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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戚獻儀失魂落魄的從異楚宮內走了出來，她身上穿着的豔紅色宮服，只給她增添了一種頹靡的美，外面正當是豔陽天，戚獻儀卻只感覺到腳下的地板透露出來的微涼意。

她整個人站在堂皇的異楚宮門口，眼睛怔怔的看着這四周的景色，繁花緊簇，還有着偶爾翩舞着的蝴蝶，她就這樣看着，眼睛也不眨，後來眼睛幹澀的發癢，仿佛是流不出淚來了，透着一股蕭瑟的氣息。

此時所有的宮人都知道了陛下心情并不好，身邊一股子沉重的壓抑撲面而來。沒有人敢這時候上前觸着陛下的眉頭，都是宮裏面一路走過來的人精，看臉色的本領自然是不同一般。于是他們扭扭捏捏相互推囊，不願意自己上前交代楊公公留下來的事。

藍月看到他們的模樣，一咬牙，便腳步輕盈的上前，隔着兩步遠行禮垂頭小心的說道：“陛下，楊公公說待陛下出來了請陛下去東宮。”

東宮？

戚獻儀聽到了這裏，眼神忽然間有了光亮，是的她還可以去東宮，她還有碩兒！

于是，戚獻儀轉頭問那個宮人，說道：“你叫什麽？”

藍月的心一緊，忐忑的說道：“奴婢名為藍月。”

戚獻儀沒有說話，轉身便朝着東宮的方向走去，只留下藍月一個人在原地不安的猜想，生怕陛下責罰自己，卻又帶着幾分隐隐的竊喜，陛下居然知道她的名字了。

戚獻儀自己曾經也做過婢人，她知曉着他們的心思，平日裏她既不會輕易的為難他們，也不會輕易的懲罰他們，所以她傳出去了一個賢良的名頭。

做下人的第一要記得的是明哲保身，若是主子發了火，那是要有多遠躲多遠。即使是一個溫柔良善的主人，也不能大意失去了謹慎，畢竟下人的命還是不在自己手裏面的。

還沒有踏進東宮的門，就聽到裏面有着稚兒哭叫的聲音：“娘親，我要娘親，我不要這個！只要有我娘親。”

後頭跟着的就是楊得福無奈又焦急的聲音：“哎呀，我的小公子啊，陛下一會兒就來了哈，別哭了別哭了，嗓子都快哭啞了。”

戚獻儀忽然的又産生了中淚意，方才幹澀的眼睛被淚打濕。她深深的吸了口氣，踏進了宮內。

小孩被奶娘抱着坐在榻上，楊得福彎着老腰，手裏面拿着各種小孩子的玩意兒，在哄着他開心，只是碩兒卻小短手亂揮着，全部把眼前的東西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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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碩兒。”戚獻儀柔聲的叫着。聽到這個聲音，宮裏面所有的人都看向了戚獻儀跪下行禮，只有小孩兒看到她來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她，雙手朝着她長的老開。

“娘親，抱。”帶着哭腔委屈巴巴的朝着戚獻儀要抱。戚獻儀站着原地沒有動，只是帶着靜靜的笑容眼眶裏面卻是淚光看着她的碩兒，心中百感交集。

奶娘抱着碩兒站起來正想行禮，就被小孩兒掙紮了下地。他見娘親還不過來抱自己，那他就自己去抱娘親了。

于是他邁着小短腿朝着戚獻儀跑過來，死死的抱着戚獻儀的腿，小身子都哭的一抖一抖的，仿佛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戚獻儀蹲下身子，終于将她的碩兒擁抱入懷，輕輕的拍打着他的背。

宮內的宮人都寂靜無聲的下去了，将地方讓給了這一對天底下最珍貴的母子。

“娘親，你騙我，昨天你說，你說會來看窩的！”碩兒哭夠了，在娘親的懷抱裏面也待夠了，才忽然想起自己哭的原因了。

娘親是個大壞蛋，不來看自己！

他将頭從戚獻儀懷抱裏面擡起來，固執的看着戚獻儀的，遺傳了他父親那雙墨綠色的眼眸此時看起來格外的水潤，像極了那時……

戚獻儀也只是看着他，眼裏面帶着年幼的碩風看不懂的情緒。

于是他質問的小臉蛋端不住一刻，便委屈的癟起嘴巴來：“娘親壞……”

四歲的他已經懂得很多了，至少知道自己的娘親騙了自己，昨天他掰着手指頭，一直數到了沒有手指頭了，娘親都沒有見人影，都睡過去了，還是沒有見到娘親，今天早上他才忍不住哭了起來，娘親真是壞死了……

小碩風越想越覺得自己委屈的不得了，于是他一雙水做的眼睛一般，一下子又湧起了晶瑩的眼淚。

戚獻儀好以整暇的看着自己的小兒哭唧唧的模樣，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捏了捏碩兒白嫩嫩的臉頰，将他撈在了自己的懷裏，抱了站起來，坐在了榻上。

這樣純白無暇的小孩子簡直是上天賜給自己的珍寶一樣，戚獻儀原本滿懷的抑郁消散了。

她緊緊的将自己的碩兒抱在了自己的懷抱裏面，碩兒不知道像是明白了自己娘親對自己的珍愛還是感受到了娘親的不對勁，他安安靜靜的待在了戚獻儀的懷抱了，拽着她胸前的衣服。

“對不起，碩兒，昨日娘親失約了，沒來及看碩兒。”戚獻儀親了親碩兒的額頭，誠懇的道歉。

碩風像是一株含羞草一般，小腦袋往自己娘親的懷抱裏面縮了縮，臉蛋忽然紅紅的，雙眼亮晶晶的仰頭看着戚獻儀，結巴的說道：“不，不怪娘親，紀先生告訴窩，娘親忙。”

“不是的，昨日不是因為娘親忙。”戚獻儀柔聲的低頭看着自己的碩兒，眼眸中帶着喜悅輕聲說道。

碩風臉上茫然，眼裏全是疑惑，紀先生告訴自己，阿娘很忙，所以才不會來看自己，那昨天娘親不忙，還是不來看自己，難道是因為娘親不喜歡自己了？

他一個傷心，便張嘴正準備大哭，卻被戚獻儀眼疾手快的擡手捂住他的小嘴巴。

戚獻儀眼中帶着笑意的看着自己蠢萌蠢萌的小兒子，說道：“碩兒不哭，不來看碩兒是因為娘親找到了碩兒的爹爹了，碩兒高興嗎？爹爹就要來見碩兒了。”

“爹爹？”小孩兒茫然的喃喃道。這個名字他只從自己的娘親這裏聽過，娘親告訴他，他的爹爹是個和碩兒有着一樣好看的眼睛的人，有好多個碩兒那麽大，會騎着高高的大馬，跑的很快很快……

只是宮內除了他沒有另一個小孩，他并不知道爹爹到底是什麽樣的。

戚獻儀心中又是一分酸澀，她的碩兒生來身子骨就弱，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東宮裏面，所以除了旁人和他說的，他根本就不懂綱常倫理，也不懂的什麽是爹爹，他有一個什麽樣的爹爹。

“是呀，娘親不是和碩兒說過嗎？碩兒不是總是問娘親為什麽娘親的眼睛和碩兒不一樣嗎？因為碩兒的翡翠一樣的眼睛和碩兒的爹爹一樣的，碩兒的爹爹會教碩兒騎大馬，碩兒喜歡嗎？”戚獻儀心中帶着澀意，看着懷中的小兒白嫩的臉蛋說道。

“騎大馬，好，好，碩兒喜歡騎大馬。可是娘親，爹爹會喜歡碩兒嗎？”小碩風的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像是白包子的褶皺一樣。

“自然會呢，碩兒可是娘親的小寶貝，自然也會是爹爹的小寶貝，爹爹知道了碩兒高興都來不及了呢？”小碩風被戚獻儀的話說的忍不住露出了美滋滋的模樣，小胸膛忍不住挺了挺，恨不得立馬見到那個傳說中的爹爹。

戚獻儀看到小東西這幅讓人忍俊不禁的模樣，仿佛任何煩惱都沒有了。

小碩風想到自己爹爹會帶着自己騎着高高的馬的場景，于是迫不及待的想聽到更多，于是他拉着戚獻儀的袖子追着問着：“那爹爹長什麽模樣，娘親告訴告訴窩，等窩見到了爹爹就可以叫他了。”

“爹爹他長得十分的高大……”戚獻儀才說了一句，小碩風就忍不住追問：“比娘親還高嗎？”對于他來說娘親已經是十分高的人了。

“比娘親高很多。”

“那比紀先生呢？”他口中的紀先生就是紀溫書，是小碩風見過的人中最高的大人了。

“比紀先生也還要高。”

“哇！”小碩風此時在自己的腦海裏面浮現的是一個巨人樣的人，讓自己仰頭看着他都看不清人臉的那種，讓他小小的世界裏面感受到了一次沖擊。

于是他對于這個爹爹更加的感興趣了，如饑似渴的想從娘親那裏聽到更過的關于爹爹的消息。

“爹爹是草原上面騎馬最快的人，誰都追不上他……”戚獻儀抱着碩兒緩緩的說着過去的那些事情，她的唇角帶着溫柔的笑。

幽城的戰事初歇，幽城南面的晉城一直都是一派祥和平靜，晉城中一個院子裏面一個八九歲的小孩童站在曲折的走廊，園子裏一個花農在認真的伺弄着花草。

而他雙目黑黝黝的，稚嫩的臉上一派陰郁。根本就不像是一個孩子所能夠擁有的神情。

阿辛奴從走廊一邊走過來，朝着他抱拳行禮道：“少爺。”

“我阿爹呢？”稚嫩是聲線帶着不符合年齡的平靜。

“王子，他被送到大周了，昨日進了澧南城。”

“呵！”他冰冷的笑道，“是淳于起釋将我阿爹送過去當質子的？”

阿辛奴靜默了兩秒，才開口道：“是。”

“真是活該丢了幽城。”他涼涼的說道。

阿辛奴站在一旁，沒有說話。

園子外面，一顆高大的樹露出青綠的葉子來，長得十分的茂盛，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樹木，于是他指着問道：“那是什麽樹？”

那正在忙碌的花農聽到這位小少爺的話語，正是自己擅長的地方，于是自信的接口道：“那是梧桐樹，可是十分有好蘊意的……”

還沒有待花農說完話，就聽到他尖銳的聲音：“砍掉！”

“我以後不想見到這麽惡心的東西。”他不成熟的臉上出現了一種成熟的驚人的厭惡。

花農見到這個富貴小少爺這樣說，有點不樂意了，吶吶着反駁道：“這樹多好啊，這樹可是……”可是鳳凰住的地方啊。

只是那少爺卻并不想聽他的話，他冷着臉，轉頭對着阿辛奴說道：“阿辛奴，我再也不想看到這種樹，你會幫我辦到的對嗎？”

阿辛奴聽到這話，內心處卻産生了一種想要辯解的沖動，不善言辭的他嘗試着勸解這個從小就偏執的小少爺。

“少爺，這是您的阿娘最喜歡的樹木……”

“阿辛奴，你要知道，總所周知的事實是，我并沒有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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