他低估了周紅葉的性情,也高估了輿論。

“若是此事傳出去,貴妃怎會容得下我?溫王那必會與我退婚,便是,我求之不得。”周紅葉眼底盡是嘲諷,若是顧忌謠言,自己也不會出現在這裏了。

天知道她得知鄭栩要見自己的時候,她是有多開心,連自己這一身的衣裳都是新換的,只是來見了面,卻是要跟她劃清界限的。

她泫然欲泣,捏着燈杆再也沒有了先前的逞強,她咬着粉色的唇瓣,內心好比這湖心亭的一片凄涼。

“周紅葉,我曾念及你是紅奴的長姐,是以會對你多番照顧,但,這不是我能與你有什麽牽扯的理由。你曾經在木蘭圍場的時候英姿飒爽,不輸男兒氣概,我還贊賞你是女中英傑,如今……”他沉吟片刻,也沒有把話說得很難聽,只要看周紅葉最後的做法了。

他眸子裏對周紅葉全然沒有了以往的愛護的眼神,現在全然是淡漠。

若非是顧及周鄰河,他何必與她還能糾纏至今日。

周紅葉被鄭栩如此嫌惡的眼神刺的心口絞痛,她幾乎是咬碎了牙齒質問:

“殿下分明早就知道紅葉心意,若是無意,為何遲遲不作為?”

鄭栩正色道:“我念及你是周家人,不想把話說的那麽難聽。你且也知道,我與你是萬分不可能的,更何況如今你我已是各自婚嫁。”

“如果今天站這裏的是紅奴,你會把話說的這麽難聽嗎?”她除了利用紅奴與鄭栩的交往,便沒有什麽東西值得她在鄭栩面前說道了,鄭栩聽着她的怒話,卻是憤怒到了頂點。

“子虛烏有的事情,怎可有答案。”

“鄭栩,你真是鐵石心腸!”周紅葉恨恨地說完,把手中的燈籠向着湖中抛去,水面上的确是覆了冰,卻是很薄的一層,燈籠下去,啪的一聲砸開了一個窟窿。

待周紅葉撒手而去後,鄭栩同樣沒有半分動作。

她向來清高自傲,今日受這等委屈,她又何曾能甘心。

喜歡也罷,不喜歡也罷,今日也是與鄭栩有了個痛快的結果。

人走後,鄭栩才算是舒了一口氣,得罪了周紅葉,是他不願的,只是,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以後怕是在周鄰河面前,自己也不好說道了。

“大人!不好了!”人未至聲已到。

“怎麽了?”看着人慌慌張張的跑回來,周鄰河趕緊把人穩住。

那人似乎是疾跑而來,說話都已經是斷斷續續的,喘不上氣來。

“說是、有、有人從外邊回來,然後、去了城東,結果、這一下午,城東就有好幾個發燒了。”

發燒?這讓周鄰河想到了疫疾,如果是疫疾的話就很麻煩了。

周鄰河當即就着人安排起城內的防疾措施。

“白起你帶人快去,趕快疏散百姓!城東的人隔離起來!封鎖現場,凡是在內接觸過病例的全部都封鎖在城東!”

“記得所有人都戴上面巾!不要直接接觸裏面的人!”在白起出門前又不安的囑咐他們謹慎小心。

“張莊,去準備石灰水,另外去準備一批防塵衣。”

這方才安排出去一部分人,就有人跑回來禀他:

“大人!外邊都要亂起來了!”

周鄰河顧不得那麽多,叫上王英林出來就跟自己一起出去。

“王叔!事态緊急,我擔心是疫疾。”

王英林一臉嚴肅,若是真的是疫疾,潼關就是陷入了萬劫不複之地了,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如今又突然來這一遭,真是老天要絕了潼關的路啊。

“去看看。”

去了城東時,白起他們都已經動作起來了,城東地域隔了護欄,阻隔開了裏裏外外的人。白起帶着人守在護欄外,不教一個外人進去,也不教裏面的人闖出去,哭鬧聲不絕于耳。

百姓們起初對于這些陣仗還有些疑惑,直到有人起哄說是城東出現了疫疾,大家才是慌了。

有的家人被關在了裏面,在外面哭鬧着要進去救自己的家人,一時間場面不可控、混亂不堪,要不是白起那一行人都帶了刀,怕是還真敢硬闖。

“大人來了!大人來了!”有人看見周鄰河來,現場的聲音更大了,無不是期盼着周鄰河能給個解決辦法的。

周鄰河撥開人群,走到白起面前朝裏面望了望,裏面的人也是害怕,個個面帶驚恐,畢竟他們被隔離在裏面說不得接觸了病例了,要是得了病就完了。他們這些身體并沒有出現異樣的,不過是受了池魚之殃,個個都擠在前面,不敢在裏面待着。

“周大人!您救救我!大人!”

有人跪在地上乞求周鄰河救命,其餘的人也紛紛跪下去給周鄰河磕頭乞求。

“你們都起來,我會想辦法的。”

王英林拉開栅欄就要進去,周鄰河攔住。

“王叔?現在還不能去,等下,我讓張莊去安排了。”

“好。”王英林點點頭,也沒有急着進去,等着張莊火急火燎的跑來,才帶了幾件防塵衣,周鄰河要求的東西他現在也不好找,這些都是東湊西湊出來的,也不知道有沒有用。

周鄰河看着這幾件衣服,作防塵衣是沒有用的,只是現在也沒有辦法尋找合适的了,所幸有幾匹好的布料,用來作面巾最合适不過。

他跟着王英林遮住臉進去,那些百姓們看見周鄰河他們進來才緩和了心中的一點驚懼,越往裏走,就越危險,白起不免得在外面大喊:

“大人,王醫士,不要再進裏面去了。”

白起也是焦急不得,秦頌文趕來時,衣服都沒有穿好。

“白統領,大人呢?”

“進去了。”

“哎哎,怎麽能讓大人進去呢,我翻過縣志了,這可能是疫疾啊!這!”秦頌文懊惱的一拍大腿,可也沒辦法就都進去了,只得在外邊焦急不安的等待着。

走裏邊去了果不其然見到了已經出現症狀的發燒昏迷的人,橫七豎八的倒了不少。

他們不敢靠近,只是遠遠地觀察起了他們出現的一些病症,多少都是成年人染病,除了發熱外,就是嘔吐,起紅斑面色還有些發青。

“看起來倒也不是很罕見的傳染病,可以治療,只是,這病突然性強,大人好說,只是孩子……”

“挺過來就最好,若是挺不過來……”

周鄰河掃了一眼周圍的孩童,有的被父母抱在懷裏,看起來還無恙,縮在父母的懷裏膽怯的看着他們。

情形不算很好,但是也不算太壞。

出去的時候,就剛好碰到了找孩子的阿芬,她看到周鄰河出來,掙脫旁人的束縛就奔了過去。

“大人!小寶不見了,他可能在這裏面,大人您幫我找找小寶,帶他回家,好不好?”

周鄰河不敢阿芬碰到自己,他讓開了阿芬的動作,口中不停的勸慰她:

“阿姊你先別急,我給你找,你先別靠近我。”

阿芬聞言便停住了,她也知道,裏面的人可能是的了瘟疫,這病多少是會傳染的。只是心中更加焦急,若是小寶真的在裏面,那她該怎麽辦。

周鄰河看到人群中的秦頌文,當即有了主意。

“秦大人,要麻煩您忙一陣了。”兩個人隔着一道距離說話。

“您說。”

“麻煩您挨戶清查,今日沒有靠近過城東的人都召集起來,凡是靠近過城東的人,都必須一個不落的在這裏安頓起來,不要離開這片區域。另外,我們需要人手進去,麻煩您備好一切用具。”防疫措施最重要的就是阻止疫情外洩出去,做好防疫工作,可以封鎖一座城也不能讓一個人跑出去。

“好。”

“對了,封鎖城門,一個人都不能放出去!疫疾不消,不能外出!”周鄰河咬咬牙,他知道這樣做就是把大家都困在了城中等死,這樣恐慌少不了,可是,當務之急是阻止疫疾傳播出去,有的怕死的肯定會逃出潼關,若是感染到別處,引起全國疫疾,那才是罪過。與其有傳播可能性,不如一刀切了。

秦頌文接了任務當即就回去準備工作了,百姓們被圍在這裏不滿的聲音愈演愈烈,他們不願意在這裏待着,都揚言要回家。

“不準走!”張莊作為周鄰河的忠實追随者,看到有人不服從命令,要離開這裏,當即就抓住了那帶頭挑事的人的後衣領。

那人被揪住衣領,卡住脖子,一時難受起來,嚷嚷着。

“張莊,你放手!”

“大人說了,這裏的人都不準走,你敢不聽?”張莊揮舞着拳頭,警告他,要是他再敢有動作就不要怪他了。

周鄰河靠着栅欄,看着人群中的鬧劇,不免得有些惱怒。

“都聽着,這不是什麽很嚴重的疫疾,但是也不容小觑,如今潼關的生死就看諸位的了,要是疫疾達到不可控制的地步,那潼關就當真會成為一座死城。屆時,大家就困死這裏,跟潼關一起消亡。”

“哪裏就那麽嚴重,我又沒有被傳染。”那人不服氣,小聲的嘀咕,底下人都是一樣的想法,他們自認為自己沒事,就肯定不會被傳染到,現在不放他們回家,才是會有被傳染上的可能。

本來聲音也不小,就是說給周鄰河聽聽的,他們幾斤幾兩周鄰河哪裏不清楚,他直接打開了栅欄,指着放話:“什麽是疫疾,你們只是聽說沒有真正經歷過,既然不怕,那你們進去,敢嗎?”

看周鄰河那嚴肅的态度,當真是要說到做到的模樣,固然是嘴上逞強,到底是不敢去送命,由此一吓唬,底下人也多少安分了些,不在多嘴多舌吵鬧。

秦頌文辦事效率高,很快就都安排妥當了,王英林也是召集了一行人入內開始為裏面的診治,周鄰河在外面同張莊一起潑石灰水,這個是土方子,可能作用不大,但是做了至少心裏也是放心些。

小寶的确在裏面,只是也不幸的感染上了,孩子發起燒來昏昏沉沉的,只知道喊娘。

“小寶!”阿芬被攔在外面,她看着自己的兒子被人擡着送進去了一間治療室內,頓時就哭了。她嚷着要進去看孩子,所幸是被侍衛攔住了,不然憑她那一股勁還真給沖了進去。

周鄰河和王英林交談完,了解到這個疫疾其實不算很嚴重,那從外邊回來的人也找到了,如實交代是從塞外另一個疫疾區返回的,只是那裏有效的控制住了病情,他也沒有想到,自己回來後,大家會被感染到。

“阿姊,沒事,我會照顧好他。”周鄰河安撫住人,必須不遺餘力的争取救治好每個人。

聽着他要以身試險,白起當即就跳起來了。

“大人!”白起一把抓住周鄰河,周鄰河搖搖頭。

“沒事,我在裏邊的日子,你就聽秦大人的,記得做好防護。”周鄰河知道白起是擔憂自己,但是,他也沒有辦法,就算沒有小寶在裏面,也也不能在外面躲着。

潼關的事情已經傳書回朝,不知道會不會來得及,現在他們人都被困在潼關裏,什麽都已經來不及了。

幸好他有先見之明帶來了一群醫士,林林總總的倒也能應付這一時之需。大家也不是什麽貪生怕死之輩,每個人都系了面巾,在裏面認認真真的料理起來。

周鄰河自從決定與這裏染病的人生死與共之後,就是每天在裏面忙的腳不沾地。

“這孩子,怕是、不成了。”王英林端了藥來,卻是無論如何都喂不下,一個孩子,牙口都不張開,已經昏睡了好些時候了,怕是已經無力回天了。

周鄰河聞言緊緊的摟住了小寶,他把被子拖上去好好蓋着小寶的身體,幾近懇切的央求王英林。

“不會,王叔,你再開藥,再開點藥,小寶不能出事,他娘親還等着回家呢。”

他想起了阿芬每日在外面喊小寶的聲音,阿芬命苦,小寶是她唯一的依靠了若是小寶出事了,阿芬該怎麽活。

“我有回春丸,可以用嗎?”

回春香丸,是貴妃給他的,他不明白貴妃為何會給自己這麽貴重的東西,本身這種珍品該是留給鄭炤的,可是他也收了,還帶來了潼關。他想,這回春香丸被傳得天上有地上無的,更是具有起死回生的功效,這疫疾也該是能解的。

只是他說的簡單,這一屋子的患者,都是聽着的。

“回春香丸你有多少?你能救完這所有人嗎?”王英林小聲的呵斥他,回春香丸這是極品藥物,他是有所聞,只是,物以稀為貴,能救得了多少人?救了一個就看着別人熬着嗎?

周鄰河知道王英林的意思,若是要救就不能厚此薄彼,可是不救又如何能單看着小寶這樣。孩子的抵抗力不及成年人,一個小病就會要了他們的命。

他緩了緩,如何又想着其他主意。

“阿芬先前給我了一支小人參,還在我屋內,可以嗎?”

王英林聽說他還有小人參,也是嘆了口氣。

“可以,只是他們都很虛弱,怕是虛不受補,可以熬成湯藥,給大家都分一碗,這樣也成。”

“好,我讓人回去取。”

外面有現成的竈臺,只是這時候大家都各司其職,沒有一個閑下來的,周鄰河這些天也是為了裏面的事情連眼睛都沒有合上了,這時候他一個人在竈臺前轉着熬湯。

他往竈膛裏加着柴火,煙塵熏的他只差把自己的肺都咳出來了,王英林聽到外面的咳嗽聲,本想出去看看,卻是奈何手上沒有空的,只得擱置了。好久一會外面都沒有了聲音,他心中擔憂,出去一看卻見人已經暈倒在竈臺下。

“大人!”

王英林吓得把手上的銀針都丢了,急忙三步并兩步的就奔了過去,真怕人有個好歹。

待周鄰河轉醒時,只見王英林在一旁磨着藥。

他有點搞不清自己的情況,他好像是在熬藥湯吧,怎麽,自己就躺着了?他從臨時搭建的床板上撐着起身,揉着有點發疼的額頭,看着一邊磨得作響的人喚了聲。

“王叔。”

王英林看見人醒了,丢下手中的活計把面前擺着的一碗熱湯端過來,一邊走一邊慶幸道:

“你終于醒了,我還擔心你……不過幸好,只是勞累所致。”擔心什麽,無非就是擔心人也染了病或者說其他的不好的病症。

“來,喝了。”他把碗遞到周鄰河嘴邊,裏面還冒着熱騰騰的熱氣。

周鄰河接過一看,裏面還漂浮着根人參須,他就知道是什麽東西了,當即就不願意喝,擱在了一旁。

“這人參湯還是留給他們喝吧,我沒事。”

王英林知道周鄰河是在逞強,頭一回對周鄰河如此态度。“你身體都虛弱成這樣了,還沒事!你要是出什麽事,我拿什麽交代給殿下!”

“殿下?”一聲殿下,到讓周鄰河糊塗了。

王英林發現自己說錯後當即選擇沉默,然後改口。

“陛下,我說錯了。”

周鄰河不疑有他,只當是他真的一時着急說錯話了。

“聽我的,你喝,只有你好好的,大家才安心不是,你剛才暈倒了,張莊和白起恨不得都要沖進來了,我好說歹說才勸住他們,喝完出去露個面,不然都不放心。”

周鄰河也知道自己身上的責任,的确不是自己能意氣用事的時候,者湯藥喝了也是對自己的一種保障,是以也不再推辭。

“好。”

潼關被關了有七日,這七日,外面的人也不好過,無不是擔心裏面的情況。

張莊已經朝裏面望穿秋水了,只是他的任務是看着外面的這群人,還得給裏面提供一些必需品,也馬虎不得。

大家熬了這些日子,每個人的臉色都帶着疲倦與力不從心,但是誰都沒有一句不好聽的抱怨,畢竟大家都是一起在奮鬥。

不知道書信傳回朝中沒有,不知道會不會有救援。

病情由于周鄰河的當機立斷,阻隔了流傳的情況,只有城東內出現了病症,外面的人倒是一個都沒有發病的情況。

在到第十日的時候,一切就開始有了好轉。

這一切都歸功于王英林,周鄰河也是分外感慨王英林高超的醫術,可說是華佗在世、妙手回春也不為過。也是慶幸陛下會派這樣一個人跟自己來潼關,不然,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王英林也是有了許多經驗,這次的疫疾不算很棘手,只要對症下藥就好,一段時間便可藥到病除。藥材還是從京城帶了的那些,還有一些是這一年裏他們去外面山上自己采的,大山也有大山的好處,有數不盡的奇珍異草,更是補了這次的缺口。

“有一些病情已經穩定下來了,只是,有幾個怕是不好。”王英林錘着腰背指揮着一衆侍衛把已經逐漸好轉的病員轉移到其他房間。

“小寶呢?”周鄰河擰緊了眉頭,他看着王英林沉重的神色就隐隐有了不好的預感。

王英林只是嘆氣。

“你去看看吧。”

周鄰河拖着沉重的步子進了裏面,果不其然,王英林說的那幾個不好了,就有小寶。

這間房子內,從之前擠滿了的一屋子的人到現在恢複得也只剩幾個病重的人。

小寶這些時日已經消瘦了很多,再也沒有先前的白淨圓潤了,他偶爾會醒來,卻是一遍遍的喚着娘親,見沒有娘親就又睡過去,成日這樣,也不知道能熬得過去否。

周鄰河進去的時候,裏面就只有兩名醫生正在觀察一些人情況,小寶裹在被子裏發出小小的□□。

“小寶,哥哥在,你堅持堅持好嗎?小寶,哥哥求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的,你娘親等你回家,她撿了好多栗子呢,說等年後就要給你做栗子糖吃呢。”他輕輕的隔着被子拍撫着裏面昏沉的孩童,聲音溫柔到極致。

他還模糊的記得,自己曾經小時候,有個溫柔的聲音也是如他現在一般隔着被子與自己小聲說話,聲音也是十分溫柔,像極了缥缈遠去的白雲。

“小寶,聽到了嗎,你要堅持啊,沒事的,咱們什麽都不怕,咱們要好好的啊。”

“你給他吃了什麽?回春香丸?你瘋了!那種東西你不自己留着,你給別人了以後你要是有個好歹,別人拿什麽救你!”重症屋內響起了王英林氣震山河的聲音。沒有把當事人唬住,倒是把外面的人都吓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這王英林又在動什麽氣,看着氣勢,恨不得把房頂都掀了。

這是頭一次王英林沖周鄰河發這麽大的脾氣,他先前也只是厲聲唬人,可是在他發現周鄰河給小寶喂藥的時候,他是真的沒有忍住。

這東西,可以說是以後救命的良藥,現在給了別人,以後但凡周鄰河出點事都無事于補。

他不是在氣周鄰河的自作主張,只是氣他不顧及自己,縱然再好的東西,也得想好用它的時機。

“沒事,我還有一些。”被吼的對象-周鄰河把已經見底的瓶子捏在手裏,不敢擡頭,因為王英林的脾氣太硬了,頭一次見識到這樣的他有點不知所措。

“你這是不可理喻。”王英林伸手要要過來,卻是不是真的同他搶,只是想替他拿着,因為他自己留着不一會說不得心裏一軟就要都發一顆出去了。

“你把回春香丸給我。”

周鄰河手中捏得緊,脊背挺得僵硬,最後軟了聲音道:

“沒了。”

沒了,回春香丸就這樣沒了,天底下的聖品就這樣沒了!

“周鄰河!”王英林看着說的雲淡風輕,無所謂的模樣簡直要讓自己氣絕當場。他一字一句的咬着聲音,心中除了怒氣沖天更多的是心疼。

還騙他還有,這壓根就是把重症患者都喂了藥吧!

“我都給他們了。”周鄰河承認道,卻是不後悔,能救他們,是他能做到的事情,自己為何不救,不是常人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嗎?那自己,就是做了很多善事,也是在給自己積福,這樣一來,自己以後,還能有什麽不好的時候出現。

他已經把底都掏出來了,以後就算有什麽,也是盡人事聽天命了。

“你別後悔。”王英林咬牙切齒恨恨道,只差把牙齒咬碎。這東西他都還沒有看過,也勸過周鄰河要收好,這不一回頭就不客氣的喂給了病重的人,真是該說他是闊氣還是心慈,可這行為在他眼裏只能說是傻。

殿下知道這個人其實是個很傻很倔強的人嗎?該是知道的吧,不然為何會放着京城的好日子不過來這個鬼地方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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