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再見赫連褚
再見赫連褚
他聽到了一陣陣似是哭泣的樂聲,嗚嗚作響,如泣如訴,不絕于耳。距離不是很遠,而他們越來越接近那裏。周鄰河固然神志混沌可是對于外界的聲音卻是異常清晰,他強撐着自己睜開眼睛,這才省得他已經離帳篷很遠了,紮目還吭哧的拖着他,一個婦人,拖着他這樣一個成年人,夠吃力,也沒有停歇。
這是一個奇女子,周鄰河感嘆,可惜這樣一個人要置自己于死地。
他用力咬下舌頭,舌尖當即衍生出疼痛,再次讓他清醒過來,意識越發的清晰,毒素可能是已經蔓延全身了,他感受不到疼感,但是渾身都不得勁,跟一灘水一樣,軟得無法。
他趁機用力撐着木板一翻,翻下了板車,所幸的板車是平時用來拉雜物的,設計的也不牢固、全面。他是看準了這個地勢才作出行動的,這個起伏的地勢,有利于他逃生。他僵硬着身體直接順着草坡滾下去,直到滾到冰冷刺骨的河水中,發出噗通一聲。紮目聽到聲音才發現是他逃了,丢下車就要跳下去抓他,周鄰河卻是直接紮進了河裏,沒入了水中,擊打出白色的浪花。
紮目追到岸邊卻再也看不見周鄰河了,只有湍急的河流擊打着石頭、濺出白色的水花,回響在耳邊。
她神色很是難看,最終卻只得悻悻轉身離去。
她能悻悻離去不是放棄置周鄰河于死地,而是她明白就算自己不出馬,對于周鄰河來說也只有一死。
畢竟他已經中毒了,就算不被這刺骨的寒河淹死也活不了多久,這種毒,誰都救不了,就算是薩滿天神來了都無藥可救。
周鄰河在水中憋着不敢露頭,時間一長再好的功夫都抵不住,在胸口僅剩的空氣都用完後才逐漸失去了意識,他會水,但是此刻他已經身中劇毒,全身無力,手腳也無法在水中施展,他只能任由水流把他包裹,吞沒,或者溺斃。
他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他腦海還能十分的清楚,他想的是,這一次,他可能是真的要死了。
他還沒有走上人生巅峰;還沒有再見到鄭栩,那家夥,是不是把他給的紅豆種起來了。他上次寫信還附帶了一顆潼關收成的最好最大的紅豆種子,他總覺得,自己也能效仿古人文藝一把。特地說了,等紅豆長出來的時候,他們就能再見了,可是,這次怕是紅豆長出來了,卻再也看不見他了吧。
唉~
紅豆,好像,古來運氣都不怎麽好。他還是不要信古人的,用什麽紅豆聊表相思,這東西觸黴頭。
鄭栩帶着人在天女山尋了一日,由于天女山的氣候過于寒冷,一天下去就凍傷了不少将士,日日捱在雪地裏,扒拉着數年積雪,都沒有找到周鄰河,不過倒是挖出了幾具其他遇難者的屍體。
已經有人逐漸放棄了,都經過好幾日了,就算是開始活着,現下也被凍死成冰碴子了。
劉铮打着哆嗦,特別是腳底下,凍得根石頭一樣,靴子早已經浸入了積雪化水又凝結成冰了,又沉又硬。他胡亂抹了把臉,帶走了面上的霜花,微微嘆氣。只是鄭栩面色陰沉的厲害,不敢出了大聲,自從在天女山尋人開始,鄭栩就格外的寒氣逼人,不是因為雪山的緣故,這寒氣是從他身上冒出來的。
他也是第一次見鄭栩,這位傳聞裏待人接物都十分溫和有禮的儲君,現下卻是威懾得人大氣都不敢出。
“周大人、周大人怕是、怕是兇多吉少了。”劉铮只是站在原地,看着被自己刨出來的雪坑,有些喪氣。
還不待鄭栩發怒,夏侯恩就先火了。
“放你娘的屁!周大人他就是文殊下世,不會有事的。”固然是這樣說的,其實也就是騙騙自己而已,這樣的天氣,這樣的環境,就算是文殊下凡也指不定被凍死了。
夏侯恩瞟了好幾眼鄭栩,那人跪在風雪中,好似是完全沒有聽見他們的話。
從昨日來此開始,鄭栩便如發了瘋一樣的在雪地裏扒拉着人,一開始,大家都還蠻有信心,可是随着時間的推移,都逐漸失去了耐心,這就算是挖出來了,也是具屍體了,又何必如此不顧一切。
可是和他們不一樣的是,鄭栩自始至終皆宛如開始一般沒有洩氣,他似乎就偏要在這裏找到人,誓不罷休。這樣瘋魔的行為大家都看不過去,最後還是辛集出頭勸人,只是勸過鄭栩,就被他罰了,鄭栩如今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這樣又待了一晚,好多将士都承受不住,一個個暈厥過去,有的因為長時間注視白雪,一時不能視物,得了罕見的雪盲症。
本身就由于鄭栩帶兵姍姍來遲,造成潼關全軍上下死傷無數,無數人對鄭栩心口不服,如今又帶着人雪中尋人,一時間怨聲載道,鄭栩的好名聲都要在這裏耗盡了。
難得是夏侯恩看得清,他能理解将士們的不滿,也能明白鄭栩的堅持。周鄰河也是他們潼關的英雄,拯救英雄,他們也都樂意效勞,只是,換了鄭栩這個發號施令的人,便會多了許多反駁的聲音,周鄰河可以是英雄,但是鄭栩不是,他只是一個金尊玉貴的帶兵打仗卻沒有出上力的皇子,他現在能對着人發號施令,不過是身份壓迫罷了。
像周鄰河這樣的人,他們都希望他活着。
這個時候,沒有人會覺得,周鄰河還活着,除了鄭栩。
就在夏侯恩都要宣布放棄的時候,可是鄭栩還在吃力的扒着雪,好似有用不完的勁兒,一個堂堂儲君,為何能為了一個臣子如此付出。莫言知道,鄭栩這樣是在消耗他的內裏,一旦停下來,比其他人好不到哪去。莫言終究是看不過去,又勸了一次。
“殿下,回去吧,屬下在這裏接着尋找周大人如何?”
鄭栩不說話,眼睫毛上都是凝結的霜花,堆積的快要遮擋住視線,嘴唇凍得青紫,不知道聽沒有聽到莫言的話,反正仍舊是置若罔聞般在雪中挖着、尋着。
“殿下……”莫言按住鄭栩的胳膊,鄭栩一拐過去,打開莫言的掣肘。
莫言被他掀開坐在雪地,只是他并沒有放棄,他無法忽視旁人看待鄭栩的惡意的視線,他清楚,若是再這樣耗下去,指不定就要有人彈劾鄭栩了。
“殿下,所有人都看着,大家都在這裏耗着,已經凍傷了不少弟兄了。”
聞言,鄭栩依舊是沒有停頓,凍的青白的雙手在雪中刨着,那股子堅持似乎下一刻就能找到一樣。
“你們回去,我自己找。”鄭栩一出聲,聲音帶着久未出聲的沙啞,莫言聽了格外心疼,最後還是鄭栩自己撐不住了暈厥過去才算結束。
周鄰河還是沒有死成,他很困難的睜開了眼,入眼的是一片翠綠的帳子。全身被包裹在溫暖裏,像是揣了一個太陽,也不再有刺骨的寒流。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怎麽樣,也不知道自己在哪,但是身體上的難受讓他的腦子很清楚,他還活着。
明明能感受到四肢五骸,可是他覺得自己很不好。他想,原來這就是中毒的感受,好像身上有什麽,又說不出來的難受。
他心裏怨極了紮目,一個女人,居然能如此心狠手辣,一點不輸那些男人。若是自己當時沒有跳車逃生,自己此刻怕就真是被生吞活剝了吧。
只是紮目給他種下的毒,這個難辦,要是解不了自己現在也是在等死吧,就跟影視劇裏的一樣,最後毒發身亡。
“周鄰河,你醒了。”
周鄰河偏過頭去看,居然是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赫連褚……”他一開口,喉嚨就幹癢的厲害,剛說完名字就劇烈咳嗽起來。
赫連褚臉上原本的喜悅一下子跑的幹幹淨淨,急忙小跑過來,把人從地上撈起來抱着他的頭把溫水喂給他。
“來,先喝水。”
周鄰河喝了兩口,緩和了會勁兒,覺得自己好多了,他撐起上半身,看着這個久違的朋友。
“真沒想到,死裏逃生後第一個見到的會是你。”好些年了,他差點都要認不得他了,比起當年,人越發的成熟了,棱角更加鋒利,可是面貌還是他認得的樣子。猶記得當初匆忙上船逃出羌國,在那個渡口,他看着這個為他拼命的人,哭的撕心裂肺。這還是第一個為了他拼命的人,那麽拼命,似乎要把自己的命都要賭進去了。
“你怎麽救的我?”他在圖爾落的水,應該也不會漂到羌國去,這裏應該是在澧朝境內或者在圖爾某一地域。
“路過,然後聽人說水裏有屍體,我疑心重就教人打撈起來,沒有想到會是你,幸好,你還活着。”距離上次分別,已經有三四年沒有見了,盡管是水中俨如一具屍體般,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是周鄰河,這個他以為離開了羌國就能平安無事一生順遂的周鄰河,再一次見面卻是在他瀕死之際。
他其實無法說出自己救他的經過,那像是一種堵在胸口的沉痛,明明現在人就在眼前好好的活着,可是他還是忘不了再見他時候的情形,那時,他真的以為他再見到的是一個死人。
不過,幸好,這個人盡管是險象環生也總能平安脫困。
這一次還是遇見了他。
“你先喝藥吧,起來。”赫連褚揭開被子,把人擺弄好。行為甚是親近。周鄰河也不在扭捏,靠着枕頭端着藥碗,一邊喝藥一邊問話。
“這裏是?”周鄰河打量起這個地方,比較窄小,設施齊全但不精致,似乎是客棧。
“還在澧朝,這裏是南府的客棧。”周鄰河點點頭,南府就離潼關不遠,按照地域來算,南府比起潼關更接近圖爾右域只是南府靠下,一條河流便是從圖爾穿插進的南府境內,至今還是一項漁民的營生。
“你們為什麽會在南府?”赫連褚身為羌國人,出現在澧朝,這并不正常,他還是記得他們第一次遇見的那段不怎麽光彩的往事。現下澧朝正值外患之際,若說是他們羌國沒有陰謀他都不信。所以說他這次救了自己也真的是誤打誤撞了吧。
赫連褚倒是沒有在周鄰河這裏替他們國家隐瞞什麽。
“你不知道嗎?狄胡與澧朝開戰了。”
“什麽時候的事?”周鄰河陡然凝重起來,他扣着藥碗都差點摔了,好在被赫連褚接住。
“你先別急。”赫連褚穩住周鄰河,才接着說下去。“圖爾出兵的時候,狄胡就開始動作了,現下聽說是你們的大将李晁還是去了大雁關對戰狄胡,圖爾因為雪崩後損失慘重,暫時撤軍,不過援軍已經到了潼關。”
他們被困在潼關的時候,外面的消息進不來,他們的消息也傳不出去,壓根不知道在圖爾起兵的事情,狄胡也趁機舉兵了,那如今的澧朝不是岌岌可危?
澧朝如今面對兩個強大的敵人,周鄰河心中焦躁,他越發難以安定下來。
“那你們為什麽來這邊?坐收漁翁之利還是趁人之危?”
“都有,我是趁人之危,坐收漁翁之利的是我那好叔父。”赫連頌還是一如既往的難以對付,周鄰河是見識過赫連頌的手段的,聯合出兵澧朝的計策上怕是就有他的手筆,周鄰河不動聲色,幾年前赫連褚放走自己,怕是他在羌國的日子并不好過,只是奈何自己與他不是同族,無法探知他國內秘。是以自己對赫連褚,多是歉疚,這份恩情,自己怕是還不起了。
“圖爾撤軍,潼關應該安全了,那狄胡怎麽會再次出兵?與你們有關系?”
“是,這次是羌國撺掇的,三國聯合舉兵伐澧朝。”
周鄰河覺得,澧朝這次是遇到硬核了,三國共伐,澧朝哪裏有足夠的兵力對抗三國啊,這事陛下和鄭栩知道嗎?
他突然慶幸自己沒有心軟,炸山後,驅逐了圖爾,好歹也給了澧朝一個喘息的機會。
現下是圖爾撤軍,狄胡與羌國也是塊難啃的骨頭,李晁縱然對狄胡有足夠的把握,可是羌國攪合進來,勝負就難料了。
周鄰河心中抑郁不平,家國危難之際,縱然自己可以置身事外,可是他的情懷也不容許自己出逃。
我的炸藥我的火铳啊,這個時候拿不出手就再也沒有拿出手的機會了。
周鄰河砸着嘴巴,藥味很濃,現在不僅是嘴巴裏是苦味了,感覺喉嚨至腹中都是這個味道。
後來他才得知,自己居然昏睡了有足足三日,這躺着的日子外界也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至少對于潼關和朝廷來說是這樣。
蘇醒後的第二日周鄰河就下床了,盡管赫連褚攔着也阻止不了周鄰河要離開的決定。現在正值國之危難之際,他理所應當的要回潼關去,白起他們或許是擔心死了他,至少自己露個面,往後可以往西北去,更重要的是,他要瞧瞧李工他們的成果。
“那我護送你上去,你別急。”赫連褚知曉自己攔不住周鄰河,也就放任他了,不過卻不是放開他獨自出行。再次相見,他的狼狽讓自己無法再放任他的孤身,自己不在身邊總是怕着會發生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亦或者是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又受苦受罪,總而言之,是自己,怕他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死掉。
他們一同經歷過死亡,那是離死亡最近的時候,至此後他惜命,更惜周鄰河。
“行。”明明該婉拒的,可是周鄰河留了個心眼。赫連褚到底不是同族人,來澧朝也是有目的的,周鄰河有心利用。
他來澧朝不就是為了煽風點火趁人之危嗎,他把人留在自己身邊,至少也能牽制住他一時,叫羌國沒有那麽快動作。
他們随意收拾了下就離開了南府,赫連褚進入澧朝并不明目張膽,一路上也是遮遮掩掩,用的假身份,身邊就帶了一個随侍,一個很眼熟,是他的侍衛蘇摩。
對于他這個赫連褚的救命恩人,蘇摩還是一如既往的對他格外關照,好似赫連褚真的是永遠也還不完這份恩情。
“不用急着趕路,你身體還未痊愈呢。”南府到潼關很近,差不多也就三日的路程足矣,周鄰河擔心潼關如今的狀況,真想搶了赫連褚的馬匹就跑。赫連褚就為了防住他跑了,一路上看的也緊。
“我失蹤了好些時日,再不出現,我的死訊就該傳到京城了。”從雪山失蹤這麽久,的确在正常人眼裏已經是死亡了。
“放心,沒有那麽快,他們好歹也要找找你的蹤跡。”他可是聽說了,鄭栩帶着人在天女山搜了整整三日,最後直到昏厥才罷休。當然這件事他并沒有告知周鄰河,無關緊要不是。
赫連褚靠着車壁,枕着腦袋,嘴裏嚼着一根狗尾巴草,一副恣意纨绔做派。
只是他的耳上,沒有了那象征他身份的耳墜。他還記得,他最喜歡的是嵌着紅寶石的大耳墜,看起來,整個人野性極了。
他都沒有發現,赫連褚自從再見都沒有戴過耳墜了,也是,畢竟澧朝男人戴耳墜,簡直就是一個異類的存在,別人不僅會笑話你還會鄙視你的存在,畢竟戴這種首飾就好比人女性化。
此刻赫連褚在他面前半躺着,随着車架的晃動,他看見了他的耳廓。
“你的耳朵……”周鄰河不僅湊上去,他仔細一瞧,才返現那是殘缺的耳垂。
赫連褚下意識的垂頭,垂着的發絲卻是往後散去,這下耳朵具都暴露出來。
看着赫連褚如此遮掩,周鄰河沒來由的心中抽痛,這番疼痛或許是因為紮目給他下毒的緣由,也或許是因為赫連褚。
赫連褚沉默的把一旁疊着的的被子揭過來給他蓋好被子,盡管是這夏日也依舊把人捂得嚴嚴實實,周鄰河覺得熱,卻是沒有動作,他怔怔的看着赫連褚,許久都發不出聲。
不知道是惦記自己的虛弱的身體,還是因為惦記赫連褚的耳朵,他沒有反抗的動作。更何況自己也的确也在病中,水中人都要泡發了,還沒有死成,也是夠命硬的了,他發現自己好像和水很有緣分。
他這下才仔仔細細的打量起,身邊的人,從面部輪廓到身形。
赫連褚比之先前,人黑了不少,也不是黑吧,就是看起來有種十分健康的銅黃色,不像是周鄰河,人白的好似泡沫會消失一般,此前他的身體也是十分健康的,盡管清瘦卻也不會很孱弱,可是經歷至今,他已經耗盡了氣血,潼關三年的鞠躬盡瘁,加之軍中的徹夜不眠,雪山落水毀了底子,然後又被紮目喂了毒,又泡了水,人算是徹底折了根基,能活着,真的是命硬,除此之外還真沒有理由。
赫連褚抿着唇,眼睛依舊銳利,他把人照料得十分妥帖,這讓周鄰河有點不知所措。他又救了自己一次,明明他們之間已經在當年離開羌國之時就分毫不欠了。
“沒事。”
聽着赫連褚淡淡的一句沒事,周鄰河就跟被捏住了心髒一般,心中升起一股隐匿的難受。他想,能讓赫連褚受傷,失去戴耳墜的機會,怕是與自己脫不了幹系,是上次離開羌國時受傷的還是被赫連頌迫害的?
他想,或許在他剛才躲避自己探查的那一刻就有了答案。
自己對他并非真心實意,每一次的接近都帶着目的與利用,他從河中被他救起,卻是從來沒有問過自己為何會落水,他只知道一味的照顧自己,卻是對自己沒有絲毫的打探與利用。
赫連褚對自己卻是真心相付,自己情何以堪、自己何德何能。
周鄰河心中不是滋味,眼看着赫連褚的臉色隐在陰影裏,從被子裏鑽出一條胳膊,他抓住赫連褚的衣角,明知答案卻急切的想聽到答案。
“是上次送我離開羌國那會兒嗎?”
赫連褚沒有否認,反而道:
“你愧疚?”
周鄰河一怔,愧疚?他擰緊了眉頭,嗫嚅半天有些無法言語。只得慌張的拉過被子蓋住腦袋,企圖掩飾自己的無措。
愧疚,怎麽不愧疚啊。他是羌國的燕山君,出生便是天潢貴胄,耳墜是他身份的象征,是他擁有的權利,而現在耳垂壞了,耳墜都戴不了,別人該會怎麽笑話他。他本在羌國處境艱難,卻是因為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陷入兩難的境地,自己如何不愧疚。
他不能想象生生的拉開耳垂的疼,或許就跟割肉是一樣的吧,他怎麽能說沒事啊,這人又不是鐵打的。
他躲在黑暗中,好似是躲避赫連褚的眼神也或許是一種自我逃避。
“周鄰河,你別愧疚,這是我願意的,那天,我都不覺着疼。”赫連褚坐起來或許是察覺到周鄰河低落的心情,輕聲安慰。
周鄰河埋在被褥裏,沒有說話,心情低落,與赫連褚的相見是喜悅,可是,這又代表,自己又欠了一回他的,自己好像就只是海上救他一次,他就要用一輩子的時間來還這個恩情嗎?這怎麽合理啊,對于赫連褚來說,很不劃算,很不合理。
他不是挾恩圖報之輩,向來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而赫連褚對自己的恩情,自己卻是難以償還的。
自從醒來,周鄰河的身也日益精養着,身子也愈發的爽快,倒不像是一個身患重症的人,也讓他自己忘記了,自己身體內還埋着一個定時炸彈,直到毒發。
他們還沒有達到潼關,周鄰河承受了第一次毒發的折磨。
他對這個毒并不了解,醒來後也沒有主動告訴過赫連褚,也難為的是赫連褚居然沒有查出來,他本就對他有防備之心,也就順其自然了。
只是這一次,毒發來的太洶湧,他好似饑渴難耐的魚又似鍋裏的螞蟻,五髒六腑裏都是陣陣刺痛,似針紮又如火燎。
周鄰河在馬車裏疼得打滾,一遍遍的撞擊着車廂,試圖緩解身體的沉痛,這動靜不難被外面發現,不知道的還以為裏面打起來了。
赫連褚發覺不對,當即勒住馬就跨了上去,看着裏面弓着身體抱着自己往車廂上撞的人,頓時慌了神。
“周鄰河!你怎麽了?”周鄰河只覺得自己像是被壓在一個四面都是尖刺的空間,逐漸收縮,渾身都是密密麻麻的疼。
他疼的大汗淋漓,早已經濕了身上的汗衫和額發,連眼眶都紅了一圈,疼的話都說不出來。
赫連褚不知他為何如此,但也沒有在他身上發現什麽異常,一點見血的地方都沒有,不像是中了暗器。而這副模樣該是身體有什麽東西,才會如此毫無征兆的出現異常。
他們一路走來都是相安無事,唯有方才自己嫌熱才出去騎的馬,這才留下周鄰河一人在車內,這才走出幾裏地,他就出事了,赫連褚頗為懊惱。
他喚來會醫術的蘇摩,卻是診不出什麽,最後也只得抱着人生生的捱着。
周鄰河疼得貼近赫連褚的衣服都是潮濕的,額頭鼓起好幾道青筋,最難受的時候牙齒都在打顫。
這一折騰,足足一炷香才消減下去,周鄰河感受到身體逐漸褪去的痛潮,才有了喘息的時刻。他松開抓着赫連褚的衣袖的手,試了三次才發出了聲。
“我、好了。”
他還沉浸在毒發的後怕中,那毒發的滋味太過難受,這一刻他很害怕下一次的毒發侵襲,他覺得再有一次自己都沒有那個毅力堅持下去了。
赫連褚被他抓得手臂上都是抓痕,卻是不吭一聲,見他熬過去了,才漸漸舒了口氣。
“你這是怎麽了?中什麽藥了嗎?”
周鄰河異常的身體反應,赫連褚不難猜出是中毒,只是他怎麽會中毒?又是誰給他下的毒?他禁锢着人下巴擱在他的頭頂上,感受懷中的人帶着的濕熱,也逐漸寬慰了自己的不安躁動的心。
他方才親眼目睹了他毒發的過程,那番折磨豈是常人能忍的?他無法安下心來。
待懷中的人舒緩過來,才沉着聲逼問:
“你這是中的毒?”
周鄰河癱軟在赫連褚懷裏,盡管很是燥熱,可是沒有力氣動彈。他依偎着赫連褚的胸膛,全身跟水裏撈起來的一樣,汗水從下巴順着頸項滑落,滾出一道道熾熱的弧線。
“你知道、格日地這種花嗎?我被巴林部的人下毒了,她說,這毒是格日地花的毒,中毒了就只能像黃昏的太陽一樣落下。”他緩了一口氣接着道:
“我以為中毒了就是會慢慢死掉,卻是不知道為何沒有立即死掉,卻是還有毒發的時候。”
他咂舌紮目的狠毒,這中毒就算是毒發都要人命了,這一次他感覺自己再一次的踏足閻王殿了。
赫連褚面色陰沉的厲害,這種毒他并未聽說,只是圖爾部落的确多有善毒者,毒物也十分多,巴林部向來崇尚安穩,是最和善的一個部落,克這種毒也未曾在明面上出現過。
“我并未聽說此毒,你現在還好嗎?”
赫連褚問的小心翼翼,方才的事情的确是吓到他了。
哪裏能好,周鄰河有些委屈,他這一生簡直太不容易了,歷盡坎坷,這正是人生最輝煌的時候就中毒了,也不知道會不會死。
“不好,難受。”他皺緊了眉頭,臉色還沒有緩和過來,依舊蒼白,看上去就跟要折掉的花一般,再也經不起再次的摧殘。
赫連褚心也跟着一緊,哪裏還肯去潼關,直接要上巴林部去。
“我們去巴林部,我帶你去找解藥。”周鄰河哼了幾聲沒有反對,什麽重要的事情都不能低過自己的命重要。
“蘇摩!”赫連褚再次叫來蘇摩,叫他去查巴林部的格日地,要快。
他們還沒有趕到巴林部落去就被困在潼關外域,聽聞是有敵國奸細潛入了北邊,這個消息傳出去,四洲皆嚴控關城,不僅需要通關文牒還得引薦信才能出關,一時間城內外人潮如山,多是需要出關的商隊。
恰好時機不對,赫連褚他們就生生的被攔在了潼關外面,最後面對嚴密的篩查,最後只得回了南府。赫連褚他們之前潛入是借的澧朝多戰之勢,那時舉國上下為了對抗外地傾盡全力哪裏還有心嚴控關隘。當時出入尚且自由,不會這麽嚴格,就算是有暴露的情況,也被不了了之。
此刻就不得不謹慎了,他們的外貌與澧朝人還是有區別的,他們生的曠野,澧朝人看起來就顯得文弱些,而且他們這群人又鮮少露面,藏頭藏尾的哪裏會是普通百姓正常生活。
雖然他們出不去可是蘇摩還是尋來了關于格日地記載的書冊。
“王君!”蘇摩為赫連褚鞍前馬後,當聽說周鄰河的事情後也是如臨大敵,東奔西跑不辭辛勞,好歹是讓他有了關于此毒的一點消息。
“這裏面有關格日地的記載。”書籍是蘇摩費盡心思尋來的奇毒名冊,內裏也囊括了格日地這種罕見的奇毒。
赫連褚不敢怠慢的翻開書籍,只是內容并不如意。
“中了此毒者,除了毒發時如萬仞入骨,痛不欲生,毒液沉靜時一如往常,把脈驗血都不能尋到毒源,此毒發作快但是也去的快,中了此毒就是在身上紮了根,無藥可救,只能等着毒液侵入五髒六腑,逐漸耗盡元神心氣,久之,不知毒的人會以為是心氣郁結,每況愈下,直到油盡燈枯,不過,快者也能撐一年,慢者十年光陰也是有的。”
赫連褚看着書中對于格日地詳細的記載,卻是無解之毒。
他一想到周鄰河會死,就莫名的恐慌,他此刻忘記了他的任務,也忽略了他的困境。
“周鄰河,我帶你去羌國好不好?”
周鄰河這段時間不再毒發,身體也愈發的養好了,至少不再蒼白孱弱,走一步喘一步的。只是終究也不似之前那般康健了,羸弱了許多,短期內經歷了太多生死,身體虧損的厲害,也只能是将養着,短時間卻是養不回來的。
周鄰河還在桌子上塗塗畫畫,壓根沒有看見赫連褚的到來,卻是在他從後背靠過來時有了反應。
他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他知道赫連褚是看不懂自己的筆畫的,這些文字還是他在那個世界的簡體字,怕是只有自己看得懂,是以也不避着赫連褚。
“不好。”周鄰河拒絕了,沒有回頭的笑着說:“你是怕我死嗎?這毒怎麽了?不好治,是嗎?”
他隐隐猜到了結果,若是好治,紮目也不會放任他跳河了。
回身去,赫連褚目光有些躲閃,但看着赫連褚滿目哀戚不說話,周鄰河心也逐漸跟着沉下去,他原本還是抱有期望的,現在……可即便知道自己無藥可治他面上卻未表現出來,依舊那般的沒心沒肺。
“算了吧,現在不也是活着呢,要死就死呗,三國打起來,我這個無辜的平頭百姓也活不久。”
赫連褚卻是一把摟過他,不給他推開的機會,蹭着他的頭發悲楚道:
“我救了你那麽多次,怎麽,就救不了這次呢?”
期初周鄰河還被赫連褚突如其來的摟抱吓得不敢輕舉妄動,但當自己以被納入的姿勢被他擁在胸前,他聽着他有條不紊的心跳聲,感受他的手掌貼在自己後背那般的熾熱,頭頂上響起的帶着悲憫的聲音,他一時間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不知自己該是何反應,卻是沒有動手推開。
周鄰河抿唇不發一言,他只是靜靜地看着自己纖細的手指,骨節突出,手背似乎只剩一張皮了,皮肉下的血管都那般猙獰,依稀可見裏面流動的血液。
他現在已經在感受死亡了。
他有些後悔了,要是他的回春香丸還有的話多好,那樣的靈丹妙藥,應該能緩緩所中的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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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