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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今日風莫名的大,劍術課要去試劍坪,季蘭枝便沒跟着過去,只是留在了學堂中,等聞鈞下課了一同用午膳。

不過聞鈞離開之前,似乎有些悶悶不樂的。

季蘭枝撐着臉,從窗戶往試劍坪眺望過去,聞鈞作為其中修為最高進步最快的弟子,被林風禦安排在了第一排,此時正神游天外地站在那裏。

“怎麽突然不高興了…”季蘭枝嘀咕道:“難道是因為他被圍住了我沒去救他?”

待會兒多分他兩塊糖醋排骨哄一下吧!

……

悶悶不樂的聞鈞站在林風禦跟前,對他說的劍訣要領左耳進右耳出,他滿腦子都是方才林風禦坐在季蘭枝對面,兩人言笑晏晏的畫面。

聞鈞活了幾千年,平常除了修煉就是收集各種天材地寶,在感情這方面,不說一竅不通,可确實也不甚了解。

中州修士含蓄,興“兩情相悅,白首偕老。”

魔修卻浪蕩開放,和誰看對眼了都能直接春風一度,同時擁有四五個相好都是随處可見的事。

以他那淺薄的認知,聞鈞勉強可以從林風禦微紅的耳尖上看出些許端倪。

這人第一次見師兄便莫名其妙地臉紅,今日再見師兄,又莫名其妙地臉紅。

有點煩。

攥着手中木劍,聞鈞的眼神幽幽飄到了林風禦身上。

搞不清為何會煩,但真的好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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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今天是不是不開心了?”

去往膳堂的路上,季蘭枝湊到聞鈞身邊問。

“沒…”聞鈞張口便要否認,卻在觸及到季蘭枝關心的目光後頓了頓,心思千回百轉間,決定賣個慘:“就是,剛剛我被圍着的時候,師兄為什麽沒來找我,是不是和林師兄聊天把我忘了。”

果然是因為這個!

季蘭枝立即解釋道:“我本來想讓你和其他弟子多熟悉熟悉嘛,廣交朋友,往後遇到什麽事也能多個幫手。”

“但是。”聞鈞撒謊撒的臉不紅心不跳,眼尾耷拉着,像只淋了雨的小狗:“那麽多人圍着我,我有點不舒服…”

季蘭枝一愣,忍不住擡起手揉了把聞鈞的發頂:“原來你社恐啊,我之前不知道,下次師兄肯定會去找你的。”

他說着又補了一句:“無論你在哪兒。”

聞鈞不清楚什麽是社恐,但他有些在意季蘭枝話中的承諾。

“真的?師兄沒騙我嗎?”

“師兄騙你幹嘛。”季蘭枝失笑:“師兄說話從不食言。”

聞鈞郁悶一上午的心情終于舒坦了。

季蘭枝又道:“以後每天你上早課,我都跟你一起來吧,要是我睡懶覺沒起,你就來我房裏叫我。”

聞鈞:“好。”

這樣就好了?

季蘭枝瞅了一眼身旁少年的表情,比起剛剛那副委屈低落的樣子,如今的聞鈞嘴角已經隐隐帶上了些笑意。

小師弟真的很好哄。

連糖醋排骨都還沒給呢。

***

渡月宗內,只有剛入門的新弟子才需要上早課。

入門滿一年後,只需要完成固定的劍術課與打坐修習。築基以後,便能去明心峰執事堂領取不同難易等級的任務,拿到任務牌後即可離開宗門,完成任務以此來賺取日常靈石。

渡月宗每月都會發放給弟子一定量的靈石與基礎丹藥作為月奉,但數量有限,所以超出了這個範圍地靈石便需要弟子們自己去賺。

藥峰器峰平常也會送許多資源去執事堂中售賣,弟子做任務賺取的靈石,可以在其中購入一些自己需要的丹藥法器。

白駒過隙,春去冬來。

距離上一批新弟子入門,也已經快要有一年的時間了。

再有一月便不用再起早上早課,對于還未築基需要睡覺的弟子來說,實在是一件好事。

這一年來陸陸續續築基的人不在少數,往往入門幾月便能築基的弟子,天賦已能算不錯,可這一批弟子上頭有個聞鈞壓着,哪怕築基了也驕傲自滿不起來。

這麽短的時間裏,聞鈞已然結了丹,距離結嬰突破僅差一線。

一年修到了旁人幾十幾百年的境界,渡月宗弟子從震驚到麻木,也僅僅只用了短短一年而已。

冬雪皚皚,整個素塵峰雪白一片,唯餘蒼雪居院中那顆附了靈力的紅楓樹,依然火紅一片。

冬日裏不見什麽陽光,剛剛天亮,整個素塵峰灰蒙蒙一片。

這季節凍人的很,自從入冬以後,季蘭枝已經連續睡遲了好幾天了。

他體弱,在冬天比旁人似乎更加容易犯困,有點像要冬眠儲存能量的小動物。

聞鈞便擔任起了喊季蘭枝起床的重任。

他自從築基以後便再沒睡過覺,往往打坐一晚時間就過去了,也不存在睡不醒的狀況。

整個渡月宗,除了那些還未築基的弟子,恐怕就只有他師兄還需要叫醒服務了。

今日如往常一樣,聞鈞已經穿戴好出門了,季蘭枝房中卻一絲動靜也無。

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容,聞鈞踩着院中積雪,站在了季蘭枝房門口敲了敲門:“師兄,你起了嗎?”

無人應答。

他又耐心地敲了三下:“師兄,你昨天不是說今日絕不會再睡懶覺了嗎,怎麽今日又睡遲了。”

話落,房中依然聽不見一絲動靜。

聞鈞頓時便覺得有些奇怪。

往日裏這個時候,就算季蘭枝還不想起,卻也會發出點聲音敷衍他,然後再偷睡個一時半刻,可今天,卻連一聲哄他的話都沒說。

心頭重重一跳,聞鈞心道:難道是發病了,所以師兄才沒聽見我的聲音嗎?

這一年來,聞鈞從來沒在未經過季蘭枝允許的情況下進過他的房間,但如今事急從權,渡月仙尊也讓他多注意着點季蘭枝的身體。

若是待會兒師兄無事,他便向對方道歉,若是真的出事了…

聞鈞重重一推門,卻發現房門沒鎖,他一路疾走過屏風,去望那張床榻。

這一望卻愣了愣。

榻上無人,床上衣物外袍随意擺放着,被子中心放着個柔軟的枕頭,那枕頭中間微微凹陷,一條雪白蓬松的大尾巴正耷拉在上頭。

聞鈞頓時心神懼震。

師兄呢?

怎麽會有只狐貍窩在師兄的床上?

在原地呆滞片刻,聞鈞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

房中,除了他的呼吸聲,便只剩下那只小狐貍打呼嚕的聲音,聽起來睡的還挺香。

“……”

一個怪異想法突然出現在了聞鈞腦海當中。

不會吧…

輕輕擡起手,聞鈞将那只睡得四仰八叉的小狐貍團吧團吧窩進了手裏。

這是一只很小的狐貍,看起來像是狐貍幼崽,身體還沒尾巴長,處處都透露着“我很圓我毛絨絨快來摸我”的氣息。

此時此刻房間進人了,自己還被人群團在了手裏,這只睡熟了的小狐貍都沒發現,反而尋着熱源蹭了蹭,從聞鈞手心一直蹭到了他的懷裏。

聞鈞:“……”

真的這麽對他不設防嗎?

“師兄?”他嘗試着叫了一聲。

小狐貍耳朵抖了抖,在他懷裏翻了個身。

看上去像是快醒了。

聞鈞本打算再叫一聲師兄,然而“師”字剛叫出口,他便停下了話頭。

若這只小狐貍真是師兄,對方既然沒有告訴他,便代表着這個身份并不想讓人知曉,既然如此,他也沒必要去刻意戳穿。

緩緩擡起手,聞鈞很輕很輕地揉了把小狐貍的腦袋。

毛絨絨軟乎乎,難怪平常師兄那麽愛揉他頭發,原來是這種感覺嗎?

實在沒忍住,他又揉了一把:“快醒醒,你是誰家的狐貍?”

揉完後,沒忍住,又揉了一把。

就這樣揉了五六七八九十把後,睡夢中的小狐貍終于被他摸醒了。

睜着惺忪的睡眼,小狐貍擡頭一看,迷迷糊糊間和一張清俊的少年面龐對了個正着:“你醒啦?”

小狐貍:“……”

小狐貍:“!!!!!!!!”

剛剛還白軟乖巧的絨毛瞬間炸起,季蘭枝差點眼前一黑暈過去。

怎麽回事!!!

怎麽搞的!!!!

聞鈞怎麽會在他房間???

小狐貍慌亂的樣子實在是太明顯了,聞鈞掩去眼中笑意,主動給快要急暈了的小狐貍遞了個臺階下:“你是師兄養的靈寵嗎,怎麽以前從未見過你?我來尋師兄一起去上早課,但卻沒見到他,你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季蘭枝一頓,他看着聞鈞純良天真的眼神,半晌,掙紮着從他手裏跳了出去,站在被子裏警惕地搖了搖頭。

聞鈞也沒強行留他,看着在床榻上顯得更加小只的狐貍團子,對于心中那個猜測已經有了答案。

琉璃色瞳孔并不常見,在人族之中除了季蘭枝外,幾乎可以說是絕無僅有。

大多數修士瞳色多為黑色,走火入魔之人瞳色發紅。唯有妖族,不同靈獸妖獸之間,瞳色也不盡相同。

這只小狐貍的瞳色與師兄的瞳色一模一樣,聞鈞這一整年來與季蘭枝關系日漸親密,絕不會認錯。

難怪師兄瞳孔顏色如此之淺…

聞鈞從前以為是那病在作怪,卻未曾想到,原來師兄竟然還有另一層身份。

知道了小狐貍便是季蘭枝後。他看向小狐貍的目光一瞬間又又柔和了幾分:“我要去上早課了,要是待會兒師兄回來了,你幫我告訴他一聲我先走了好嗎?”

小狐貍在床上躊躇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從嗓子裏發出了一聲軟綿綿的:“叽!”

聞鈞:“……”

聞鈞:“…噗。”

狐貍團子:“。”

聞鈞實在是憋不住,帶着滿臉忍俊不禁的笑意推門離開了。

也不知道他今晚回來後,師兄能不能調節好自己的情緒,不會到時候羞恥的不願意見他吧?

季蘭枝此時确實很羞恥。

聞鈞離開後,還貼心地将門關上了,防止外頭寒風冷着他。季蘭枝四腳着地在床榻上站了片刻,突然一骨碌将自己撲進了被子裏。

他怎麽會睡得這麽死!!

昨晚看話本看嗨了,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了,睡的死便算了,他居然還忘記了鎖門!!

在被子裏生無可戀地趴了片刻,小狐貍無精打采地低低叫了一聲。

還好…小師弟沒想那麽多,不然他這掉馬甲的方式也太笑人了。

等晚上聞鈞回來問起,便順着“靈寵”的理由解釋好了。

再事先和師尊通個氣,他早上不在,其實是去玉鸾峰找師尊去了。

光芒一現,狐貍團子消失在床榻上。

變回人後沒了狐貍毛保暖,季蘭枝打了個哆嗦,連忙一件件披上衣服,一掀被子窩了進去,開始給渡月仙尊發傳訊符。

[師尊,我早上睡太死了,真身被聞鈞看到了!他以為我本體的小狐貍是我養的靈寵,若是晚上回來聞鈞問起,我便告訴他那只狐貍确實是我的靈寵,早晨我不在是因為去玉鸾峰找師尊你了!要是以後聞鈞問起,師尊你要替我保密啊!]

咻——

傳訊符帶着季蘭枝生無可戀地聲音飛走,在風雪的夾擊下顫顫巍巍地飄向玉鸾峰。

沒過多久,渡月仙尊的回信來了。

季蘭枝擡起兩根手指夾住了那片薄薄的符咒,将它對半撕開,渡月仙尊有些幸災樂禍的聲音從裏面傳來:“哈哈,為師知道了。”

季蘭枝:“……”

知道就知道了,為什麽要哈哈兩聲!

……

一早上的課,聞鈞都上的有些心不在焉。

猛然一下得知了師兄的秘密,他有些莫名其妙的心潮澎湃,又有一種奇奇怪怪的認同感。

他這具純良無害的殼子裏都能藏着個魔修的靈魂,師兄平常性子跳脫,雖生得艷麗多情,可事實上卻是一只毛絨可愛的小狐貍,似乎也并不讓人感到有多難以接受。

也難怪到了冬天,季蘭枝要比平時嗜睡。

狐族本沒有冬眠的習慣,靈山雪狐比起其他狐族要更加耐寒,但他們一直以來都有個奇怪的習性,那便是到了冬天便愛窩在暖和的地方不出來,睡眠時間也比其他季節要久。

能夠化形成人的妖族,往往在這種時候都會強迫自己改掉獸态時的習慣與癖好,讓自己表現的更加像一個真正的人。

但季蘭枝比較慣着自己,雪狐習性如此,他便就着這個習性一直延續了下去。

不過聞鈞猜測還有一點便是,他的師兄确實很愛睡覺。

冬天來臨後,季蘭枝每次都會打着哈欠陪他上完早課,下午回去睡個天昏地暗再起來。

也不知道他今天回去後,師兄會不會裝睡着了不理他。

想到那個畫面,聞鈞唇角便控制不住地勾起了一絲笑意。

今日季蘭枝沒出來,便也沒法兒來膳堂用膳,今日膳堂有師兄喜歡的油炸糖酥餅,聞鈞盤算着準備買上一份熱乎的餅子,午時便回一趟蒼雪居,給師兄送過去。

這一年來他常常下完學便買幾道點心回去投喂季蘭枝,慢慢都成習慣了。

今日十五,就在他想着待會兒該怎麽哄師兄同他下午一起去玉鸾峰找師尊時,耳邊傳來了林風禦帶着詢問的聲音:“聞師弟,今日季師兄沒和你一起來明心峰嗎?”

聞鈞面上的笑容不變:“是,師兄今日有事。”

“是這樣…”林風禦的表情上還帶着一絲未收回的失落,旋即又問道:“那明日應當便能重新見到季師兄吧?”

這還是季蘭枝第一次沒和聞鈞一起出來上課,平常除了固定的劍術課,林風禦也并無其他機會能和季蘭枝碰上。

今日猛然一下沒看到那個清瘦的身影,林風禦實在擔心連這個見面機會也沒了。

聞鈞聞言,面上笑容終于淡了幾分:“師兄身體不好,冬日嗜睡,明日到底會不會來,我也不确定。”

事關季蘭枝的身體,林風禦張了張嘴,最終也只是道:“是…身體重要,天寒地凍的,呆在屋子裏也挺好。”

聞鈞不甚真心地笑了笑:“林師兄你也這樣認為吧?待會兒回去我便勸勸師兄,近日裏還是少出門為好。”

免得出門挨了凍,還要受人觊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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