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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竺聽着這句帶有情緒的回答,不免好笑,嚴肅地回絕了他:

“最好的退路我的退路可不會是你。”

賀聿唯收斂着情緒,擡頭對上那雙美麗的眸子: “那是誰是那晚讓你傷心的人蘭竺,我知道你從來不是你口中所說的那種攀于權貴之人,終有一天,你是要做回你自己的。”

不輕不重地話落在蘭竺心裏,卻讓蘭竺起了警惕,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袖中摸着暗器。

賀聿唯苦笑: “不用對我有戒備心,我不會傷害你的,也不會對你造成威脅。”

“你究竟有何目的”蘭竺已然察覺此人應是知曉她的身份,此人若真查出些什麽,那定是留不得。

“我想見一見你幕後之人。”

賀聿唯話還未落,一記暗器飛去,待他躲過,便緊接着是蘭竺橫掃的一腳,迫使他不得不起身拿扇子相擋。

見此,蘭竺确定這個表面玩世不恭的賀聿唯是會武功的,如此而想,手中利器刀刀不留情,賀聿唯躲擋起來,忙解釋道:

“我沒有其他目,只是想見見那人。”

賀聿唯雖然查出了百楚閣不同尋常酒樓,蘭竺也并非尋常女子,卻不曾查到蘭竺背後之人是誰。

他之所以想見一見那人,只是想問上一句,想幫蘭竺脫離那人掌控,回歸常人生活。

他知曉蘭竺所行之事危險,不願她為那人賣命。

蘭竺眼神狠厲,與平日不同,出招狠厲,像是習武多年,這般想來,賀聿唯心中更為複雜。

“想必你已經查到一些你不該知道的事情,那就不要怪我。”蘭竺冷眉,抽出腰間之劍,往他身上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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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動真格,賀聿唯只得一邊出手反抗,一邊語言勸說:

“我可以幫助你,我知道百楚閣每三月會暗送一筆巨昂銀兩,雖不知送往何處,但這麽大一筆錢財,定是有重大用途。”

賀聿唯見劍向他而來,他微側,躲過致命之地,挨在了右肩上,那上好的錦袍瞬間見了紅,他随即轉動着手間扇子,左手執扇,往那只執劍之手上輕輕一敲:

“別打了,好不好”

被其力度一震,蘭竺後退幾步,不動聲色地轉了轉那只被敲的手,手上隐隐發麻,她擡眼去看賀聿唯,他若是動真格,她不一定能占上風。

再将視線落于他故意挨的那一劍傷口上,眼裏是對此人的看不懂。

見蘭竺在靜靜打量他,原本皺着眉頭的他緩緩一笑,放松了神情,又是一副不正經的态度:

“你看,我都受傷了,你還忍心殺了我嗎”

看着蘭竺本猶豫的眼神轉為冷淡,賀聿唯便不再逗她,臉色嚴肅認真: “我可以幫助你,你相信我,我不會與你為敵的。”

“不需要。”

“你能保證那人也不需要我的幫助”

聽着賀聿唯一字一句的詢問,蘭竺回絕不了,因為賀聿唯的條件是極好的,家世背景,産業人脈,若是他肯站于殿下這邊,對殿下後面的路也能少很多阻礙。

蘭竺猶豫了,她确實不該擅自行動,若是先前禀報殿下,由殿下定奪此人去處,或許還有挽回,可如今……

蘭竺瞥向賀聿唯受傷的肩膀,現在有些進退兩難。

像是察覺到蘭竺眼裏的猶豫,賀聿唯作勢“哎呦”一聲喊疼,捂着右肩,緩緩靠在了椅子上。

“疼,蘭竺姑娘可否先給我止止血,合作之事先不着急,慢慢考慮,可成”

男子說得委屈,帶着皺起的眉頭,顯得又可憐又無辜。

蘭竺沉默,她見賀聿唯臉色表情豐富,腦海中不覺浮現出殿下一貫淡漠的容顏,不禁對此人多了幾分嫌棄。

她收起手中的劍,盯着他臉上的神情,想分辨他到底是真疼還是裝的,那張算得上俊朗的臉上緊皺着眉頭,此刻看去,無辜又可憐。

她終是動身去将匣子裏的金瘡藥找了出來,遞給他。

賀聿唯沒有伸手去接,只是痛苦地眨眨眼睛,望向蘭竺冷漠的臉: “我傷的右肩,沒法給自己上藥。”

透着溫和嗓音的他,還帶着一絲可憐巴巴,企圖喚起蘭竺的善心。

蘭竺轉身,打算讓旁人進來幫他換,可還沒走到門口,便被後面傳來的話止住了腳步:

“你确定要出門喊人,那你可想好理由了,這往日的嬌弱美人竟還會提劍殺人”

身後的賀聿唯靜靜地看着門口的少女,臉上帶着絲絲笑意,卻是在蘭竺轉身之際,撇下嘴角,一副無害之樣。

只見她暗下眸子,走近賀聿唯,拿起金瘡藥便往傷口上倒,下手果斷,不帶一點感情。

賀聿唯笑了笑,似是察覺到蘭竺的視線,故而在蘭竺看他之際,露出痛苦的表情,輕喊道:

“疼。”

這樣直白的撒嬌意味,讓蘭竺手間一頓,帶着懷疑的眸子瞥向他:

“賀公子,你武功不在我之下,這般做戲,會不會太假了”

賀聿唯努努嘴,委屈巴巴回了句: “蘭竺姑娘刀刀致命,我哪會是蘭竺姑娘的對手”

見蘭竺還要再問,賀聿唯搶先開口: “我父親是武将,縱然我不喜平日舞刀弄槍,卻也少不了要練武來應付父親,這點武功也只是用來經商之際的防身手段罷了。倒是蘭竺姑娘,竟是如此無情,要致我于死地!”

蘭竺将手中的藥瓶一放,冷冷打斷了他的怨男之言:

“賀公子若是一心只經商,自是性命無虞,若是查些不該你查的事情,那蘭竺,定是要與賀公子算得清楚。”

賀聿唯溫柔一笑: “放心,賀某是商人,只經商,旁的絕不幹涉。”

聞及此,蘭竺臉色才緩和,随後打開門,看向還坐着不曾起身之人,下了逐客令。

賀聿唯瞬間明白,他淡笑,只得起身離開: “蘭竺姑娘,有消息了記得告訴我。”

蘭竺關上門,将房內暗格打開,一面牆上裂開一條暗道,随着女子踏入而緩緩合上。

出了百楚閣,賀聿唯展開折扇,擋着傷口,上了馬車。

随駕的程束嗅到了賀聿唯身上一絲血腥味,将視線轉向百楚閣,眯眼探究着。

“程束,回府。”賀聿唯出聲,打斷了程束那敏感的警惕心。

将軍府--

“公子,将軍讓你過去一趟。”

賀聿唯脫下那身帶有血跡的衣服,在程束為他包紮傷口後,換上了一身黑色錦袍,理了理衣袖,有些嘆道:

“有些老氣。”

他向來不喜黑色,為了遮蓋傷口,卻又不得不穿黑色。

程束道: “公子,你有傷在身,等下還是不要頂撞将軍為好。”

賀聿唯淡定一笑: “這話說的,他若不強壓于我,何故要頂撞他”

程束低頭,沉默,跟着賀聿唯往大廳走去。

賀聿唯一踏進廳中,便覺得氣氛有些不對,高位之上是那德高望重,又渾身透着濃重軍隊氣息的老将軍--賀鋒。

賀聿唯收起随身的折扇,朝着父親恭敬道: “見過父親。”

賀鋒一瞥進來的賀聿唯,沒有多餘的寒暄之話,詢問道: “今日去了哪裏”

語氣威嚴厚重,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之感,雖是詢問,卻用着審問口吻。

賀聿唯抿着唇,如實回答: “百楚閣。”

聞及是一聲冷哼,緊接着帶着濃濃不滿: “整日混跡于花樓,像什麽樣子”

賀聿唯沉默不語。

賀鋒沒有聽到他的認錯,重重拍桌,随即便是一句: “逆子!”

在門外的程束知曉,公子沉默,已是不想同将軍起沖突。

可将軍領軍慣了,一聲令,百軍從,所以在将軍眼裏,這樣的沉默便是與他對着幹。

這樣公然挑戰将軍的權威,自是會引來滔天大怒。

自小公子便不愛習武,在賀鋒老将軍百般強迫打壓之下,習武進營。

而在弱冠之際,公子全力反抗,脫離了賀鋒的管控,棄戎從商。

自此,父子關系猶如寒冰維艱。

“我賀鋒的兒子怎就如此混賬!同那些世家纨绔一樣!成日不務正業,枉為賀家之子!”

賀鋒指着底下賀聿唯怒道: “從明日起,給我進軍營去!”

賀家世代建功守邊,為岱延立下不可磨滅的功勞。

而賀鋒這一輩子駐守邊關,赫赫戰功,是敵國聞之喪膽的振國大将軍,也是百姓心中的定國神針。

而唯一遺憾之事,便是賀鋒的妻子在生賀聿唯之際,難産離世。

将軍府雖龐大華麗,卻因賀鋒常年不在京,而獨留幼子賀聿唯一人在京,自小便交由府中管家及衆武侍教學兵法及武藝。

許是厲父愛如山,又或是從不曾維持父子之間的關系,從而兩人只是表面的平和。

賀聿唯擡起眸子,看着賀鋒,冷淡開口:

“您心懷天下,生死戍于邊關,值世人敬佩,忠君王之命,那除此之外,你可還對得起誰母親十年苦等,幼子盼父歸家,你那顆赤膽忠心之下,可有半點親人的位置”

賀聿唯紅了眼尾,平複着滿腔的不滿,對自己父親的不滿:

“聿唯不才,心中無您這般偉大的抱負,只願留身于家宅,為愛人和那幾鬥米折腰。父親何必逼迫,多的是像父親這樣的人遠赴沙場,聿唯慚愧。”

賀聿唯的話讓賀鋒一愣,他指着眼前這個自己的兒子,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反駁。

在賀鋒心裏,他無愧于國家,心憫百姓,憂君之憂,患國之患,下了黃泉也有顏交于列祖列宗。

賀鋒退坐在椅子上,兩鬓之發微白,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藏于幾分愧疚,他唯一對不起的,便是他年少成家,藏于心底之愛的妻子。

賀鋒成家後,一直戍守邊疆,鮮少回京,每次奉旨歸京,停留不足半月,就是妻子懷了身孕,他也只得狠心赴疆。

待他結束了邊境敵軍紛擾之戰,再回京之際,已失所愛。

賀鋒隐隐紅了眼眶,多年來的愧疚使他退讓了一步: “你若不願随我進營,那便随你吧。”

這一步的退讓包含了許多無奈,無奈于父子相處之道,無奈于家與國之抉擇。

賀聿唯低頭,聽了這話,眼裏卻沒有高興,父親的這一步退讓,是選擇了後者,是賀聿唯這生都無法體會到的家宅親情。

未曾給予母親的愛,也不會落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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