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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我唯恐殿下若娶了此人，府中将雞犬不寧。”徐了媖稍稍嘆了口氣。

三人靜默了一回，何人不知徐了媖的擔心，但除了此計，卻無良策。

“無礙，我是不會讓她踏入連朔府。”荊廷州擲地有聲。

皇上下聖旨，馮沛之女許配于荊廷州，荊廷州則給尚書暗中施壓，将迎親的黃道吉日延後。

此旨一出，暫未宣定太子，荊廷州卻已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太子人選。

朝中的周康、皇後周氏、鎮守東海的周鎮知曉以後，三兄妹正暗中勾聯，一致認為暫未是兵變的好時候。

縱然幾月前皇帝曾有願調兵南下攻打诏隅，可卻聞其言，未見其動。

皇帝的算盤，他們摸不透。

此時皇宮禁衛軍依舊在朝，京營的兵卒絲毫未減，當下若發動兵變，屬實硬碰硬，行不通。

然而，三人一致的暫時不做兵變的決策，不過多久便因皇後周氏被廢黜而徹底擾亂。

起因是周氏身邊的女使半夜在宮內燒紙物被宮人揭發，宮人拿着未燒全的紙物去作證。

奴婢在宮中燒紙物一事為大忌，又因女使的主子是皇後，而燒毀的紙物有荊廷州的生辰與家宅，此事驚動皇太後與皇上。

行刑下，女使最終還是供出事實。

原來皇後唯恐荊廷州迎娶馮沛之女，将為皇家開枝散葉誕下皇孫。

周氏從身邊人聽來一計，派女使對荊廷州施蠱下邪術，毀鎮擾宅，更是紮了小人，對荊廷州下了無子無孫的詛咒，儀式一完，女使便連夜毀滅證據，卻反而落人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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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憑周氏如何求饒，廢黜已成事實，她被遷往冷宮，不得與外人任何接觸。

而這一切，全為荊廷州的計謀內。

周氏被廢黜一事，亂了周鎮與周康的陣腳，他們自知已被皇帝盯上了，也不願服輸，周鎮更是腦門一熱，暗中從東海出兵逼向京城。

另一邊，連朔府。

已是開春，府前的杏樹開了嫩葉，府邸前挂了一片淺綠，盎然養眼。

童绾從外面回來，邁着的步子裏多少帶點雀躍，裙褥輕紗随着她的走動前後飄晃，阿淨跟在身後，滿臉喜色。

兩人于門府前順着綠蔭穿到廳前，還未能踩上梯石，廳內傳來了肅重的對話聲，她便停住了腳步。

廳內，姜逸之向荊廷州舉揖禀報，見廳內無他人，他脫口而出：“前線來報，诏隅近月以來無力防守西丘連攻，西丘似乎提前熟知诏隅兵法，屢次見招拆招，臣懷疑…”

“不用懷疑了…”荊廷州确定了兩人的推測：“始終都是父皇。”

皇上對吞并诏隅始終不死心，但他沒有動用明華兵支，而是唆擺與诏隅兵力相當的西丘進攻诏隅。

诏隅在明華借鑒的兵法，實則都為西丘掌握，诏隅，根本無力抵禦西丘的入侵。

可诏隅的将士更不會察覺，一向與明華不和的西丘，竟暗中兩國勾結禍害本國。

皇帝這一計暗度陳倉，不僅留足兵力防備周家人，更是暗中将诏隅吞下。

“如今诏隅皇族淪為俘虜，誓死不從西丘稱霸，假以時日，夫人的親人終究淪為階下囚。”姜逸之提醒。

荊廷州颔首，太陽穴生疼，他仍舊不得多想，迅速做出決定：“明郦關那八千精銳，留足兵卒于關口，其他盡數南下诏隅對抗西丘，扶回诏隅皇族。”

“殿下，此計行不通。”姜逸之直到他心急，忙做提醒：“周康近日在朝中露出陣腳，我們仍不知周鎮何時會從東海趕來謀反，這批精兵是留做抗衡周鎮的，若調去南下援诏，僅靠京營的軍支，只會兩敗俱傷，争得個魚死網破的結局。”

姜逸之見荊廷州因聞見自己的話不吭聲，他也嘆了一氣，轉過身排遣苦悶，卻見一身影站于廳前，他愣住，頸脖不自然的轉動，看向荊廷州：“殿下，是夫人。”

童绾面色的喜悅早就因兩人的話擦了去，此時面色略僵，眼底悲哀欲蓋彌彰。

荊廷州轉身擡眼連忙看去，站于廳內與廳外的童绾隔空對視，他咽了咽口水，內心忐忑，不知方才的對話有多少為她聽見。

他走向前迎接她，童绾也沒有停在原地，踩着臺階入廳走到他身邊。

她明白此時的荊廷州身不由人，暫時将心中的喜事擱置一旁，免得讓荊廷州分心。

“微臣先不打擾殿下二人…”姜逸之正想疾步離去，童绾卻喊住了他：“逸之留步。”。

姜逸之聞聲看向童绾，聞她繼續說：“你盡管領那精銳南下援诏。”話是說給姜逸之的，可童绾卻看向荊廷州，又言：“我們還能再借。”

“這…從何而來？”姜逸之撓腮疑惑。

各州府能借出的精兵已在這批精銳裏了，還能從何借來。

腦子疑惑地快，轉動的也快，他霎時想了些事，重重的點頭：“微臣明白。”

他離去以後，童绾向着荊廷州，兩人無言，荊廷州卻将她拉進自己懷裏，自己還未張口，童绾便主動抱起他的腰身，娓娓道來：“廷州，謝謝你。”

“傻瓜。”

童绾吸了吸鼻，她知道荊廷州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若不是荊廷州，明華将無人能拉诏隅一把。

“可惜…”荊廷州嘆了一聲哀嘆：“要麻煩那個家夥了。”

賀蘭律揚，他要麻煩的人。

輾轉半月，在周鎮領着叛軍踏入京城時，在他以為面對的只有京營時，大郦的郦兵已将其重重包圍。

彼時他才徹底醒悟，在自己組織兵變謀反與京營争個你死我活時，皇家早就等着他的謀反，借此徹底釘上罪名除掉周家人。

無論是朝廷的周姓臣相，亦或東海門戶，全數落下了個叛變抄家的罪名。

周氏被打入冷宮，周家數人入牢，荊樓一時靠山全無。

荊廷州也處理的幹幹淨淨不帶絲毫水泥，連忙将自己與他人的婚約除名。

冷宮內。

周氏一身素衣，面容寡淡無妝，兩鬓連額發種滿了白絲。

在知曉周家謀反失敗以後，在冷宮裏哭喊了一晚要見皇上，清晨時等來的只有荊廷州。

木門一開，啞白刺眼的白光由外穿進入室。

荊廷州站在門檻前，身後的光将他影子推到裏面，攏在了地面滿臉崩潰的周氏。

逆光的原因，周氏看不清荊廷州的臉，卻還是能看見他正朝自己勾着自若淡然的冷笑，那時，她大夢初醒。

“是你，都是你。”周氏徹底看穿荊廷州。

她知道荊廷州不容小觑，經年打壓着他，卻到頭來，仍舊功虧一篑。

“這一切，可都是你逼的。”他蹲下，施舍了可憐的眼神給到周氏，搖搖頭：“難道你此時還會認為是我親手送你進來嗎？”

周氏猛地看向他，不可置信的搖着頭，嘴裏反複：“是陛下。”

他起身，欣賞着冷宮的內飾，餘光抛給了周氏，說：“要怪就怪你們的野心極度膨脹，妄想成為皇宮的主人。”

荊廷州将白绫丢到她身邊，冷聲威脅：“你和你兒子的命，選一個。”

“你休想害我樓兒！”周氏猛地發瘋，對荊廷州而言，不過是繡花拳。

他見周氏一臉瘋狂，嘴角反而露出釋然的笑：“當初你禍害我生母與長兄時，就該料到有這一日。”

見周氏靜默着，剩下啜泣聲，最終拿起白绫，荊廷州知曉大仇終報。

荊樓一時擁護盡失，倒惹了皇帝的幾分憐憫。

至于荊廷州，皇帝早因他能借到大郦近萬精兵而震驚，更因西丘在诏隅的軍支被荊廷州的援兵打得落花流水時，徹底發覺他的兒子比他想象的還為可怕。

皇權當前，爾虞我詐，鬥來鬥去何時了。

荊廷州明白自己終有一日為皇帝懷疑，主動攤牌不願為太子，皇帝對他有所保留，便準了，倒只能把目光放給小兒子，荊泷。

周氏倒臺後，韓貴人背後無人，荊泷是幹淨的。

歲月不居，初春正好。

百黛含-苞，柳絮飛揚。

正逢踏青的好時日。

連朔府裏。

荊廷州扶人如攙玉，又慢又謹慎。

“我沒那麽嬌氣。”童绾掙開他的攙扶，快步往前。

她梳了個百合髻，上身穿了天青色碎花短衣，下身為蓮灰色褶起的長裙，一身清雅淡淨衣着，與春光相互輝映。

荊廷州追上她，頗有道理的反駁：“是誰今早走兩步又開始吐了。”

“不知道呢，是誰啊。”童绾臉不紅心不跳的撂下一話，踏出門檻出府門進轎子。

荊廷州嘆笑了聲，見慣她近日精靈古怪的面貌。

馬車轱辘的碾着石磚緩慢前進，雷逸與阿淨走在轎子前，兩人有一句無一句唠嗑。

“淨姐，你可知殿下為何要遷去江南。”

“好讓夫人養胎？”

童绾在馬車轎子內聽聞兩人的對話，主動握起荊廷州的手，荊廷州更是憐惜，隔着衣料撫摸起她的小腹。

童绾伸手撩起轎子窗格的布簾，轎子外的街景往後倒退，這一幕，她想起初入京城那天。

“外面有這麽好看嗎。”荊廷州是這麽說，也跟着她向外面。

“我想起嫁給你那天，原來眨眼就過去快有一年了。”她感慨。

轎子外，雷逸回阿淨：“不止。”

“江南氣候好？”

“不止。”

“江南有殿下貴親？”

“不是。”

“…。那你倒是說啊。”阿淨白了他一眼，雷逸輕咳了聲，眉飛色舞：“果然了解殿下，還得是我。”

“說人話。”

“江南是夫人離诏隅最近的好地方。”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