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沼澤

第三十三章  沼澤

因為裴争莫名其妙的到來，一連三天，葉子望生意好得忙不過來，有人甚至建議他雇個小工。回到家見到依舊賴着不走的人時，葉子望有些哭笑不得，不得不承認，裴争自帶的好運屬性還挺好用的。

“你回來了？”聽到動靜，裴争從廚房走出來，手裏還拿着鍋鏟。

看到他這個造型，葉子望的眉頭立馬皺了起來，“不是說不要做飯嗎？房子燒了我可沒錢賠。”他去衛生間洗過手，走過去把裴争手裏的鍋鏟接過，自己去了廚房。

“我想着你回來會餓，就煮了面。”

葉子望大聲反問：“我是賣雞的，還會餓着自己？”

“……總吃不健康。”裴争小聲反駁了一句。

葉子望把鍋裏的面倒到碗裏，又收拾幹淨臺面，轉身時，才看到站在原地的裴争，垂着頭不知在想什麽，像是犯了錯被家長罵的小孩子。

“你晚上吃了嗎？一起吃點？”

裴争終于挪動腳步，跟随着葉子望坐到餐桌旁。

就算是葉子望想要把他當成陌生人，還是忍不住去照顧他，把碗和筷子都給他放好，自己才開始吃。

“以後我沒回來不用等我。”

裴争：“哦，好。”

葉子望說完這句話才意識到，自己這句話竟然默認他會在自己家裏住很久，于是又問：“你什麽時候回去？叔叔阿姨知道你在這兒嗎？”

“知道。”裴争淡淡道，“我來的路上給他們打了電話。”

聽到這話，葉子望差點沒嗆到，“你出來之前沒和他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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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争：“嗯。”

“唉……”不知道是第幾次嘆氣了，葉子望看着低着頭吃面的裴争，心想着明天一定要把他送走，不能讓這尊大佛再待在自己家了，已經選擇和他再也沒有交集，現在多一天都是對自己的背叛。

“明天我送你回去。”

說完，他起身端着兩人的碗走向廚房，裴争随後跟上。

“我想留在這。”

葉子望放下碗，轉身看着他，不懂他為什麽這麽堅持留在這裏。

“我說了錢我會很快賺到，不會死的，真的不用你幫忙。我讓你在這裏住是因為你那天摔倒後身上有傷，但現在傷也好得差不多了，能不能別讓家裏人擔心，早點回去行嗎？”

裴争還要說什麽，被葉子望打斷，“不要再說了，我怎麽生活，真的和你已經沒關系了，我也不會怪你那天說的話，裴争，我已經往前走了，你也別再揪着不放，好嗎？”

裴争一時不知道要用什麽理由留下來，而就在他想好，剛準備，開口，“葉子望，我——”

砰的一聲，吓得他葉子望轉身洗碗時不小心手滑，那碗直接跌入水池，卻沒想到只是很短的距離，碗就這麽碎了。

裴争心裏一緊，他聽到了在這碎裂聲中夾雜着葉子望的呼痛聲。

“你沒事吧？”裴争往前走了幾步，很快來到葉子望身邊，“劃到手了？”

葉子望推開他伸過來的手，原本就心煩意亂，沒想到連碗都和他過不去，還有這個甩不掉的人，他憤憤道：“沒有。”

接着，索性也不去管水池裏的殘渣碎片，打開水沖了沖還在不停出血的手，然後出了廚房。

傷口不深，在碗從手中掉下去的同時他下意識去接，沒想到正好紮在了碎掉的硬碴上。

家裏沒有什麽消毒的藥水，他草草用衛生紙擦了擦，去找出創口貼。

在看到受傷的血時，他又忍不住回想那一晚，葉子望不想承認此刻的心慌，近乎暴力地扯着創可貼的包裝紙。

動作太大，血又接着往下流，但是葉子望絲毫沒覺得有多痛，只想快點把血蓋住，這樣就看不到了。

匆匆包紮完，他沒有再管房間裏的另一個人，轉身自己回了房間。

他躺在床上，平複心情後，這才看着自己的手，血跡透過創可貼的滲了出來，不過沒有像剛才一樣滴落下來。

他覺得有些麻煩。

這雙手經常被油鹽包裹，有了傷口後，肯定要受點罪了。傷口不大，卻影響幹活。

——

已經是下午五點鐘了，夜市一如以往人頭攢動，“阿難雞架”攤子周圍已經為了一圈人，都在等着老板開門。其中竟然還有身穿睡衣的人，此刻凍得雙手插兜，還是不願意離去。

“我有老板微信，發微信不回，打電話也不接，是不是今天不幹了？”

“這可不行啊！大周六的，我姑娘吵着要吃，他不幹我姑娘得把我給吃咯！”

周圍人笑着打趣，卻也都不舍得離開好不容易占的位置。

與此同時，葉子望的住所。

“葉先生，不用緊張，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我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和姜華這個人的所有事。”

葉子望坐在沙發一角，看着面前穿着制服的三人，想盡量表現得不緊張，可不停顫抖的手卻出賣了他。

“他……他還活着？”

主要問詢人是一個長相和藹的大叔，聽到他問這個問題，轉頭和身邊記錄的人交換了視線，又回過頭看向葉子望，“是，還活着。”

審判的鍘刀沒有落下，葉子望緊繃着的神經終于恢複的正常，他兩手緊緊交握，又問：“那您想讓我說什麽？”

大叔道：“你知道姜華是做什麽的嗎？”

葉子望回想，他每次見到姜華的時候都是在酒店，只知道他很有錢，卻似乎沒聽他提起過自己的職業。

“不知道。”他擡頭，見對方依舊看着自己，又不自覺心虛地低下頭，“我們不經常見面，他沒有說過自己的工作，我也沒問過。他是犯了什麽罪嗎？”

大叔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繼續說道：“我們發現姜華有一段時間和你有過轉賬記錄，你和姜華是什麽關系？”

葉子望的指尖深深陷入另一只手的肉裏，似乎不知道疼一般，用力摳着。

他原本不想告訴任何人，或許自己不說，也不去想，那段經歷就從沒出現過。可是這一天還是來了，他必須要把所有的事再次從淤泥中打撈出。

将上面的泥土沖刷幹淨，像一件作品一樣展示給衆人。

“我們曾經是情人。”

葉子望沒有去看這些人的反應，他知道在這間屋子裏還有一個人在聽。他原本想着，無論如何不能讓他知道自己的過去，可現在，他再也不用有絲毫顧忌，不管是被迫開口還是協助辦案，他都願意說出來。

只是沒想到，此時此刻，他竟然有種當衆自毀的快感。

“轉賬是因為每次我們見面後，他都會給我一些……算是辛苦費吧，并不是真的在我這裏買走什麽。”

葉子望擡起頭，看着前方，眼神似乎沒有焦距。

“這種關系持續了一年，一開始還是很快樂的，但是後來他開始喝酒，他喝了酒之後變得很暴力，經常弄傷我。可他說自己控制不住，還說自己需要被我拯救，所以……所以他每次都會讓我幫他，他說，只要發洩出來就好了。”

大叔忍不住打斷，他看着這個年紀和自己兒子差不多大的年輕人，道：“葉子望，這算是*暴力，是故意傷害，你為什麽要同意做這種事？”

葉子望：“我知道，可是他說……說我很有用。”

大叔深吸一口氣，他觀察着葉子望的表情，接着問了最後一個問題，“除了這些，他還強迫你做過別的事嗎？比如給你吸食或者注射過什麽？”

“沒有，”葉子望擡頭看向他，不可置信地問道：“姜華販*了？我真的不知道，他自己也沒有在我面前*過。”

警察大叔見他情緒有些激動，安撫道：“我知道了，不要激動，今天先這樣，你……”

他從随身帶的袋子裏拿出一疊宣傳折頁，遞給葉子望，“好好看看，這些知識對年輕人來說也很重要，不要輕易相信別人的話，做什麽不該做的事，知道了嗎？”

葉子望接過一摞宣傳單，看着上面的普法宣傳，點點頭，“知道了，謝謝。”

而就在葉子望送他們出去，将要關門的時候，聽到大叔說道：“善惡到頭終有報，姜華是前車之鑒。”

葉子望愣愣地站在原地，點點頭，等到關門後才反應過來這話的意思。

難道……姜華已經被捕了？

他心緒不寧地往前走，擡頭就看到原本躲在衛生間的裴争正站在他面前。

葉子望看着他蒼白的臉色，心下了然，他笑了笑，“我要趕緊準備出攤了，去晚了又得說我生意好了人飄了。”

裴争見他匆忙收拾穿衣服，想說的話卡在嘴邊，而對方還在不停自言自語，“哦對，手機差點忘帶了，這麽多人找我……”

“葉子望——”

“上午沒事的時候不來，偏偏趕在忙的時候來，少賺兩個小時的錢呢……”

“葉子望……”

“我走了啊，今天起晚了，明天一定要送你走！”

門被狠狠關上，震得裴争一抖。

房間裏一片寂靜，黑暗中，只能聽見鐘表咔咔轉動的聲音。

他不想問他說的那些是不是真的，他只是想問葉子望。

晚上還吃不吃夜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