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我想留在潼關

我想留在潼關

“大人!”張莊他們沒有找到闖進來的陌生人,聽到這邊有動靜,尋過來一見,就看到了周鄰河與人擁抱的畫面,頓時有點驚愕。

周鄰河雖待人和睦,卻也沒有對誰如此親密的舉動,這人該是誰?固然好奇,卻是沒有一個人出聲打擾。

周鄰河聽到人都圍過來了,莫名覺得有些羞赧,跟燙手一般松開了鄭栩。

兩人一分開,鄭栩就露了面容,別人不識得,可是作為從京城跟出來的白起就不敢說不認識眼前這位主。

白起見到鄭栩時,驚的下巴都差點掉下去了。

“太、”只他才吐出一個字,周鄰河就趕緊打斷他要圓場,介紹起鄭栩的身份,當然卻是不敢真的說出他的身份。

“這是……我、家裏人。”

這句我家裏人,倒是讓他自己先紅了耳根。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用家人的身份介紹鄭栩,這個不是他家裏人的家人。

接收到周鄰河的示意,白起才收回了剛才被打斷的話,最後未出口的都給咽進了肚子。垂頭低咳一聲,卻是多番擡眼打量起鄭栩。

他是宮中禁衛出身,見過鄭栩,是以會驚詫他的出現。但是看起來,鄭栩的出現并非是光明正大的,也就不敢透露出鄭栩的身份。

氣氛一時有點尴尬,見着人已經找到了就要招呼起下山去。

“喲!是大人的家裏人啊,是兄長吧!周大哥,您這傷的有點嚴重,來,我們趕緊回去找王叔治治。”

張莊格外的熱情,聽到是周鄰河的家裏人,簡直比聽到是自己家裏人還熱情,直接就從周鄰河手裏奪走了鄭栩,夾攜着鄭栩要下山去。

鄭栩無奈,要不是自己身上有傷,也容不得旁人動自己。

周鄰河還處于淩亂之中,眼睜睜的看着張莊帶着人走了,他還落在最後,沒有回過神來。白起也沒有走,等人都陸陸續續先行一步了,才低頭朝他走去,兩個人就在後邊慢慢的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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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有許多疑惑,迫切的需要答案。

“大人,那人真是、那位?”為防止被人聽到,白起也沒有直接表明他的身份,只是用那人代替。

周鄰河有些回神了,聞言點點頭。

“他?”白起也是疑惑鄭栩的到來,可這也正是周鄰河疑惑的呢,是以他也沒有答案。

一行人就這樣下了山,回到城裏,張莊就呼朋喚友起來,逢人就介紹鄭栩是周家大哥。弄得周鄰河想揍人的沖動都有了,鄭栩卻是含笑不語,他并沒有感受到惡意,也就順其自然了,不過他更是滿意周鄰河此刻那般愠怒的模樣,倒是好生喜歡。

王英林被張莊火急火燎的叫來治傷,結果一進門就看見了端坐的鄭栩,霎時跟受到驚吓一般差點把手中提着的藥箱摔了。他面色好一陣白一陣紅的,最後還是在張莊的催促中才勉強不情不願的靠近了鄭栩。

張莊是個機靈的,他發現不少人看見鄭栩都是很驚訝的神情,這種微妙的氣氛,無法忽視,于是在等王英林給鄭栩治傷的時候他湊近知情人白起那。

“這位周家的大哥,是京城裏比周大人還大的官嗎?”

作為知情人的白起,聽到張莊的話有些勉為其難的回答:“咳,那肯定是。”

聞言張莊就感慨起來了,他生在潼關,祖祖輩輩都是踏實地道的農民,家裏沒有出一個當官或者發財的,這周大人聽說是世家,不僅是當官的,還是大官,大官還不止,一屋子人都是大官,這真的是人比人比死人。

“唉,周大人一家真是富貴人家,一家子的人中龍鳳。”

白起點點頭,的确是人中龍鳳,真正的龍。

“周大哥真疼周大人,還從京城過來看他。”

“誰跟你說的姓周?”白起聽到張莊喚鄭栩周大哥,有些不明白張莊的腦回路。

“這周大人的家人不姓周嗎?難不成是不是一個姓?”

算了,白起無話可說了,再說就露餡了。

而這邊,王英林忍着顫栗的手給鄭栩包紮傷口,耳邊就響起鄭栩涼薄的聲音。

“王醫士好,近來可安康?聽聞您神醫妙手,潼關疫疾多虧了您。”

聽到鄭栩的話,王英林忍住了跳動的手指,強忍着微笑。“哪裏哪裏,是周大人謬贊了。”可接下來的話,吓得王英林手指一僵,手中的紗布直接滾了出去。

“王醫士想必很忙吧,這一走,連封家書都沒有捎回去過。”

王英林只覺得後背冷汗涔涔,鄭栩意有所指。他在京城哪裏還有什麽家人,這家書,捎給誰,無非就是指責自己在潼關這一年來,沒有給鄭栩傳書過在周鄰河身上發生的事情罷了。

這、簡直就是池魚之殃。

誰知道鄭栩怎麽就不好好在京城待着來這窮鄉僻壤的地方,還把自己弄的這一身狼狽。可憐他都是一個糟老頭子了,該是安享晚年的時候卻受到鄭栩的欺壓。

紗布在地上滾遠了,王英林背也躬得酸痛了,內心更是對此人表示了諸多的譴責。

“怎麽了?”周鄰河一直在一旁看着,王英林突然的緊張他也發現了。

“沒事,有些暈血。”對于王英林的說辭周鄰河一萬個不信,這先前他們受傷的時候,也沒有見他有這暈血的征兆啊,這暈血還能成為醫士?這借口找的也太敷衍了。

周鄰河去看鄭栩,想從他那知道點什麽,鄭栩卻是對他微微一笑。看他們不願多說的樣子,周鄰河也沒有說什麽了,只是看着王英林繼續換藥。鄭栩身上很多傷痕、新傷,是在栓羊道添的。原本也是一個金尊玉貴的皇子,卻也會把自己弄的遍體鱗傷,何必如此。可能是感受到了周鄰河突然低下來的興致,鄭栩握住了周鄰河垂在一側的手,給予他安慰。

周鄰河難得的沒有掙開,也是給鄭栩吓到了,此刻安慰的不僅是周鄰河也是鄭栩自己。

鄭栩包裹住周鄰河的手,感受着彼此的溫度,好似春暖花開、冰消雪融一般。

王英林瞄了一眼兩個人交握的手,沒有說話,繼續包紮,手中的動作卻越發輕快了。

鄭栩能來,是所有人都沒有料到的,但是王英林卻是滿意的,他對于這兩個人樂見其成,更希望成人之美。

要說前段時間,周鄰河的心情是跟上山下海一般,忽起忽落,別人不知道,他是看出來的。一封傳書,整天樂呵的找不着北了都;結果後面的成婚吉報,就成了霜打了的茄子,還特別的固執,外人面前裝作滿不在乎的模樣,還得說恭喜的話,實則自己怕是難過的如喪考妣。

有了鄭栩在,這一天周鄰河都不知道是怎麽過的,一轉眼就已經到了晚上,兩個人面對面坐着,似乎都有說不完的話,好趁着這才入的夜色,說到天亮。

“你怎麽來了潼關啊。”周鄰河攥着自己的手掌心,沒來由的緊張。

他對面坐着鄭栩,鄭栩由于受傷的緣故,此刻胸前裹着滿身的紗布,衣服未束,袒露着胸膛。

“我想你了,想見你。”

聽着鄭栩暧昧的話,周鄰河一噎,原本預備的話都沖沒了。

“不信?”鄭栩瞧着周鄰河那微蹙的眉頭就知他是不信自己。

“我、”周鄰河不知道心中是一種什麽感受,不信卻又想相信。

如果鄭栩沒有來潼關,或許他會在三年後回到京城,就此與鄭栩分道揚镳,可是他來了,他說他想自己,然後來見他了,所以,這讓他有些措手不及又一種無力感。

“我真的只是想見見你,我聽說潼關疫疾,我很怕,怕你有什麽事,怕我再也見不到你,如果是那樣,我覺得,我都活不下去了,以後沒有你的日子肯定會很難過,我不想失去你……”聽着鄭栩越發暧昧的話,周鄰河只覺得自己耳朵燒的厲害,人都還沒有講完就連忙打斷了他。

“嗯,我信你。”

鄭栩看着人羞澀且可愛的模樣輕笑一聲,他向來都是一本正經,除了喜怒哀樂何曾會有此羞赧的時候,倒是有趣,也撩撥了他的心。

鄭栩輕笑聲直至消失,周鄰河都沒有言語,實在是,有些難為情。

鄭栩這算調戲嗎?

“您今天,吓死我了。”難得的寧靜下來,周鄰河還是介懷不了上午發生的事情。

不說他的突然出現,就進栓羊道這個行為,就吓人。栓羊道都是一群野狼,落入狼口的人不在少數,他自己也經歷過于狼的殊死搏鬥,更是懼怕這類兇型動物。他還是一個人,要是真出個意外,無人知道鄭栩的葬身之處,就跟憑空消失一般。

可是鄭栩此刻的注意力卻集中在周鄰河的稱呼上。

“嗯?帶什麽敬稱?”

鄭栩在桌子底下踩住了周鄰河的鞋面,用力不大,周鄰河卻是覺得心中升起一股異樣的情愫,酥酥麻麻的。明明只是踩的腳,卻胸口都發燙了。但看着鄭栩很嚴肅的表情,周鄰河立馬變了稱呼。

“你、你。”

聽着周鄰河改口,鄭栩這才作罷,移開了腳,面上帶着一股耐人尋味的表情。

“這還好。”

好似鄭栩有些不着調了,可是周鄰河卻是不知道該怎麽說。好歹也是一朝儲君,怎麽今日的行為越發的輕佻?難不成就這一年的時間,鄭栩就變得這般性格?

這種毫不掩飾的親近,讓他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他從沒有想過,自己和鄭栩會有這樣親近的時候,就算是以往在京城還沒有分道揚镳的時候,他都覺得,自己與他永遠會拘泥于君臣之別。

而現在,鄭栩與他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卻是讓他患得患失起來。

“疼嗎?”周鄰河視線落在那紮滿紗布的前胸上,心中五味雜陳。

“疼,但是一看到你,就不疼了。”

“以後這種事就別做了。”這種事,吓他一次就夠了,作為一國儲君,偷偷摸摸的來潼關,險些被狼吃了,這說出去,都給人笑掉大牙。

“以後不會這樣了,不會讓你離我遠遠的了,尋你太麻煩,留在我身邊最好。”鄭栩那嬉皮笑臉的模樣,看得周鄰河心中一陣酸楚,這個人是真的如此灑脫還是佯裝的灑脫不羁,他清楚。

聽着鄭栩的話,周鄰河靜靜地看着他,也不說話,臉上浮現出淡淡的憂傷。

看着周鄰河安靜的态度,鄭栩怕自己又說錯了什麽惹他生氣,語氣都帶着小心翼翼的試探。

“怎麽了?”

周鄰河淡淡笑了笑。

“以後的事,說不準的。”

以後的事,說不準。鄭栩知道,他又是不相信自己。

鄭栩覺得,自己要在周鄰河這裏給他一個完美的印象怕是很難了。

“紅奴,我答應你,這就是最後一次,從潼關回去後,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好嗎?”

他覺得沒有什麽能比聽到他不好的消息那般折磨人了,再見到人的這一刻,他才算是真正的放下了一直懸着的心,生怕他有個好歹。所以,他覺得,自己再也無法接受失去的消息了,如果能一直把他圈在自己身邊多好,自己一睜開眼就能看見好好的他,再也不會讓自己提心吊膽的。

“鄭栩,你成婚了。”周鄰河幽幽嘆了口氣,兩個人的身份是雲泥之別,而且,鄭栩已經不只是一個人了,他有妻子有家人,自己與他算什麽。

他們這僅僅只是一個沒有戳破的暧昧罷了,固然互相知道彼此,但是,這能升華成什麽?他可以不介意,自己一個新時代的人,什麽沒有見過,這種事情,也就是各掃門前雪的事情;可是,鄭栩是未來的儲君,他能像自己一樣面對外界的流言蜚語嗎?況且,他現在有妻妾,以後會是膝下子女的父親,這些,都是一道道牽制鄭栩的枷鎖,他做不到像自己這般一身輕松的。

“是,我成婚了,但是,這并不妨礙我和你啊。”鄭栩急切的想要辯解,卻是越描夜黑,他不知道周鄰河在乎的什麽,不是已經成親的鄭栩,而是成了親卻還像以前的鄭栩。

“我心中只有你,她們只是我身份的需要,東宮需要太子妃,我不需要。”

他那暗沉的眸子看着周鄰河松動的态度,逐漸慌亂起來。

“你生氣了?抱歉,紅奴,我知道,這樣對于你來說可能無法接受,但是,我不喜歡她們,真的。”

周鄰河張張嘴,想說些明白,最後确什麽都沒有說,只是搖頭。

“別道歉了,你沒有錯。”

有些事情,是無法用對錯劃分的,而且,這也不是過錯,不是鄭栩的錯,所以,他沒有必要對自己道歉。

“紅奴?”鄭栩局促起來,他知道,周鄰河驟然冷漠下去的态度,是不會搭理自己了,自己後面再說什麽都無濟于事了。

“太晚了,回去睡吧。”

才見面的第一晚,兩個人就談崩了,但也不算,僅是周鄰河聽不進去鄭栩不負責任的話。他沒有辦法說:好;沒有辦法戳破這層意味不明的關系。鄭栩來潼關,他是感動的,可是感動之餘他也想過,修複兩個人的裂縫,想,和鄭栩好好的,有能看得見未來的以後。但是,終究是他想臆想了,這個朝代,這個世界,哪裏會容的下他們,更何況,鄭栩是誰,是天下人的君、是東宮粉黛的夫。

如果不是身處這個時代,該多好,亦或者是,鄭栩不是儲君,與他都是一介普通人,他們可以隐居世外,過自己的想要的生活,起碼,也是一種守護。

他能義無反顧,可是鄭栩不能啊,他現在能來潼關,僅僅是自己的一時沖動吧,但是他還是會回去的不是嗎?還是會回到那個奉承他為天的地方,那個以他為家的地方。

第二天,周鄰河淡淡的疏離還是叫王英林發覺了,可能旁人不知道,但是王英林清楚的知道這兩個人的糾葛。要他說,鄭栩都尋到潼關來了,就沒有什麽事情能是阻礙他們的了。

“這是怎麽了?要我說,床頭吵架床尾和,這一晚上過去了就該把不開心的都抛開是不,你看吶,人都不辭辛苦追來了潼關,你也得給人一個好臉色是不。”王英林看着喝着粥的周鄰河,坐下來就開始叨叨,前不着調後不着尾的。

“您又知道了?”周鄰河聽着王英林那段亂用的成語,掀起眼皮觑了一眼人。

王英林生怕周鄰河心裏別扭少了,還自以為樂一個勁的說。

“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小子,心裏是歡喜的,卻是面上放不下,你說說,都不是孩子了,怎麽還有小孩子的脾性,你要是心裏樂意,就成,別的,啥都不成問題。”

王英林到底是過來人,看的也透徹,說的也是老實話。只是有些事情,周鄰河有自己的計較,不是別人說兩句就能撥開雲霧見月明的。

“王叔,您今天怎麽這麽多話?”最後是聽得周鄰河都煩躁了。

“您閑着就進去給那位換藥?”

一聽要給鄭栩換藥,王英林就跟火燒屁股一樣從凳子上跳了起來。

“我換?這種事不該你去的麽?怎麽淨來折騰我這個老頭子。”他還記得鄭栩昨晚警告他的話,可是心中堵了一晚上。

周鄰河把最後一口粥吞下去,站起來瞥着人。“你是大夫?還是我是大夫?”

王英林被堵的啞口無言,指着周鄰河好半天都說不出一個字。這人他之前怎麽沒有發現居然這麽牙尖嘴利,看來是有了靠山,就有恃無恐了!

要是周鄰河知道他心中所想,鐵定還有的說。

固然是真的心裏怵鄭栩,但是也不能不管一個傷員,也就硬着頭皮進去給鄭栩換藥了。

進去的時候,鄭栩已經起來了,在穿衣服,正好他要換藥,衣服就這樣披着了。

王英林一邊換藥,還是忍不住打探兩個人的事。“您與周大人這是鬧別扭了?”

“沒有。”鄭栩倒也不是硬氣,他不覺得這是鬧了別扭,就是兩個人之間沒有說開生的隔閡罷了,說開了就好。

“要是沒有,他能不等您就去吃飯了?”王英林嘴巴也比較利,這一張嘴,就在鄭栩身上捅刀子。鄭栩最後不知道該怎麽說,只是輕輕嗯了聲。

“周大人心性成熟,他心中想着的不是他這個年紀想的,他善于未雨綢缪,同時,他也計劃着很多事情,想着更遠的事情,所以他擔子也不輕。”

“但是,您在周大人心中絕對是不一樣的存在,我這些日子也是看着他過來的,您別氣我不給您傳書,實在是,無法傳書,有些事情,我說的不一樣。”王英林苦口婆心的勸和,能誇張的形容的話就是跟月老一樣拖着紅線把兩個人死死捆住,生怕人分了。

“嗯。”

“周大人心軟,您說幾句好的,他準一會就釋懷了。”

“好。”鄭栩難得的勾起嘴角,他知道,周鄰河其實很好哄的。

周鄰河從外面回去的時候,就看見了白起在自己院子外鬼鬼祟祟的,看見自己,欲言又止。

“大人,殿下在給您洗衣服……”

周鄰河腳下一頓,他從門口朝裏望了望,沒有看見什麽。但是白起的話的确讓他很驚訝。

“給我洗?”

“是啊,我去拿都不給,這怎麽能讓殿下洗衣服呢,這、”白起捶胸頓足的,似乎洗的不是周鄰河的,倒是他的衣物一般。在白起眼裏,鄭栩是什麽人,未來的皇帝啊,這未來的皇帝,下凡來給人洗衣服,這叫什麽事,要不是自己親眼所見,他還真不敢相信,堂堂儲君會有這樣事必躬親的時候。

周鄰河或許明白了鄭栩的行為是為何,在心中嘆了口氣。

進去的時候,果真看見鄭栩蹲在院子裏搓着衣服,兩個木盆裏都裝着他這幾天換下來還沒有來得及拿去洗的衣服,兩頭吊着的繩子上,已經挂了一件向下連連不斷滴着水的衣服。

“起來。”周鄰河冷着面孔走近,似乎鄭栩正用心做事還未發現他的出現,周鄰河踢了腳木桶,才驚動了拼命搓衣服的鄭栩。

“紅奴,你回來了!”看見周鄰河,鄭栩臉上挂滿了讨好的笑容。

周鄰河蹙緊了眉頭,這人身上有傷,怎麽還蹲在地上,不怕擠着傷?而且這讨好的模樣,自己就哪裏需要他這般屈尊降貴。

鄭栩啊鄭栩,你的高傲去哪裏了?

“誰讓你洗我衣服的?”周鄰河心中有氣,但也頗為感觸,卻只得裝作面如冰霜,絲毫不顧念鄭栩的心意。

此時天氣還未轉暖,井水分外寒涼,鄭栩手都凍得通紅,此刻擰着衣物,又聞周鄰河的冷漠顯得尤其無辜可憐。

“我看你屋裏這衣服都堆積如山了,想你很忙吧,反正也是閑着就幫你做點事情。”說着就要又繼續忙碌起來,周鄰河看着自己平日裏穿的衣物此刻在他通紅的手中揉搓,心中不是滋味。

“鄭栩!”

“別氣了,我只想為你做這些事情。”鄭栩覺得只要自己豁得出去臉,沖着周鄰河這樣隐忍的脾性,便是最好哄不過了。

“你傷口不疼了?”周鄰河橫眉豎眼。

“疼。”聞言鄭栩立馬捂着傷口龇牙咧嘴,好似疼的要命的。

“疼你還洗!”

“在國子監的時候我,還給你曬過被子的,你還記得嗎?”

周鄰河垂着眸子,叫人看不清他的情緒。

國子監的事情他如何不記得,那時一群鮮衣怒馬的少年風華正茂、揮斥方遒、書聲琅琅,每個人都有暢享着自己的未來亦或者是家族的未來,好不酣暢。

“紅奴,我想照顧你,願意為你做這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周鄰河心中已然是潰敗了,只是一向要強的他卻不願在鄭栩面前低下頭。“做吧做吧,要是傷口嚴重了,就回京城去。”

聽着周鄰河松口的話,鄭栩就熱血起來了,做事情就有力氣多了。

“不會不會,我都顧着呢。你可別生氣了。”

周鄰河就是嘴硬心軟,說白了就是口是心非。

他心中挂念鄭栩,不是記他行事魯莽,分不清輕重,而是念他對自己一片赤誠之心,自己卻是有諸多無奈,無法說的清楚。

但是縱然兩個人有了別扭,可是也就那幾天的事情,餘下的時光裏,鄭栩,是周鄰河在潼關艱難歲月的一個加速器。

有鄭栩的潼關,是周鄰河最高興的時刻,他會帶着人走遍潼關上下裏外,會與他說自己在潼關發生的所有事情,會指引他看潼關山河長城,綿延的大山,宛如白龍的河流。

看着周鄰河眉飛色舞敘說着他的故事,他手下的山河好似就是他一個人的山河,不是澧朝的,那種自信、滿足,鄭栩便不覺得自己缺席了他的這一年。他能想象到周鄰河在這片土地上的奉獻,這片土地,有他揮灑的汗水,也會有他的淚水。

他的紅奴,必然比任何人都有散不盡的光。

還是斷頭崖上的那棵大樹下,那塊石上,上一次來,是周鄰河一個人,一個人的放棄的悲痛;而現在,陪伴他的人來了,那個他在乎又值得的人,此刻的他,只有美滿之感,仿佛他們能在這裏生生世世,共下白頭。

“我不想走了,我想跟你一起留在這裏,一輩子,都好。”

兩個人頭挨着頭,躺在石塊上,吹着崖山冷冽的風,身體卻是異常的熾熱。鄭栩扭頭就可以看見他朝思暮想的人,幾乎能數清他的睫毛。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在一睜眼的時候就看見他,就像現在,自己一扭頭入眼的就是他的模樣。

“說什麽傻話。”難得的輕快,不為潼關的民生艱辛,只是因為有了鄭栩。

身體一般會比嘴巴誠實,這句話從來沒有假的。他的手背靠着鄭栩的手背,被風吹涼的手此刻在無意的摩挲間逐漸上升溫度,好似從手背燒起來,燒到了周鄰河的胸口。在手掌被鄭栩握住的那刻,周鄰河說不上是什麽感受,明明兩個人也不是第一次這般執手相看,可是,此刻的他才覺得這股湧上心頭的暖流那般的熾熱。

“紅奴,你怪我嗎?若是我不來,以後,你會記得嗎?”

以後,會記得嗎?記得什麽?兩個人心知肚明。

若是此時鄭栩留在京城的溫香軟玉中,三年後回去的周鄰河,記得澧朝的儲君,卻不會記得鄭栩了。

周鄰河不是個怯懦的性子,也一如既往的固執。他認定的事情總不會輕易變動,但是在鄭栩這裏他卻是兜兜轉轉反反複複了。

他想,若是鄭栩不給自己一錘定音,自己便回無論如何的都要撞次南牆吧。

“可是你來了,這個問題便不成立。”周鄰河扭着脖子,有點酸,本想轉回去,卻見鄭栩湊近了他,那逐漸靠過來的陰影,氣息打他的臉上。

“紅奴,你叫我玄生,好不好?”

他看着鄭栩,自己的瞳孔裏印着他,他的眸子裏是自己。

“玄生。”

“紅奴。”

“玄生。”

“紅奴。”

周鄰河忍不住發笑,用手去推撐在自己身上的人。

“呵呵,我們就要這樣一直對喚下去嗎?”

“不夠,怎麽喚都不夠。”

鄭栩的語氣裏帶着一股旖旎,好似能勾起兩個人隐藏在心底的□□。

“你要把這一年都補上才夠。”周鄰河喉結滑動,心中卻是好笑,有時候的鄭栩俨然一個孩子般。

“我還有兩年才能回去呢,你怎麽不說讓我補上三年的?”

“我們來日方長。”

有風吹,有葉落,有飛禽走獸在崖上徘徊,好似都驚不動唇齒相依的兩個人。

“唉~自從周大哥來了後,周大人都圍着他轉了,我已經好久都沒有見到周大人了。”張莊撥弄着菜苗,看着菜地幽幽道。

“這不是好事嗎?周大人在的話,肯定會讓你學這做那的,你先前不是總抱怨嗎。”白起搓搓手,抱起手臂同張莊一起蹲在田埂上。周鄰河同鄭栩出去了,不知道幹什麽去了,也不要人陪着。

“這不是一回事,抱怨只是發洩我的身體以及內心的疲憊,但是我還是樂在其中的。”

對于張莊的借口,白起無言以對。反正他總是有的說,無論如何都是對的,自己也說不過他。

他看着天空中飄着的幾朵白雲,今日的天氣很好,他也很好,周鄰河很好,一切都好。

周大人很開心吧,他看出來了,周大人很開心,同潼關播種、收獲、結束疫疾、新年的開心都不一樣,這次他的開心,是帶着一種歸宿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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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