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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小世界內晝長夜短,時間流速和外界一樣,小世界內過了多少日,外界就是差不多的時候。

陸行淵在陸晚夜的安排下進入雷池融魂,雷池內天道自成,那股威壓并不遜色雷劫,只是威力要小很多,也更容易把握。

雷劫不會無緣無故凝聚,這種時候就需要用別的東西把雷劫引出來。正好陸晚夜最近煉制了不少需要雷劫淬煉的法器和靈器,一股腦地交給陸行淵,他在外看着,不會讓他出事。

一般而言,以器雷淬體,最後那道雷要還給器本身,才能達到淬煉器的效果,一舉兩得。但陸晚夜怕效果不夠好,讓陸行淵無需顧慮,他財大氣粗,器毀了就毀了,最主要的是兒子平安無事。

陸行淵自己琢磨了一下,能引天劫的器,最少是地級的水準,他才接手魔族,需要精打細算,不能跟着父親鋪張浪費。如果不需要最後一道雷劫也不影響他融魂,還是要把這些東西全部淬煉出來。

是賞給魔族,還是留做己用,都由他處置。

雷池內銀龍競走,電弧交錯,看似細小不起眼的一道銀色電流,說不定下一刻就乍然暴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展,在雷池中布下銀色的電網。

陸行淵置身雷池,內心的震撼無以複加。和這個自然形成的大道相比,他們顯得是那麽的渺小。

陸行淵深吸一口氣,回頭看了眼在外等候的陸晚夜,召喚出他的本命劍,破厄。

雪色清亮的劍光和雷池中的銀色閃電相互輝映,陸行淵謹慎地抛出一個未完成的法器,揭開上面的封印,磅礴的靈力直沖雷池。

下一刻,雷池內陣陣轟鳴聲響,無數銀色的閃電暴走,它們兩兩彙聚在一起,像麻繩一樣地相互交纏,拔地而起,很快便天地相連。

陸行淵置身其中,不由地頭皮發麻,但他沒有退,反而控制着法器,提着破厄沖上去。

雷池內沒有具體的雷雲,需要渡劫時,一整個雷池都是雷雲。銀色的閃電照亮陸行淵的臉,他神情嚴肅,沒有半點松懈和輕視。

他分魂兩百多年,這兩百多年來,他的人生從來就不完整。

陸隐川面對他不想面對的人,他處理陸隐川不能處理的情緒,他們在別的事情上會有分歧,只有單一的一面,唯獨在謝陵的事情上出奇的一致,完整而不突兀。

除了懸崖上的那次選擇。

雷劫是融魂的契機,也意味着他的人生回到正軌。他應該身在此地,長在此地,既然回來了,就該是完整的自己。

陸行淵的身影穿梭在雷劫中,陸晚夜就站在雷劫邊上,目光一直追逐陸行淵的身影,一顆心随着他不斷地在雷池中閃現而變得不安。

陸晚夜為人父的時間不過兩載,計劃出了纰漏,本該孩童時回到他身邊的孩子,轉眼就成了大人。要說不遺憾是假的,可他又不能讓陸行淵變回孩子。

人要往前看,他也會寬慰自己,這個時間段的他也能做很多。

陸行淵進雷池前,他是風輕雲淡,人真正進去了,他反而多了牽挂。

注意力跟着陸行淵跑了許久,陸晚夜才驚覺自己屏氣凝神,忘了呼吸。好在他一個殘魂,呼吸不過是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正常人,無關緊要。

銀雷鋪天蓋地,陸行淵逐漸适應了那樣的沖擊,手裏的法器一個接一個地扔出去。陸晚夜見狀,知道沒有大礙,淡然一笑。

時光匆匆,融魂不能急于求成,陸行淵進一次雷池,出來後就要修整一段時間。

在陸晚夜制訂的計劃中,除了融魂還包括靈力上的共融。

陸行淵身負道骨魔魂,小時候沒少吃它們的苦頭,師無為将他分魂,也是間接的将這兩樣東西分開。面對靈力的碰撞,道骨和魔魂會有一定的排斥現象,這就需要用靈力去疏通。

“你或許會成為第一個特殊的存在。”陸晚夜監督陸行淵的訓練,看着他的狀況日漸好轉,魔魂道骨的排斥現象消失,心裏十分欣慰。

陸行淵挑了挑眉,擁有道骨的魔族,世所罕見,他應是古往今來第一人。

修煉之于,陸行淵也會偶爾露面關切一下魔族的要務。他之前安排懷竹将魔族的消息網放下去,如今已經初見成效,大陸的消息源源不斷地送到他手中。

眼下的局勢和他當初料想的差不多,他在懲戒臺抖出天衍宗的醜事,給天衍宗招惹了不小的麻煩,大大削弱了它對其他宗門的掌控力。

以禦獸宗為首的勢力率先發難,不再以天衍宗為首,之後就是身為邪宗的魔情宗。

他們宗門本來就縱|情聲色,放浪形骸,因為遵守天衍宗以前定下的規矩,行事乖張之下又有些許憋屈。現在找機會和天衍宗撕破臉皮,他們自然要按照自己宗門的規矩生活。

另一個邪宗三屍宗亦是蠢蠢欲動,可惜它和天衍宗有着極深的利益往來,沒有辦法完全脫身。

除了宗門勢力外,皇朝那邊也有了動靜。

陸行淵走後,雲棠和謝道義分道揚镳,雲棠甚至連面都沒露,直接讓天衍宗去和謝道義談。

天衍宗和皇朝的利益亦是搖搖欲墜,雖然還有謝遲這個橋梁,但要靠他成大事還是有些困難。

世人無不猜測雲棠此舉和陸行淵有關,畢竟沒有哪個男人可以容忍枕邊人帶着前夫的孩子生活在他身邊,把他瞞在鼓裏。

眼看天下局勢日漸動蕩,宗門之間的摩|擦越演越烈,為了平衡局勢,三位聖人出面協調。

他們勉強維持了天衍宗和皇朝的關系,但宗門勢力決心脫離,不受天衍宗所控。衆怒難犯,顧訣也不能強人所難。于是以天衍宗為首的宗門勢力在這一刻分崩離析,徹底宣告結束。

此後各門各派之間,實力為尊。

陸行淵看着這些消息,唯一詫異的只有雲棠和謝道義和離,他想過他們之間會生隔閡,但沒想到他們那麽快就各自為營。

謝道義這個人,明面上是君子端方,有禮有節,對外張弛有度,不露厲色,實際上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他對雲棠是占有欲多過愛慕,他會放手實在教人匪夷所思。

“雲棠的事到底要不要告訴他?可是雲棠對他一點也不好,他心裏說不定還在為此難過。要是我現在告訴他這件事,不是雪上加霜嗎?”

院子外,懷竹的聲音徐徐飄來,人還沒有露面,那杞人憂天的毛病已經透過話語洩露出來。

聽見雲棠的名字,陸行淵斂了自身氣息,收起手上的玉簡,不動聲色地聽外面的聲音。

“說就說呗,懷竹,他現在是君上,不是需要我兩保護的小屁孩。既然尊他一聲王,我們這些做下屬的就不應該對他有所隐瞞。”跟在懷竹身邊的人是梅洛雪,她這話倒是中肯。

“可是……”懷竹的聲音透着一股子猶豫,她嘆了一口氣道:“我還是不明白,雲棠為什麽對君上那麽差?那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為了他遭了大罪,豈能說舍棄就舍棄?”

梅洛雪腳步微頓,轉頭看了懷竹一眼,狹促道:“我也覺得雲棠此舉不對勁,要不下次遇見她的時候,你幫忙問問?”

懷竹頓時苦着一張臉,道:“哪有什麽下次?也不知道她是死是活。”

懷竹話音剛落,就察覺到身邊人停下腳步,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懷竹頓時警覺,心裏已經有了答案,她慢慢地擡起來頭看過去,正對上陸行淵那張刀刻斧鑿般的俊臉。

他站在廊下,落日的餘晖拉長了他的身影,他站了很久,懷竹的話多半是聽進去了。

懷竹心裏咯噔一聲,就聽見陸行淵問道:“她出什麽事了?”

這個她不用問也知道指的是雲棠,懷竹求助的看向好友。梅洛雪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道:“說呗,他有權知道。”

懷竹無奈,道:“雲棠和謝道義|解除道侶關系,之後前往魔界落腳。謝道義心有不甘,追到魔界想帶她回去,但不知為何大打出手。據附近的修士所言,他們只聽見一聲巨響,之後就看見謝道義狼狽離開,雲棠自那時起,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懷竹一邊說,一邊注意陸行淵的臉色,她怕他激動,更怕他壓|在心頭。

陸行淵靜默良久,面上無悲無喜。夜風拂動衣袖,碎光讓身前的影子逐漸淡去。

懷竹拉了拉梅洛雪的衣袖,示意她多少說兩句。

梅洛雪輕咳一聲,道:“魔界那塊雲棠比謝道義熟,她說不定趁此機會脫身了。”

陸行淵擡頭:“魔界不複存在,如今剩下最多的是空間裂縫和飓風。”

哪個都不是好惹的。

陸行淵以為他能無動于衷,沒想到還是會因為這種事而心亂。他自嘲地笑了一聲,說了句還要繼續閉關,就把懷竹和梅洛雪打發走了。

回房返回小世界,陸行淵站在庭院外面,遲遲沒有進去。

雲棠失蹤了,這個消息他該告訴陸晚夜嗎?他們夫妻一場,到現在也還有幾分情意在裏面。可是告訴他,除了徒增煩惱外,沒有任何的意義。

陸行淵沉默片刻,等他走進小院,心裏還沒有确切的答案。

陸晚夜一如既往地在煉器,陸行淵沒有躲器雷,淬了不少法器,陸晚夜正在回爐再造,加固法器的堅|硬度。

器鼎內,火焰熊熊燃燒,給陸晚夜的眉眼添了幾分豔色。他側坐在器鼎旁邊,手上握着一柄長劍,劍身斑駁,上面布滿了刻痕和裂紋,顯然它曾跟着主人身經百戰。

陸行淵內心的遲疑在這一刻歸于平靜,他走到陸晚夜身旁坐下,盯着陸晚夜手上的那柄劍,問道:“我娘在你心裏是個什麽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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