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Chapter30(修)
Chapter 30(修)
那邊很快接起來,聽筒裏的背景音嘈雜,間或有電流聲傳來。
餘溫撥過去又不知道聊什麽,一時兩人沉默,只剩下呼吸的聲音。
光腳下床,走到窗邊,手裏還握着沒挂斷的電話。
她斜倚着窗,而後像是尋求依靠一般,額頭也輕輕地靠了上去。
擡眼,是起伏的城際線,以及綿延在城市上空的雲。
清晨的陽光算不得明媚,絲絲縷縷透過厚厚的雲層,施舍似的灑了點光在屋頂。
手機微微發燙,連帶着沈燼的聲音也是熱的。
“心情不好?”他問。
她下意識搖頭,随即反應過來沈燼看不見,才低聲說:“沒有。”
沈燼輕笑,沒有拆穿。
但她也沒有說謊。
從決心踏入行業的第一天起,餘溫就做好了活在放大鏡下的準備——無論是私生活,還是職業生涯,皆是如此。
得失都是早已計算好的,若想要聚光燈下的光鮮,就該懂得光環之外必定暗潮洶湧——那是站到聚光燈下的必經之途。
現在遇上的這點事,連個濺到褲腳的泥點子都算不上,犯不着為此太過認真。
就算一直以來共同進退的隊友在背後插了一刀,這件事還沒有定論,是真是假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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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裏有偏向,有猜想,但在警方調查結果出來之前,她不想給許程程蓋章。
半個月後,馮簡送來了幾份劇本,一個護膚品代言合同,以及聞氏中秋答謝宴的請帖。
餘溫收到請帖時有些意外。
但馮簡一再強調,對方送來的時候特意請她轉告,是聞泠邀請餘溫去做客。
“是不是經常上財經頻道的那位?”馮簡是想不通兩人怎麽認識的,只勸說餘溫多去見見人,“就當是從工作裏面抽了個晚飯的時間放個假嘛!”
她把那張裝裱精美的銅版紙塞回信封,放到了一邊,先是掃了一眼合同封面,随後接過馮簡手裏的劇本翻看。
“不是都鬧得沸沸揚揚的,還能在這個點上找過來?”
“我發你的東西你沒看麽?”馮簡詫異道,“還有你之前上《你往哪裏跑》把鏡頭當鏡子照,塗了個口紅就說化完妝的神操作,有人找上來也不奇怪。”
好像是有這麽回事。
但那也只是為了不被抓到挂滿卧室的沈燼海報而已。
餘溫沒有說話,手下繼續翻着劇本。
平心而論,這兩個角色都不錯。
一個是女二號,人設不讨喜,但演好了很有記憶點。
另一個角色只出現一幕,不光人物外形和餘溫貼近,從劇本上看,這個角色也很是驚豔。
似乎是想起了什麽,餘溫飛快合上了劇本。
“試鏡時間有嗎?我對第二個有興趣。”
馮簡失望地“啊”了一聲:“我來之前還跟Laus打賭,你選第二個我就輸了。”
到底是年紀小,Laus比馮簡更能看懂形勢。
看餘溫沒有松動,馮簡不死心地勸她:“但是第一個是女二號呢!露臉機會比第二個多得多啊!”
餘溫并不這麽想。
用沈燼的話說,流量明星和演員本就是兩個職業。
她的強項不在演戲,涉足影視也只是擴展業務的需要,或者當作踏板。
與其第一次出演電影就貪心不足,去挑戰一個考驗演技的角色,不如選難度低,且能夠迅速抓住人眼球的角色來得讨巧。
這一點也是餘振聲時常敲打她的:要懂得藏拙。
餘溫堅持:“第二個适合我。”
“怎麽和Laus說得一模一樣。”馮簡把另外一份劇本放回包裏,提醒她,“第二個角色指定要你,沒有試鏡。”
沒有試鏡?
“為什麽?”
馮簡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可能跟上次一樣吧?這你得問Laus。”她說着起身,“對了,那個答謝宴,Laus也會去,所以你可以當面問問他情況。”
兩天後,南城酒店,聞氏中秋答謝宴。
有琴聲從角落傳來,複古的歐式大廳高調至極,餘溫進去後掃了一眼,熟面孔很多。
南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大多出席,除此之外,應該還邀請了沈燼的圈內好友,不少都是叫得上名的。
二層環繞着整個大廳做成了挑空式的陽臺,沈燼手撐着欄杆,遠遠朝她舉杯。
只是沒有看見Laus。
有侍者端了酒過來,餘溫取了一杯,左手提着裙擺往樓梯過去——她打算問問沈燼,有沒有看見Laus出現。
階梯由純白的大理石鋪就,她身着小黑裙款款而上,白皙的後背在黑色絲綢的襯托下泛着光暈,比酒還醉人。
沈燼的目光就沒從她身上離開過。
直到人站在了面前,朝他淺淺一笑。
有個問題請教。”
餘溫想起來,上次試鏡時,沈燼對她十分不滿。
那種敵意就像是……像是很确定餘溫是通過某種手段被塞進去的。
細長的香槟杯晃了晃,有氣泡從杯底往上蔓延。
是沈燼伸手的動作——請。
沈老師還記不記得,有一回錄綜藝之前,我去試鏡,你也同路。”
沈燼垂眸,像是在回憶,而後點了點頭。
是有這麽回事。”
“那……”餘溫抿了抿唇,目光緊緊盯着沈燼,“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塞進去的?”
他看似彬彬有禮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裂痕。
餘溫知道,她猜中了。
很多時候,不試探着說出內心的猜想,你永遠不知道自己的猜測離真相能有多近。
試鏡當時餘溫怒氣上頭,面對沈燼的質疑,還只當是他對自己的偏見。
冷靜下來一想,她大概和他偏見裏的模樣,也不差分毫。
空氣裏,酒店定制的香氛混着人流湧動。
水晶吊燈也跟着悠揚琴聲輕輕搖晃,碎裂的光片灑落,而後在餘溫的臉上留下斑駁的影。
她眯了眯眼,嘴角還保持着先前的弧度,學着沈燼的樣子,把手肘枕在了欄杆上。
然後不發一語,等他開口。
沈燼的神色只有片刻的失常,随即恢複了一派輕松模樣。
“第一次遇到有人這麽直白。”
他往右邊投去一瞥,撞進小姑娘守株待兔的眼。
光影碎成片狀,中心是近乎透明的光,邊緣處模糊成彩虹,恰巧落在她的睫尾。
眸裏盛着星星點點,睫羽壓着好奇輕扇,撲朔又迷離。
像是怕被蠱惑,沈燼收回視線,輕笑,而後緩緩道:“也是第一次遇到有人連誰把自己送進劇組的都不知道。”
知不知道不确定,但餘溫可以确定,沈燼一定知道。
氣流凝滞,她還沒從他的話裏覺出點什麽,沈燼又轉身,儀态放得端正,朝她身後微微點頭:“餘伯父。”
聞言,餘溫也跟着轉身,餘振聲往她的方向偏了頭,低聲誇了一句“不錯”,便背着手離開。
Laus跟在餘振聲後面過去,走之前伸手,快要落到她肩上時收回,神秘莫測地重複了一遍“不錯”。
只留下一臉無奈的餘溫,和若無其事的沈燼。
猜想沒從沈燼口裏得到證實,卻在看見Laus和餘振聲一前一後相談甚歡的時候了然。
餘溫不止一次向餘振聲明确表示過,會選擇出道并堅持,并不是因為家裏的資源。
否則也不會在一開始還頭破血流地去拼去闖。
只是父親的擔憂總是掌握不好量——對于她渴望的父女溫情無視,而對于她想要靠自己獲得的事業和感情無止盡插手。
沉重又無措。
餘溫不齒于許程程的手段,更不屑于她的冷嘲熱諷,但沒想過自己得益于父親的庇佑,才會在荊棘遍布的沼澤裏走得穩穩當當。
如此看來,許程程對她的敵意也不是毫無來由。
從穿上禮服起就挺得筆直的脊背有些松動,餘溫把酒杯送到唇邊,輕抿一口,思緒順着目光往下,飄到了臺階中央。
燈光驟暗。
臺階處,一道細長身影拾階而上,站到了中心處燈光對準的小圓圈裏。
一向以幹練形象示人的聞泠換了一身緞面禮服,服帖得體。
短暫的歡迎詞後她朝衆人舉杯致意,餘溫又喝了一小口,酒液滑過喉舌,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她目不轉睛地看着聞泠,嘴唇張合間也沒細聽她在說什麽。
餘溫禁不住開始想——聞泠能站在今天這個位置上,應該是靠的自己吧?
“诶……”
突然好奇聞泠的經歷,回頭時卻發現,沈燼已經不在身後。
她撐着欄杆的手掌往下一滑,小臂壓在扶手表面堆出軟軟的痕,高腳杯被幾根細白的指尖捏着,跟着手指的主人朝向臺階的方向。
聞泠已經退場,站在那裏的是聞豐彥。
比起聞泠簡潔有力的發言風格,老一輩的人說話要來得和緩許多。
換句話講,也啰嗦許多。
餘溫的目光在聞豐彥身上轉了轉,而後漫無目的地尋找一個能夠讓人略微放松一些的角落,最終停留在了一層的安全出口。
她側身,從摩肩接踵的人群裏穿過,下樓。
黑暗裏,有人拉住了餘溫的手臂。
“去哪裏?”
她借着微弱的光線瞥了一眼——餘振聲的手背爬滿了細細的紋,此時攔住了她的去路。
餘溫在餘振聲眼裏,還是那個沒長大、胡亂去闖的小女孩兒。
這跟她在餘振聲面前從來都不懂得掩藏情緒有關。
就好比現在,她其實很想問點什麽,最後也只是輕聲回答。
“我出去透透氣。”
手臂往後一收,腳步向前,餘溫拖着裙擺艱難出來,半倚着門框,沒了剛才端着的儀态。
身後響起腳步聲,像是有人跟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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