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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淳于希烈方才心中翻起的驚濤駭浪已經停歇，周遭平靜無波，如今聽到幾歲的稚兒說出這樣天真的話語，那種平靜之中莫名的蔓延着一種哀傷。

他原本不是一個心思細膩的人，可是如今卻是時常感受到這種纖細的情緒。

他的喉嚨莫名的有些幹澀，低頭對着碩兒那雙和他如出一轍的墨綠色眼睛，他說不出什麽話來。

其實……

淳于希烈張了張嘴，正想開口，卻忽然聽到懷中的小兒立馬雀躍起來：“娘親！”

小碩風看到自己的娘親，喜出望外。

特別是自己還找到了自己的爹爹的情況之下。他的小手拽着淳于希烈的衣襟，莫名的有幾分得意。

自己居然找到了爹爹，真是太厲害了。完全忘記了自己剛才在那個廢棄的宮苑裏面迷路迷的頭都暈乎乎的模樣。

聽到小兒稚嫩的聲音，淳于希烈順着小碩風的視線看過去，見到那個女子一身紅色的宮裝，身姿窈窕，娉婷的站在湖邊的樹旁邊，正靜靜的看着湖心亭中的她們，秀麗的臉龐施着薄薄的胭脂，周身萦繞着一種溫柔氣質。

此時聽到小碩風叫着自己，戚獻儀心中一跳，她站在這裏已經許久了，本來只是想靜靜的看着他們，看着他們父子親昵的模樣，戚獻儀內心也升起了一種淡淡的溫暖，似乎她自己也是他們父子二人之間的一個，也同樣體會着這樣的歡欣愉悅。

只是，她終究還是與他們隔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她的眼眶之中有着濕意。

見到淳于希烈和小碩風一同将目光投過來，戚獻儀不禁的低下頭去，眨了眨眼眸，掩飾去了濕意。

在父子二人的眼光之中，戚獻儀心中有了一種膽怯，這樣的膽怯，在她持着血紅的刀，踏過屍體的時候沒有過，一人獨自走向皇位時，也不曾有過。卻是在兩個男人的目光之中，升起了怯意，不，一個半的男人，小碩風還是一個小孩童。

想到此處，她的心中升起了一股甜蜜，腳步加快的走向那兩人。

待戚獻儀一走近，小碩風便張開雙手，急不可耐的想要自己親親娘親抱着，淳于希烈迅速的将兩個手圈住了小碩風了肚子，生怕這個魯莽的小兒摔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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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親，抱窩抱窩！”

不過戚獻儀沒有動作，她看了淳于希烈一眼，淳于希烈沒有看她。她走近了，只是擡手輕輕撫摸了小碩風的頭頂，微微的彎腰，溫柔的朝着小碩風說：“娘親今天累了，碩兒可以先讓爹爹抱一會兒嗎？”

瞅着自己小兒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模樣，戚獻儀的心中也是柔軟成一片，只是這個時候不是心軟的好時候，因為想要碩兒的爹爹長長久久的在碩兒的身邊，只有這樣了。戚獻儀心中想到。

“好，好吧。”小碩風戀戀不舍的收回自己的小短手，雖然自己很想娘親抱着，但是娘親累了，他應該懂事才好。這是楊公公總是教自己的。小碩風捏着自家父親的袖子，一雙水汪汪的眼睛黏在戚獻儀臉上想到。

戚獻儀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深刻，她順勢坐在旁邊的石凳下面。牽着小碩風白胖的小手。

“娘親，你看，我找到爹爹了！”小碩風忽然想到抱着自己的是自己新鮮的爹爹，于是急切的想起來向自己的娘親炫耀一下。

娘親肯定會誇他的，小碩風瞬間感到美滋滋了。

戚獻儀又看了淳于希烈一眼，與淳于希烈目光對視了，淳于希烈迅速将目光移走，看向了懷中笑臉如花，傻乎乎的小兒。

但是她也不甚在意，戚獻儀不慌不忙的緩聲開口：“是真的，碩兒真是太厲害了。”

此時她已經有了一部分的心神放在了淳于希烈的身上，誇獎的話比起平時來顯得十分的漫不經心，仿佛是一句普通的敷衍着孩子的話語，淳于希烈聽在耳裏，便是如此感覺。

只是小碩風卻是立即歡呼起來，臉蛋都變得紅紅的，眼中的喜意不加絲毫的遮擋，在他看來娘親只要表揚着自己就足夠讓他暈頭轉向了。

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爹爹，亮晶晶的眼眸比他見過的夜空之中任何一顆星星都來得明亮，“爹爹，娘親在誇窩。”

小碩風美滋滋的說道。

淳于希烈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麽，年幼的小兒并沒有意識到自從自己的娘親來了之後，爹爹就沉默了許多，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簡單的喜悅之中，娘親口中像是一個英雄的爹爹來到了他的生活之中，這仿若是一個不經意的禮物，卻帶來了別樣的驚喜。

“那爹爹，窩是不是很棒？”小碩風追問道。

“碩風很棒。”他的語氣像是他身上的肌肉一般，硬邦邦的，平板而無趣，不會像戚獻儀說話一樣，面上帶着輕輕的笑意，聲音中帶着柔柔暖意，委婉的轉音，最後還要輕輕的上揚，像是一個小小的勾子一樣，讓人沉醉在這樣溫柔之中。

小碩風果然不是很滿意，但是他十分的大度，沒有做過多的計較，畢竟這是一個新的爹爹，自然是比不上他香香軟軟的娘親了。

這樣想完，小碩風便轉頭去看自己家貌美如花的娘親了，畢竟有好幾個時辰了，真是十分的想念啊。小碩風拉着戚獻儀的手想到。

淳于希烈看着自己的小兒許久，都沒有發現小兒臉上有任何的神情，莫名的感到了一點的無奈。

在這個湖心亭中，微微輕輕的刮過，湖邊上了垂柳輕輕的拂動，掃過略泛的波瀾的湖面，沾上了濕意。

小碩風一只手拉着戚獻儀，另一只手拉着淳于希烈，就這樣緩緩的睡過去，嫩嫩的臉蛋上面帶上了紅暈，倚在了自家爹爹的懷中，嘴角勾着笑，仿佛夢中正在遇見了什麽讓他歡喜的事情。

他今日沒有午睡，又經過了長時間的活動，身體早就累了，特別是他的身體從小就弱，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爹爹，于是倚在爹爹寬廣的懷抱之中，他不一會兒就睡得香甜，讓人不忍心打擾。

戚獻儀和淳于希烈此時都十分有默契的看着自己小兒的睡着的模樣，不知是不是自己孩子的原因，就這樣靜靜的看着，都會覺得這個孩子格外的可愛。

不一會兒，戚獻儀從淳于希烈懷中接過小碩風，在靠近的那一刻，淳于希烈身上的那種充滿着雄性的氣息像以攻擊的方式霸占了整個戚獻儀的感官，那是一種似曾相識感覺。

戚獻儀神情一個恍惚，想起了什麽臉上又浮起了一層紅暈，比胭脂更加的誘人美麗。

此時不僅僅是戚獻儀，當戚獻儀湊近淳于希烈的時刻，脖頸處裸露出一截光滑的肌膚，優美的曲線，讓人莫名的感受到了一種饑餓感。

她臉龐的肌膚也是光滑而細膩，如鮮花一般的紅唇，呼吸之間透露着一種芬芳的氣息。

淳于希烈面色無任何的變化，仿佛如平常一般，只是眼眸看起來比平時更加的深刻了。

戚獻儀輕手輕腳的抱住小碩風，身子朝着旁邊偏了偏，眼睛看向了旁邊，莫名的讓人感覺到她有着一種羞澀感，像是一個矜持的閨中少女一般，只留下一個精致的側臉，讓人想入非非。

她頓了頓，而後清了清嗓子，伸出一只手擡了擡，站在湖畔邊上早就等待着的宮女迅速的上前，小心安靜的将睡的熟透了的小碩風抱了下去。

戚獻儀将小碩風送了出去，正坐下，組織着心中的萬千言語，正想和淳于希烈好好的談着的時候，淳于希烈手放在雙膝上面，跨步安靜的坐着，身子有着略微的僵硬。忽然的，他站了起來，朝着湖心亭外面的方向，大步便走。

“希烈！”戚獻儀重重的叫着淳于希烈的名字，同時像是和淳于希烈有着默契一般，在他站起來的時候就伸出手抓住了他的大手。

她的手不是很大，看起來纖細而脆弱，此時卻緊緊的抓住淳于希烈的手，手背的青筋顯現，似乎是在抓住自己生命之中最重要的東西那樣。

淳于希烈低頭看到她的手，沒有說話。

他的目光沉沉，全身的沉默都似乎在透露着拒絕的信息。

其實只要他輕輕的一揮，便可以輕易的将她的手揮開，因為戚獻儀的力氣對于淳于希烈來說實在是太小了，像是一只羔羊對着一只強壯的狼。

這是他知道，他沒有揮開，不知道是心中有着顧慮還是其他，但是這樣的猶豫不決讓淳于希烈感到了讨厭自己，确實，這似乎讓他看清楚了自己的懦弱和無能，即使這些懦弱和無能是來自于他心上的人，即使是厭惡還是放不下。

“你現在連話都不想和我說了嗎？”戚獻儀心中緊張，目光中帶着悲傷。

她擡起另一只手，雙手握着淳于希烈的手，似乎只有這樣才可以讓他離不開。

“阿爾娜。”淳于希烈轉過頭來，低頭看着戚獻儀，這個美麗的女子，擁有着讓世人驚豔的美貌，讓男人無比的癡迷，他也是十分平靜的看着，沒有了以往那種深沉而纏綿的愛意，像是暴風雨平息過後的寧靜，“我們沒有什麽話可以說了。”

這句話一說出口，他的心中一痛，像是什麽在他心上破土而出，但是又被他自己用力的壓下去，心中是不舍的，面上是冷漠的，但是他絕對不會讓她看出來。

因為這一些都會成為了眼前這個女人手上的利器。

她此時不再是那個美麗而柔弱的阿爾娜，更像是一個政客，謀算着一切她想要的東西。

戚獻儀聽到他的話，激動的站了起來，手上的力氣越發的加重了。“我們有很多東西，希烈，我們的小梧桐，我們一起經過的歲月，還有現在，我們有了碩兒了，你剛才看到了，他那麽的崇拜着你這個父親，我們什麽都有，希烈！”

她的語速越發的急促，像是迫不及待的證明着他們的感情，擁有着這麽多的紐帶，是世界上如此不可替代的珍寶、

最後，她帶着水光的眸子深深的看着他，眼中擋不住的深情流出來，她輕輕的開口，但是落下的每一字每一詞都如此的珍重：“最重要的是，我們有彼此相愛的曾經，希烈。”最後她喚着他的名字時，尾音都在輕輕的顫抖着，令人難以承受的深情。

“你們大周人說的話，往事不堪回首，曾經只會提醒着我的過去有多麽的愚蠢。”

淳于希烈臉上淡薄的神情讓戚獻儀身體一震，她看着他流露了傷心又震驚的目光，手上面的力度也禁不住松了。淳于希烈抽出自己的手，走向了另一邊，看向湖中央，背對着戚獻儀，不再說話。

可是，誰知道，是因為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他依舊舍不得看到她的臉上出現那種心碎般的神情，這會讓他的心變成軟綿綿的春雨一般，然後控制不住自己，去安慰她，擁抱她，親吻着她。

他放在身側的手，緊緊的握着，像是在克制自己一般，讓自己不要回頭，不要去看她，似乎這樣會讓他的心好受一些。可是淳于希烈的腦海裏面她被打擊的搖搖欲墜的模樣卻越發的清晰，越發的讓他難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