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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沒得到回應，時堯下意識把手機取下看了眼，通話仍在繼續。

“喂，你有在聽嗎？”

愣神的陳滄，似乎到此時才終于将發散的心思收回，卻直接挂斷了電話。

時堯取下手機，茫然地看了眼黑掉的屏幕：“什麽毛病。”

……

燈火昏暗，兩個身形壯碩的男人正沿着小道向前走着。其中一人捏着根燒烤簽，邊剔牙邊說。

輔導員的談話似乎并沒有給兩人造成多大的影響，事到如今還有心思聚餐，臉上的神情滿是放松。

“今天那傻逼笑死我了，摔得一臉狗啃屎，真尼瑪活該。”

李文也笑：“今天還不夠，下次咱倆在腿上綁點刀片，多送他‘小禮物’才爽。”

“你小子比我狠，哈哈哈哈哈。”張成往路邊吐了口唾沫，抹了把嘴，“是真不怕被處分啊。”

李文一副不以為意地模樣：“怕什麽，反正尹哥會幫我們兜底。”

他們的腳步突然停下來。

原因無他，小道的最前方，隐約站立着個身着黑色上衣的男人，将本就狹窄的路擋得嚴嚴實實。

兩人看了半天，也沒看出這人的身份，不由得在心裏納悶。

張成：“喂，好狗不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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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并沒有什麽反應。

張成不是耐心的性格，見狀，頓時惱火，将用來剔牙的竹簽随手一丢，沖着那人走去，身形極具壓迫感。

陳滄站立于背光中，聞聲，便瞥來淡淡的眼神。其中不含任何額外的情緒，仿佛在看什麽蝼蟻。

張成扭了扭脖子，嗤笑道：“送上門的沙包。”

話音未落，就猛地沖上前，試圖用拳頭将陳滄那張漠然的臉打歪。

可他的如意算盤注定會落空，因為陳滄輕輕松松避開他的拳風，随即直接扭住張成的胳膊，用力往後擰去。

誰能想到，他看上去消瘦的身形，竟然能爆發出這麽大的力氣。

疼痛感驟然來襲，張成慘叫出聲。

李文沒法當看不見，登時在陳滄對付自己好友的空隙，預備偷襲。

他不知從哪裏搞來根鋼棍，從未預想過任何後果，便直直朝着陳滄的後腦勺敲去——

千鈞一發之際，陳滄松開了鉗制張成的手，迅速往後倒退半步，避開足以令人重傷的攻勢。

張成重重摔倒在地，胳膊已經扭曲成非正常人擁有的弧度。盡管如此，他的嘴裏依舊髒話彌補，頂着滿頭大汗，邊詛咒邊大喊：“給老子做了他！”

李文沒有給陳滄任何喘息的機會，舉起鋼棍再次揮來。陳滄左右躲避，奈何對付像是料準他倒退的角度，不依不饒，攻勢兇猛。

猝不及防下，陳滄的腳後跟踢到花壇。僅僅是個小磕絆，也使得李文成功抓住時機，将鋼棍甩在他的後背。

只聽一聲巨響，陳滄悶哼出聲，膝蓋微軟，差點跪倒在地。

張成激動紅了臉，洋洋得意地笑着：“打！狠狠地打！”

李文乘勝追擊，高舉鋼棍，再次用力揮下。

本以為這次定然會讓面前不長眼的家夥吃盡苦頭，沒成想，在鋼棍即将撞擊到人類脆弱的骨頭時，一只手阻攔住它的去處。

陳滄竟然迎着力道，直接握緊鋼棍的尾部，任由掌心出血也置之不顧。

他從黑暗中擡起頭，面無表情，蒼白森冷，面對李文的神情算得上可怖，活像是從地獄裏爬回來的厲鬼。

只不過在心裏瞬間的發怵，就錯失良機，讓陳滄抓住機會，将鋼棍狠狠甩上李文的臉。

肉眼可見的，不多時，他的臉上便逐漸浮現出道血痕。

李文幾乎被面前這場景吓懵了，根本無瑕顧及自己臉上的疼痛。

面前是握着鋼棍，雙手是血的男人。背光的緣故，将他的面容遮擋得若隐若現，恍惚間，連絲毫表情都看不見。

只有冷靜和冷漠。

“不打了……我們不打了。”李文連腿都在抖，頓時慌神。

不怕橫的，就怕不要命的。

他們原本只是想給這個擋路的男人一點教訓而已，哪裏想過自己會真栽在這人手上。

即使現在的他只是臉上有傷口，李文卻清晰地意識到，若真的打起來，自己絕對不是這人的對手。先前能傷到對方，不過是因為有武器的優勢。而現在赤手空拳，只會更加處于弱勢。

陳滄的腦袋微微歪斜幾度，眼神睥睨，仿佛在衡量對方傷痕的尺度。

半晌，他輕輕搖了搖頭，嘴角扯出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容，無聲地說出三個字。

還不夠。

-

趴在陳滄床上的時堯，突然鯉魚打挺似的坐起來。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方的兩個字，“下來”，反複查看了好幾遍，才确信這是陳滄發來的消息。

好啊，這家夥剛才莫名其妙挂斷他電話，再怎麽打都打不通。現在還像個大爺似的，讓他下去就下去是吧？

做夢！

幾秒鐘後。

時堯略微心虛地将手機藏進內兜，看着對面，正在為自己左右忙碌的兩位室友，努力想着借口。

吳斯年拿着時堯地杯子接水，連頭也沒回：“堯哥，陳滄電話裏說得你快沒了似的，看你這生龍活虎的，還需要人伺候？”

時堯：“……”

“是啊，我、我就說他大題小做了。”盡管太陽穴突突直跳，他也難得無視掉吳斯年犯賤的話語，裝模作樣地拍了拍自己本就完好的胳膊，大言不慚道，“我身體的修複能力逆天的好吧。”

他的動作突兀不已，着實顯得欲蓋彌彰，吳斯年卻十分認同地點頭附和。

于是時堯清了清嗓子，盡量随意地開口：“我沒什麽需要照顧的，你也別呆在這裏無聊了，自己出去玩吧。”

“我現在有點事要出去。”

聽到這裏，吳斯年詫異地扭頭：“啊？我可是專門翹了聯誼回來的。”

時堯頓時覺得更抱歉，心裏暗道陳滄有病。一會兒要他好好養傷一會兒又要他到處跑。表面上卻揚起微笑，沒讓室友看出絲毫不對。

他從陳滄地被窩裏鑽出來，站起身。看似沉着，實則心慌地快步走到門口，背對着吳斯年揚起手：“哈哈。我走了哈。”

言罷，宿舍門被他順手拉上。

關門的動靜不算小，“嘭”的一聲，仿佛無形之中，對着宿舍內唯一一位留守者的臉拍下，留下清晰的紅色五指印。

剩下吳斯年端着水杯站在屋內疑惑，愣了好半晌，才總算琢磨出不對。當即開始罵罵咧咧，響徹整間宿舍。

"這倆人合起夥耍我玩呢！"

時堯也覺得自己是鬼迷心竅了，居然會就這樣答應陳滄的外宿邀請。

明明自個兒後背還疼着，下樓的腳步卻輕盈得像是要飛起來。每天下課後要爬的四層樓梯，在此時也算不上什麽天階，用不着小半會兒就踏完。

明明陳滄就等在樓下，他們幾個小時前還待在一起，但時堯就是按耐不住。

首層入口處的刷臉裝置偶爾也會抽風，不費點功夫怎麽都刷不出來。越是着急，機器越要跟人作對，一次又一次發出殘忍的“認證失敗”。

終于，時堯無法忍耐，無視掉周圍人驚呼贊嘆，雙手撐住兩側機器，在閘機上騰空，一躍而過。

直到他跑出宿舍樓，看到那抹熟悉的背影，才像是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急切不合時宜，于是将步伐速度降緩。

甚至算得上扭捏地慢慢走到陳滄面前，只左顧右盼，就不看對方。

他盯着陳滄的鞋尖，故意惡聲惡氣道：“有什麽事非要叫我下來說？”

男人也沒搭腔，盡管兩人沒有眼神對視，但頭頂視線的熱度卻炙熱得令人難以忽視，像是要把他的頭發絲都引燃。

時堯只能努力選擇屏蔽，一味虛張聲勢地恐吓。

“不說一句話就跑路，我還沒有跟你算賬呢。知不知道這樣我可以扣你工錢的……”

話音未落，他突然被陳滄單手撈進懷裏，臉頰埋入對方溫暖的胸膛中。

“……嗯？”時堯發出懵懂的一聲。

但陳滄只是用下巴在他頸窩裏蹭了蹭。

這示弱的姿态太難得，連時堯都感覺意外。

“被誰欺負了？”他忍不住問，“雖然你有時候是很欠揍，但是，打狗也是要看主人的。”

他似乎聽見陳滄輕笑了一聲。

在萬籁俱寂的夜裏，格外清晰。

“笑什麽笑，我跟你說認真的好嗎。等等……你該不會真的被人欺負了吧？”

時堯想要仰起頭來看他的表情，卻因為對方抱得太緊，難以施行。也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感覺陳滄的身體像在顫抖着，于是愈發顯得可憐巴巴。

原本調侃的話卡在喉嚨，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了。放在身側的手擡了又擡，主人似是終于順從自己的內心，貼緊陳滄的後背，輕拍了幾下。

言語分明還夾雜着玩笑，卻又在無形之中給足了對方底氣：“誰那麽大本事能欺負你啊，報上名來，改明兒我去給你找回面子！”

沒有的事。

陳滄摟着他的脖頸，一語不發。

只是覺得有些對不起。

仇報得太晚。

讓你白受了那麽多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