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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幾乎是在看到這句話的一瞬間，時堯确信這又是個被C欺騙的失足少年。

雖說他們互不相識，但時堯仿佛能在對方身上，看見從前沖昏頭腦的自己。于是他直接無視掉C發來的“怎麽不說話了”，轉頭私聊甘雲。

【遙遙】：同學你好，冒昧打擾。

【甘雲】：？

【遙遙】：我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你知道C其實是個男的嗎？

他知道，今天拆穿C的僞裝，很可能導致自己接下來一系列計劃都落空。

可就算被說聖母也罷，不論如何，時堯不想直到第二位受害者出現，他都沒來得及阻止。

【遙遙】：記得好好保護自己，千萬別被他騙財騙色。

發完這句話，時堯心裏的大石頭總算落下。甘雲很快就回複了他，原以為會得到對方的追問，可定睛一看，事實似乎并非如此。

【甘雲】：關你什麽事？有病。

啊……

時堯挑了挑眉。

彳亍口巴。

畢竟他問話實在有些冒犯，得不到友好的回應也是理所當然。

不過把最大的秘密說出口之後，算是給C網騙增加了一定難度,也能大大降低他的負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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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漫群內。

甘雲每每出現，原本活躍的群總是會迅速冷卻。好像對方自帶制冷體質，能讓所有氣氛結冰。

好半晌，才有人接茬。

【紛紛飛飛風風】：不會吧，阿雲。@C，你是手抖拉黑錯人了嗎？

可惜時間過去好幾分鐘，備受矚目的主角依舊沒有登場，氣氛尴尬。

而時堯看着自己與C的對話框裏,對方再次給他發來的“？”,大大地翻了個白眼，繼續打字回複。

【遙遙】：剛剛去洗澡啦~~

【遙遙】：學姐好壞呀！那你什麽時候能給我跳一段舞呢？我也想看[偷笑]

果不其然，C沒有再回複。

想要讓這家夥透露出更多的身份信息，真是比登天還要難。

對面的陳滄大概是接了個電話，突然站起身來，徑直往陽臺外走去。

雖然他已經及時将陽臺門關緊，但通話音被阻斷的前一秒，時堯還是隐約了聽見從陳滄手機裏傳來的、男性的咆哮聲。

眼神下意識往室友的方向看去，所有心計或打算在此時都屈居第二位。

時堯能看見陳滄拿着手機的背影，雖然背對站立，看不清表情。可男人略顯僵直的後背，以及仿若寒冰的臉色，就連粗線條的小少爺也能看出異樣。

沒有張望太久，因為陳滄很快就挂斷電話走進來。

“我有點事要出去一下，已經跟吳斯年說了，他馬上回來照顧你。”他說。

時堯安靜地看着他收拾背包，一語不發。空氣中只剩下窸窸窣窣的動靜。

他沒說話，心想：我又不是小孩子，需要人照顧嗎？

就在陳滄打開門準備走出去的剎那，男人似乎這才想起什麽，回過頭來，對上時堯流連的視線。

後者被他的目光精準捕捉，不知為何，竟然有些心虛地偏開腦袋。

陳滄的神色柔和許多，低聲再次叮囑：“注意你的傷，別壓到了。我走了。”

“……”

房門被輕輕關上。

宿舍內只剩下時堯一個人。

室內并不十分隔音，偶爾會聽見隔壁同學嬉笑打鬧的動靜。因而莫名把被留下的時堯莫名反襯得有些孤獨。

沉默片刻，才聽見他自言自語地說。

“都不知道跟金主報備下去向？明明一點也不聽話啊。”

停頓兩秒，才發洩似的錘了幾下枕頭，唉聲嘆氣地趴下了。

……

烏煙瘴氣的牌桌上，陳榮叼着根雜牌煙，有一搭沒一搭地抽着，雙手都沒空——忙着摸牌。

“開！開開開！”

被他指着的男人心不甘情不願地亮了牌，還當真比陳榮手裏的小不少。

牌桌上，輸家紛紛從身上摸出錢來，不管願不願意，總歸是都甩了出來。

陳榮連忙把錢一把攥起，笑得臉皮褶子都起來，在煙屁股即将掉落之際，手忙腳亂地撈起來，重新含在嘴裏，深吸三兩口，意猶未盡。

可惜得意的神情沒有維持多久，他突然被人扭着胳膊，一把拽起。

“你又去賭？”陳滄緊盯住他的眼睛，話語冷得像冰，失望透頂。

陳榮差點從椅子上摔落，手臂被拽得生疼，隐隐作痛。平白在狐朋狗友面前落了面子，他的臉上自然挂不住，拼命掙紮了好幾下都沒能掙脫。

最終還是陳滄放松力道，他得以用力将手臂甩開，才恢複了自由。

似乎看到面前這個人的出現，就會令他在心裏生成厭惡感。見周圍人的注意力都放到這邊，不乏有些半點不掩飾地嘲諷，連忙扯着嗓子，塑造自己作為父親這個角色的威嚴：“管起你老子的事了？”

陳滄連跟人對視都吝啬，聞言，也不過是輕描淡寫地說：“我确實懶得管你。”

“只是不想之後哪天，你把錢輸光了，又到處去跟別人說，我從來沒給過你。”

周圍頓時響起一陣唏噓，這實在是出滑稽的“啃小”戲，不用買票就能免費看完全程。

陳榮的臉陣青陣白，完全不再顧忌其他，指着陳滄的鼻子，用包含着生殖器官的髒話辱罵。

“……我是你爹，你就是得養我！不然老子讓你連學都上不了！”

察覺到四周頻頻瞥來的視線，陳滄的臉色愈發冷硬。其實這種情形出現過不止一次，然而每一次，他們這所謂的父子倆，都像是動物園裏被參觀的兩只猴子。完完全全，丢盡臉面。

他忽地扭頭就走。

還沒拿到錢，陳榮怎麽可能輕易放他離開。當即停下污人耳朵的叫罵，追着陳滄的腳步跑出去。

“賤貨，給我站住！”

陳滄走得不快，因而陳榮很快就追上來，擋在他的面前。他大概不經常鍛煉，只是跑了這麽小段路就氣喘籲籲，說話都不連貫。

等稍微恢複好氣息，才理所當然地伸出手，道：“錢，拿來。”

陳滄攥緊背包帶，保持沉默。

陳榮最恨他這幅死人臉的模樣，才不會顧現在是在大街上，直接一把扯過陳滄的背包，撂在地上。像是個瘾君子似的，瘋狂翻找起來。

可裏面沒有一分錢現金，只有寫滿筆記的必修課本。

沒找到錢，陳榮頓時火冒三丈，将裏面的書本通通倒在地上，狠狠踩了好幾叫。後似乎仍舊覺得不過瘾，抄起幾本，撕成碎屑。

刺耳的撕書聲中，陳滄始終冷眼旁觀。

等陳榮發洩完，才瞪着那雙充滿紅血絲的眼睛：“少給我裝蒜，今天叫你過來，是讓你帶錢的！錢呢？”

“……”陳滄的嗓音一如既往地平靜，“我前幾天才剛給你打了錢。”

“那麽點夠個屁啊！老子一晚上就花幹淨了。”

陳榮偏頭啐了一口："你不是想跟我解除父子關系嗎？那就趕快把錢給我湊夠啊，每個月拖拖踏踏地，結果就給幾千塊錢，還要我打十幾個電話催，搞不搞笑？"

“兩百萬，一分都不能少。”

陳滄猝然擡頭，直視陳榮的眼睛。

兩百萬……

明明上個月還是一百萬。

“還敢瞪我？”看着他難以置信的眼神，陳榮嘲諷道，“利息懂不懂？你不趕緊點給我，就會越滾越高，越來越還不完。”

陳滄皺眉：“我沒有那麽多。”

仿佛聽見什麽好笑的話，陳榮誇張大笑：“你不是很喜歡背着我，穿裙子出去接客嗎？那繼續去啊，兩百萬對你來說，可能只不過是幾個晚上的價錢吧？”

“你的□□怎麽不爛掉呢，死變态。”他一字一頓地說着，雙眼寫滿了惡毒的詛咒，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自己的兒子，而是什麽污穢。

-

陳滄對他法律上父親的污言穢語，早已司空見慣，就算被如此羞辱，心裏也沒有起半點波瀾。

早些年，他不是沒有想過反抗。甚至就在大街上，跟對方大打出手，結局是兩人一同被帶入警察局教育。

作為子女的陳滄，自然而然落于下風，沒有得到任何好處。

陳榮是他的親生父親，這是不争的事實，哪怕通過法律途徑都很難解除關系。正因如此，陳滄才跟陳榮達成口頭協議，只要給夠一百萬，陳榮再也不會來找他。

可惜，僅僅是一百萬，對于現在的陳滄這個在校學生來說，都是拿不出手的天文數字。何況他現在辭掉了酒吧的工作，失去掉最高的收入來源，幾乎再也不可能達到陳榮的要求。

說要辭職，不過是因為時堯心軟，想借此示弱，而被用以欺騙的把戲。

墨蘭酒吧老板的微信他還留着，如果想回去，那裏随時都留有他的位置。

陳滄有些煩躁地握緊手機。

就在他打算打開通訊錄的瞬間，手機屏幕忽然亮起。

來電顯示出時堯的名字。

陳滄微愣。

在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時候，手指已經滑過屏幕，接通了電話。

細微的電流聲中，他聽見男生試探性地“喂？”了一聲。

“你在哪兒呢，什麽時候回來啊？”

随後欲蓋彌彰地清了清嗓子，故意恐吓道：“待會兒宿舍阿姨查寝，我可不會幫你遮掩，還不快點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