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勝券在握

勝券在握

“此戰,必勝。”

周鄰河端起火铳比了個姿勢。那一瞬間,他心中充滿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滿足。

他可是擁有熱武器的第一人,這要是打起來,他才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那個人。

“先前一戰我們都拿不出這麽多武器,但這次,勝券在握了。”

還是得感謝前朝,不然他還真師出無名,這麽些武器,終将要現世了,擁有這些熱武器的澧朝,便是再無後患之憂。盡管是環狼虎伺,也不懼前後。這世間,便是沒有下一個重生人。

“這批武器,真要送到營中?”李工顧慮太多,一旦展現在衆目睽睽之下,那必然會給周鄰河帶來隐患。

“當然,大戰在即。”如今是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機會,在有相對實力的加持下,一個國家才能被人忌憚從而敬而遠之。

“周大人,你知道我擔心的是什麽。”李工自從跟着周鄰河來了潼關,一次次的刷新對周鄰河的認知,久而久之,是真正的心甘情願對這個青年推心置腹。

澧朝正盛,而不凡者比比皆是,更是青出于藍勝于藍,他卻得見,周鄰河勢必為新起之秀。

“一旦這批武器現世,之于你,也将是身處浮沉之中。”

不說君王,連他都眼紅了,如此龐大的潛在威脅,陛下能否就容得下?陛下疑心太重,慣有君王的卸磨殺驢手段,周家本身就處在陛下的防備之內,而周鄰河如此出挑,聖人喜才,疑人懼才。

周鄰河凝神,嘆息一聲。

“我知道啊。”

就像系統說的,他做的這一切,就勢必會引起大亂,本身就是超出這個時代該有的東西,一切後果可想而知,也當自負。

只他從沒有後悔過,他重活一世,這身本事,這身學問,不想在身死後又帶走,當留則留,不為自己,也為這個時代的家國情。

這是一個沒有歷史存在的時代,他不知道澧朝會流長多久,他也更怕天佑年就是他的終局。他輔佐的君王如今還只是儲君,他還未實現他的抱負,在鞭長莫及之前一切都只能算是未雨綢缪。

“這批火铳,只能讓白容等兄弟使用。”白容兄弟就是夏寂留給他的那批私兵,這幾年被他留在潼關內訓練制器,相比較別人,他們更适合拿起這些兵器。

畢竟是火铳,使用不當就是自取滅亡,在沒有對熱武器的認知前,還無法普及到每一位士兵都能拿得起、放得下。

“那火藥呢?”火藥如今還儲存在山洞內,日日都讓人守着,若是動用了火铳,那火藥也留不住了。

火藥啊,周鄰河咋舌,他是認識到火藥的威脅的,那日天女山他差點給炸沒了,想想都後怕。

“用得着,過幾日我再來取,記得防火防水,不是我們自己的人誰都不能動。”如今之勢,他們動靜太大,一旦被暴露太多,便是露了底氣,他還不知道,澧朝內,有多少的是帝國暗探,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好,知道了。”李工連連點頭應下。

與李工分開後,周鄰河回了大營,他再一次爬上了城牆,他看着遠方駐紮的敵營,這一次,他們終于也有了底氣。

“看什麽?”不知何時,鄭栩悄無聲息的來到了他的身邊。

“如何?”周鄰河沒有看向身邊的人,仍舊注視着遠方形影綽綽的山水。活了這麽久,卻從沒有活夠過,這人世他怎麽看都不覺得夠。

鄭栩勾起嘴角,語氣裏帶上了自得。

“三站兩勝。”

“怕是我們抗旨的消息快傳回朝廷了,得快點結束這場戰役。”

鄭栩撐着牆,逐漸重視起來。“嗯,也就這幾日了,圖爾也等不起。”

正如他們所料,抗旨的消息第一時間就傳了回去,此刻在大晖宮內吵得如火如荼。

“太子抗旨不遵,如今帶着軍隊與圖爾繼續膠着,将朝廷置于何地?”

“此戰已經看得到結局,圖爾已是強弩之末,若是能大敗圖爾,為何就一定要議和?擊退圖爾便是讓我朝再無後顧之憂!如此,妙哉!”

“就算是能勝,太子抗旨也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既然如此便是要賞罰分明,太子抗旨,是為對陛下的大不敬,向來抗旨者,罪無可赦,尋常人家抄家滅族,太子是為儲君,抗旨不遵,事關江山社稷,老臣請陛下重罰!”

“太子功績累累。如今功勞不賞就要重罰嗎?”

“此戰還未有結論,哪裏來得功績!”

“老臣請陛下決斷!”

一個個的争論不休,聲音一個蓋過一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菜市場。

陛下被衆人吵得身心俱疲,在得知太子拒旨的那一刻,他就料到了這個結局,勢必會引起朝臣不滿。

他面色陰沉,教人看不清是喜是怒,不過的确是沒有喜色的。

他放在太子身邊的人,不僅僅是拿來盯着太子的,他是一國之君,自然更喜歡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而不是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如今戰事吃緊,大雁關、潼關三國對壘,他亦是夙興夜寐,憂患重重。在被蕭程告知,在圖爾舉兵之前有議和之心時,他也是權衡利弊過的,此時的澧朝,能少戰便少戰,議和再好不過。但太子抗旨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就像是有人非議的,太子企圖靠戰争給自己添加功績,是以才會抗旨,也或者是太子有遠見卓識,此戰已經在他的運籌帷幄之中。

不管是哪個可能,太子已經挑戰了君主的權威,就算是他能不計較,百官也是無法說服的。

陛下被朝臣步步緊逼,最後頭痛得退了朝,想要就此翻篇,哪知他們這群人,不依不饒,打着太子藐視皇權的幌子帶着一批人跪在了承乾宮外,大有磕到底的意思了。

“豈有此理!”陛下氣得拂了禦案上的書本奏折,嘩啦啦的摔落一地,吓得禦前伺候的一幹宮人跪地磕頭,口呼陛下息怒。

“陛下,您息怒,容老奴先去勸勸。”李忠義撿起一本奏折放在陛下面前道。作為老人了,有些時候也是後宮與前朝的一把鑰匙,能開的不止是自己面前的這位。

“呵!想威脅朕麽?那就由他們跪去吧!”

看陛下正在氣頭上,李忠義也不敢再多說什麽,掃了一眼底下跪着的一片宮人,叫人清理幹淨,自己則去了陛下身後,開始給他按着太陽穴。

“陛下,您龍體要緊,何必與這些大臣置氣,如今潼關戰事不明,何不就等太子退了圖爾,屆時方皆大歡喜。”

陛下由着李忠義給他按摩,舒展疲憊的同時,不緊不慢道:“他一個初出茅廬的牛犢,退圖爾,還沒那個本事。”

自己的兒子自己了解,雖國事上進退自如,可是戰争到底是戰争,不比照本宣科。

“不是還有蕭将軍等人在麽。”蕭程是陛下看好的人,如此一說,陛下也歡喜。

陛下難得的消了氣,也就把殿外跪着的大臣抛之腦後。

說到潼關這次的戰役,倒教他意外的是周鄰河。

“周鄰河還在潼關?”

周鄰河在潼關的事跡被傳開了,更是在夏侯恩的捷報裏被大肆宣傳了一遍,可謂是把人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如此不畏生死、勇毅果敢、堅守自心,倒真的叫他刮目相看。

“是呢,聽說先前與圖爾一戰,他帶人去炸了雪山,卻被雪埋了,都說他是死了,後來又好生生的回來了真叫人意外。”

陛下喟嘆,這樣一個人居然是周家的,不過也的确是個周家人若是別家的,還真就沒有這份魄力。

“他是有那個本事的,不輸他父親。”

李忠義不敢接話,提及周家,陛下一向模棱兩可。

縱然沒有回應,陛下依舊慢條斯理的說着。

“他有那個膽識,又誠心輔佐太子,日後封侯拜相也不為過。”

“但是這樣的人,也不得不留意了,若是忠,是我朝之幸,若是佞,那便要提前拔了根。不然壞的我鄭氏江山。”

此刻宮人已經收拾幹淨了屋子,俱都退在角落屏住呼吸候着,李忠義手上不停,眼睛卻從裏裏外外的人身上掃過。

“你知道他弄的那的那火藥是什麽東西?倒是聰明。”

火藥,如此威力,圖爾數萬人說埋了就埋了,當真不失為一個好武器。他都已經計劃着,待人回來了,要人把這火藥的制作方法獻上來了,屆時,由兵部看管生産制造,用于軍事,那便是強軍興國方安邦定國。

李忠義作為陛下的左膀右臂,早在這消息出來的時候就叫人去探聽火藥的事了,如此具有毀天滅地的東西,陛下準會問起來的。

“這……怕是和前朝火铳是一個道理的吧。”

前朝。陛下睜開了眼睛,卻是冷聲道:“那是巧了。”

“誰去偷襲了?”周鄰河匆匆去前面找人,卻被得知已經出動了先鋒。

副尉回話,“是殿下,帶的一千人去的,叫我等伺機而動。”

周鄰河窩火,他已經想好對方圖爾的對策了,原本想着是時候跟他人商讨,哪知他還沒來得及說,鄭栩就先出動了。

“你們着人出去接應,圖爾骁勇善戰,早已經摸清了我方軍略,還是小心為上。”話不多說,就帶了人出去,他知曉一截繞過圖爾大營的小路,若是要一局定勝負,那便沒得緩了,聲東擊西,讓他們四面楚歌。

他們快馬加鞭越過草場,翻過一座石林,天女山才顯現在眼前。

“老黑,你帶人與我們兵分兩路,如果殿下成事,必然大營會引起騷亂,你看準時機出兵。”周鄰河做好部署,便開始指導衆人布局。

“是。”老黑爽快的應了,為弟兄們報仇雪恨的時候就在今日。他眼底隐隐攢動着火苗。

周鄰河看他那神情,不禁囑咐他:“記得,不要戀戰,能退則退。”

老黑沒有應,操起佩刀就點人走了,話該是聽進去了,只是至于怎麽做,不好說。

周鄰河帶着白起等人繼續前進,一路皆是草木皆兵。可是一路行至,皆相安無事,周鄰河不禁懷疑圖爾連放哨的人都沒有嗎?

這不,他才起了疑心,白起就拔了佩劍,低聲道:

“大人,我們被圍了!”

周鄰河沒有白起的聽聲辯位的能力,四下窺探也不得見有什麽人。不過還是聽了白起的,開始找隐蔽。

周遭一陣窸窸窣窣,出來的人卻不是周鄰河以為的圖爾人。

“不是圖爾,好像是羌國軍隊。”

“什麽時候進來的?長春河的人不是固若金湯麽?”周鄰河與白起咬耳朵,這在圖爾的領地,見到羌國人,的确讓人不難揣測。

赫連褚說過的,三國已經達成聯盟,所以,這就是開始嗎?那他們不是黃雀,而是螳螂?

白起帶人把周鄰河護在中間,周鄰河已經摸到了腰間別着的短劍,随時大開殺戒。

僵持片刻,對方依舊沒有動手,并沒有周鄰河以為的敵意,反而只是圍着他們,似乎在等待什麽。

不多時,有人讓出一個缺口,一人在前頭領路。

那人戴着一頂皮帽,毛絨遮住了他的眉眼,下半張臉被披風遮了大半,這打扮一時叫周鄰河不好猜測。

周鄰河盲猜他才是這些人的核心,是以對他格外關注,帽子邊沿露出來的是貼着頭皮的發茬。

“是我。”來人卸下披風,摘下帽子,露出一張熟悉的異域面孔。

周鄰河看着面前的人,視線落在他青色的頭皮上。

“你的頭發?”赫連褚曾經有一頭卷發的,很漂亮,配上他們羌國的裝扮很有異域風情。

而如今,他的頭發沒了,在這樣一衆人中,顯得不倫不類。

他們羌國人,那般重視衣着打扮,外表形象,而他卻剃光了頭。

周鄰河眼中彌漫着一種看不透的情緒,是不解是心疼。不管赫連褚是什麽理由,能讓他剃光自己的頭發,都是迫不得已吧。

但看如此,赫連褚摸了摸腦袋,有些不習慣,卻是笑得無所謂。

“剃了。難看吧。”

周鄰河走出包圍圈,白起見是周鄰河認識的人,便任由周鄰河過去,只是沒有卸下防備。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你的頭發,你為什麽會在這裏?這些都是周鄰河的疑問,可是現在問似乎不是時候。

赫連褚沒有回答,反而言他。

“這是我讓巫師煉的藥,他說,可以緩解格日地的毒。”他與周鄰河靠的極近,聲音低到只有他們兩個人聽得見,說着就從懷裏掏出一個小棕瓶,塞進周鄰河手裏。

交出去的那一刻,赫連褚如釋重負。

“解藥?”周鄰河攥着帶着溫熱體溫的棕瓶,甚是欣喜。

“不是,它只能暫緩你體內的毒,我并沒有找到合适的解藥。”他帶着抱歉的語調,似乎,這一切都是他的過錯,而這明明與他無關。

固然得知并非真正的解藥,周鄰河明顯的喜悅降低了,可他還是不甚欣喜。畢竟,有勝過無。

之于他,本身就是罪孽深重,這毒是代價。是以,解藥,他也不便再抱有期望。

“圖爾與我們,會在今日作最後一戰,想必你們羌國也已經暗中行事了吧。那你來找我,僅是送藥?”

“嗯,你想離開這裏嗎?我能放你出去。”不言而喻,潼關,已經陷入了四面楚歌之中。圖爾與羌國,勢必是要拿下潼關了。

“那潼關的其他人呢?”周鄰河話裏帶着算計,不知赫連褚聽出來沒有,不過,赫連褚對他卻是知無不言。

赫連褚搖頭,其他人他管不了。他能做的僅有護好周鄰河一個人,也只有周鄰河,才值得周鄰河垂頭輕笑一聲,笑得人好不明所以。

“赫連褚,我勸你,帶着你的人走,這一戰,誰輸誰贏還不一定。”他手裏的東西,但凡搬出來,不可能輸。

赫連褚似乎對他的話不疑有他。

“我信你。”

我信你。赫連褚一句輕飄飄的我信你,倒讓周鄰河一時竟不知所措。

周鄰河望着赫連褚,他不明白為何自己一句空口白牙就值得赫連褚一句擲地有聲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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