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愛情嗎

第二十三章  愛情嗎

從醫院回來後，大夫說可能是因為休息不好太累導致的，讓他回去好好休息，注意別着涼。

裴争的體溫時高時低，整個人無精打采，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趣。

葉子望看着他這樣，內心充滿了擔憂。

他很想問問他是不是真的想回家，是不是就這麽放棄了在這裏的工作，放棄了創作。

想問他對自己有沒有哪怕一點點的不舍。

可是他不敢問，只能每天不時地安慰自己，他們本應該各自回到各自的地方去。

裴争的狀态不佳，葉子望的狀态也沒好到哪裏去。

直到裴允來接裴争的時候，還特意問問葉子望有沒有困難，可以和他說，葉子望搖頭。

送裴争上車之前，葉子望還在用手護着他的頭，注意力全放在了不能讓他磕碰到上面，完全沒有即将永別的感覺。

可能是因為即将離開，裴争上車後刻意擡起手伸向葉子望，葉子望一愣，也伸出自己的手和他交握。

“我走了。”裴争道。

此刻，葉子望心裏才突然感覺到他以後可能再也不會見到這個人了，愣了幾秒後，再努力睜大眼睛也無法控制它們變得濕潤。

裴允在駕駛座上聽到後面兩個人在告別，也沒有出聲打擾，就這麽等着。

“嗯，再見。”葉子望控制住自己的聲音，只敢簡單回複兩個字，生怕暴露情緒，然後就見對方很快松開手，轉過了頭。

就這麽道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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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門關閉，葉子望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轉身回去。

幾分鐘後，他收到了一條賬戶變動短信，卡裏多了10萬塊錢。不用想，也知道是誰轉來的。

因為是現金彙款，葉子望不知道要退還到哪裏，不過幸好他幫裴争辦了賣畫的手續，留有單據照片，于是去銀行把錢都打給了裴争。

——

新的一年，新的開始。

他找個小餐館吃了碗面，就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就那麽無意識地又回到了曾經兩人一起住過的，那個充滿着各種回憶的地方。

被炸毀的地方還依舊破爛不堪，可能過不了多久就會推掉重建，但都和自己沒有關系。

他看着眼前觸目驚心的殘垣斷壁，心情卻沒有了當時的絕望，而是無比平靜。

連同着那場爆炸一起毀掉的，是他唯一的歸處。

這下好了，他真的成了一個流浪漢了。

他還在胡思亂想着，這時手機突然響了，是何璘的電話，葉子望納悶着接通。

“子望，晚上來家裏吃飯嗎？”

葉子望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來今天是何璘的生日，每年他都會叫自己去家裏一起吃。

正不知要做什麽，葉子望一口答應下來，準備去超市買豬蹄，他每次都會做給何璘的拿手菜。

“我就愛吃這道蹄花湯，子望一出手絕了！”何璘看着這最後端上桌的菜，滿口稱贊。

何璘的妻子拉着葉子望坐在何璘旁邊，“子望快坐下吃吧，一會我來收拾。”

朵朵很懂事地坐在桌旁，等着大人們動筷，她早就被香味饞得咽口水，此刻眼巴巴地看着葉子望，葉子望不好推辭，坐了下來。

原本何璘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不用慶祝什麽生日，但那年剛撿回葉子望的時候，總想借着什麽由頭讓他來家裏吃，偏偏葉子望臉皮薄，就只能以這個理由。

當然同理的還有他老婆孩子的生日，都會叫葉子望過來一起吃。

次數多了，葉子望也終于習慣，不再那麽不好意思，和他們一家也變得熟悉了起來。

吃完蛋糕，朵朵吃得飽飽的，她媽媽帶着她去寫作業，桌上就剩他們兩人，喝了些啤酒，此刻正是聊天的好時機。

“現在有地方住嗎？”何璘問，他也是才知道前幾天被炸的小區正是葉子望和他那朋友住的地方。

葉子望深吸一口氣，他曾經在何璘面前撒過的謊沒有一次不被看穿過，所以最後還是說了實話，“沒有。”

何璘看着葉子望那副不想讓他繼續問的樣子，知道他不希望自己留他在家裏住，于是拿起手機給朋友發了幾條消息。

葉子望不知道他在給誰發，但能猜到一定是在幫自己找房子住。

果然，何璘放下手機，對葉子望道：“一個平房帶小院，一個小平米樓房，價格差不多，你喜歡哪個？”

竟然還能選？

葉子望驚訝道：“你認真的嗎哥？”

他聽到有帶院子的平房時，就有些心動。

已經能想象出在一個溫暖的午後，坐着搖椅在院子裏乘涼的場景了。

而且年租金八千塊錢，按自己目前的經濟條件應該是可以承受的，葉子望當即就決定下來。

不過今晚他還是要自己找地方住的，畢竟何璘家裏沒有多餘的房間。

一路上，葉子望總是時不時發呆，何璘和他說幾次話都只得到了簡單的回複。

“想什麽呢？”何璘問。

葉子望搖頭，表情還是淡淡的，看不出情緒，“沒想什麽，就是有些不知道要幹什麽。”

何璘咂摸了一下他這話的意思，有些好奇道：“要是放在以前，我是絕對想不到這話是你說出來的。”

剛遇到葉子望時，這孩子瘦骨嶙峋，兩眼中看不到一絲生氣，活像是一副失去靈魂的軀殼。

後來把他帶在身邊，就覺得他每天都是什麽都無所謂的樣子，好像随時都會一言不發地消失一樣。

那時候每次問他有沒有想要的東西，想做的事，得到的答案都是沒有，好像活着對他來說只是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而已。

而現在，竟然聽到他對未來有了些許的迷茫。

“是不是在朋友家住這段時間，發生什麽事了？”

葉子望原本不想說，因為他覺得自己的想法從來都不值得讓別人在意，可是這次，在面對這種心情時，他突然就想和人說說。

“哥，”他有些難以開口，覺得什麽樣的語言都無法準确描述出自己的心情，他想了很多問題，然後挑了一個最簡單的，“你覺得喜歡是什麽？”

何璘本以為自己會聽到什麽驚世駭俗的話，結果這孩子竟然是陷入了愛情嗎？

“喜歡啊……”他擡頭，想着要怎麽解釋，“應該就是想要和他在一起，就算什麽都不說，只要看到對方，就會高興，再往後，想和她結婚，想要把這一輩子都和她綁在一起。”

“你喜歡上誰了？那個朋友？”

聽到這句話，葉子望轉頭看了他一眼，視線又立馬躲閃到一旁，面對何璘，他總是覺得自己像是透明的，一下就可以被看穿，“嗯，但是我不确定。”

“為什麽不确定？他現在在哪兒？”

葉子望：“他走了，回家了。”

何璘也聽說過姜華的事，但他知道的只是一點，他以為這兩個人是互相喜歡的，而看到現在的葉子望，他才知道那時根本就不是愛情。

“所以現在你很想他，”何璘總結道，“你很舍不得他，想每天都能見到他，是不是？”

此時此刻，葉子望才真正面對自己內心的真實感受，雖然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麽，但是全被何璘說對了。

可這樣就算是愛情嗎？

何璘一只手拍上他的肩膀，“來吧，跟哥講講。”

——

許久的沉默。

“天妒英才啊。”聽完這些故事，何璘只能感嘆這麽一句。

誰能想到一個人身上會發生這麽多難以預料的事，他還這麽年輕，下半輩子要怎麽過？雖然他依然優秀，但今後會不會有人願意不求回報地陪着他，照顧他？

這個傻孩子，竟然會喜歡上這樣一個人。

“那你有什麽打算？”

什麽打算？

葉子望苦笑，“哥，要是知道的話，我就不會在這兒了。”

他不敢告訴何璘，就在他解釋何為愛情時，他竟然也産生了一種要一直照顧裴争一輩子的念頭。

可是一輩子太長了，可是想想自己這副曾經無限被透支的身體，他的一輩子和對方相比，長度會相等嗎？

想到這裏，他腦海裏突然湧現出他媽媽曾經說過的話，她說葉樹民是她一輩子的依靠。

雖然那時的自己還小，聽不懂這些，但是當他長大後，他知道那個女人死在了自己編織的愛情謊言裏，到死前都不相信，殺死她的會是這個讓她願意相守一輩子的人。

那自己呢？

自己也需要這種愛情嗎？

“怕嗎？”何璘打斷了他的想法。

葉子望掩下心中的猶豫，無措地眨眨眼，笑道：“不怕，我覺得怕的應該是他吧。”

何璘也知道，葉子望的這個情感問題一時半會是理不明白了，看時間不早，站起來告別，“我先回去了，你在這好好睡一覺，明天我找人帶你去房子那。”

“好。”

——

新家很快就布置好了，何璘的朋友非常靠譜，這個平房的裝修溫馨，院內還有種地的小園子和葡萄架，适合養老的老兩口居住。

當然，也适合他這種準備養老的年輕人住。

他發現倉房裏還有一輛半新的自行車，房東說是小孫子學自行車的時候買的，結果車學會了就不騎了，放在倉房吃灰。

葉子望把自行車推出來，擦幹淨，看着還不錯，他心情不錯，雖然這裏離理發店有點遠，但現在有了免費的交通工具，倒是個意外之喜。

裴争走後，他每天依舊正常上班，正常下班，但每當想起裴争的時候，心裏總會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

特別是想起裴争走時那種魂不守舍的狀态，回家後又會做什麽，他很想問問裴争現在的情況，可拿起手機的時候又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多管閑事。

就這麽着吧，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