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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屁前任,就是那個毀了我夢想的人。”段坤恨恨地說。

李威順着他的視線看去,看見了那群女生,同時想起一件事。他依稀記得段坤跟自己提過,關于他去當兵的原因。

李威抹去臉上的雨水,問他:“你是說,那個小時候讓你在腳上落了疤,導致你飛行員落選的女孩兒,也在這兒?”

段坤把脫下來的濕西裝上下對折了下,将兩條袖子系成一個疙瘩,然後扭過頭來對他說:“對,就是她。”

李威看了眼他手裏的衣服,問:“你把衣服弄成這樣,準備幹嘛?”

“算賬。”

段坤後悔那天沒跟陳憶姍對峙到最後,還搞得像是自己欠了她似的,這口氣怎麽着都不能再咽下去了。

憑什麽她一個毀了別人夢想的加害者,還什麽都想不起來了?反倒讓自己晚上睡覺都睡不安穩。

委屈,太委屈了。

段坤越想越氣,氣得牙癢癢。

這期間,李威也只敢勸:“別太過分,等領導走了再說。”

又過了一會兒,主席臺上的領導一個挨一個下了看臺,教官們也都跑去主席臺下集合了。只有新生們還站在原地,等待所有領導走完的那一刻。為了不讓他們躁動,那群穿着白色短裙的女生們,來到了主席臺前的跑道上。畫着濃妝的陳憶姍,作為領舞站在她們的中央。露臍裝更顯上圍豐滿,白色短裙更顯腿部修長。雖然大家穿的都是一樣的衣服,但就屬她身材凹凸有致,很火辣。

段坤始終望着她,神色複雜。

節奏強烈的英文歌響起,陳憶姍的表情瞬間變了,眼睛裏帶着一股酷勁兒,又不乏妩媚。慢慢地,陳憶姍的動作越來越大,白色的裙擺在微風細雨中蕩動得很不安。這時,看臺上開始有男生喊她的名字。

段坤撇了下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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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就要進入高。潮的時候,陳憶姍似乎準備跳起來,看臺上的歡呼聲也更高了。在她起跳的那一瞬間,段坤用力一擲,把手裏濕透了的衣服砸向她。

正在賣力跳舞的女生們,眼看有一個不明物體飛了過來,各自驚慌失措地往旁邊散開。而正中間的陳憶姍已經跳起,根本無法閃躲,剛剛好好被砸中了頭。

段坤這一砸幾乎是不遺餘力的,陳憶姍被砸得頭往後仰,落地時腳下一滑,重重地坐在了地上。

又是那兩瓣兒翹臀受到了最直接的傷害。

陳憶姍面部皺成一團,再加上濃妝,看起來猙獰又痛苦。其他女生傻眼兩秒才一窩蜂地擁上去。

小雨漸漸停了,領導和教官已經全部離開,後面的學生們也各自散了去。站在前排看到那一幕的新生,小聲斥責着段坤剛剛的行為,不過沒多久也都各自離開。過了一會兒,只剩下段坤一個人呆呆地站在那裏,眼睜睜地看着她身上的白裙子慢慢變濕變髒,看她沒辦法自己站起來……

但是,段坤心裏怪怪的,好像沒有報複的快感,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一股腦湧上來的羞恥感幾乎要把自己吞噬了。

是自己太過分了嗎?

段坤扪心自問,有些茫然失措。

終于有人關掉了音樂,音響裏傳出一口播音腔:“謝謝X舞蹈培訓班,謝謝陳憶姍老師以及她的學生們!今天,她們給我們帶來了非常精彩的表演。軍訓彙演到這裏就全部結束了,同學們可以回去了,再見。”

所有音響關掉,操場上卻更熱鬧,全是人們的聲音,有說有笑,有讨論有責罵。

陳憶姍被扶起來後,往段坤的方向看了一眼,短短幾秒就把頭扭了回去,一手拎着那件西裝,一手往下拽了拽濕掉的裙子,一瘸一拐地被女生們擁着離開。同時,看臺上下來了幾個人高馬大的男生,迅速向她圍了上去,争着給她遞外套。

因為她這不帶情緒的一眼,段坤的心突然揪了一下,沒有再傻站着,大步流星向她走去。“你幹嘛去呀?還想惹事兒呀?!”他的老同桌杜洋跑來了,擋在了他的面前。

段坤的視線還在陳憶姍的身上,動了動嘴唇:“讓開。”

杜洋使勁兒推了他一把沒推動,氣急敗壞地說:“段坤!找死啊你?!沒看見那幾個男的在嗎?!”

段坤繼續往前走,“我怕他們幹嘛。”

“你不怕我怕!”杜洋吼了他。

段坤沒再挪腳,終于低頭看了杜洋,眼神渙散。

杜洋的胸口起伏着,往後撩了把頭發,耐着性子說:“那幾個男的可都是咱們系大三的,你的直系學長!他們以前跟陳憶姍學姐學過跳舞,你砸了他們的女神你知不知道?幸虧我都認識,還可以替你跟人道歉、說說好話。所以現在我求你了,你可千萬別再跟我惹事了。”

段坤愣了兩秒,之後略帶愧疚地看着她說:“對不住啊,我也是一時沖動,連累你了。不過我剛剛過去不是要再找她麻煩,就是想跟她道個歉。”

杜洋差點噴老血,“這會兒想着道歉了?你扔人家的時候怎麽想的?你跟人學姐到底有什麽仇什麽怨這麽狠?”

段坤:“我跟她……我倆的事兒我跟你說不清楚。”

杜洋:“行行行,說不清楚就別說了,我現在也沒功夫聽。不過,你以後注意點兒,陳憶姍學姐可是咱們學校舞蹈系的系花,人緣又好,你得罪了她在寧大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段坤聽得一愣一愣的,一時間心亂如麻。

杜洋睨了他一眼,“你也趕緊回去洗個澡吧,淋了一下午雨別着涼了。”

“阿嚏!”

杜洋一驚,“你還真是說什麽來什麽,滾滾滾,趕緊滾,一見面就給我整幺蛾子。”

段坤有氣無力的,“哦,那我走了,你忙吧。”說完轉身就往出口走。

杜洋猶豫一秒,馬上又喊了他:“等一下!”

段坤回頭,“幹嘛?”

“手機號給我。”

“……”

……

段坤走出操場的時候,碰見了等在外面的洪一鳴。

洪一鳴迎上他,觀察他的臉色,“你今天怎麽了?”

段坤一只手解襯衫最上面的扣子,一只手放在褲兜裏,腳速慢了下來,“沒事兒,就是、就是一時沖動了。”

洪一鳴:“她就是讓你睡不着的那個女、女生?”

段坤:“嗯。”

洪一鳴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還“哦”了一聲。

段坤瞥了他一眼,“別想歪,我和她就是小時候老在一塊玩兒,然後留下了點不愉快,沒別的事兒。”

洪一鳴将信将疑地點點頭,又“哦”了一聲。

段坤:“那你還哦什麽哦?”

洪一鳴撓撓頭,說:“那得是多大的不愉快呀……”

“阿嚏!”打完噴嚏,段坤不耐煩地揉了揉鼻子。

是啊,多大的不愉快她都忘得一幹二淨了,一丁點兒愧疚感都沒有。

想到這兒,段坤苦笑着說:“現在誰也不痛快了。”

洪一鳴猶豫了幾秒還是問出口:“那剛剛、剛剛跟你說話的那個女生是誰呀?”

段坤舒了口氣,說:“是我的高中同學,已經大三了,咱們系學生會的。你是班長,以後會跟她打交道的,到時候記得喊人學姐。”

洪一鳴隐隐笑了下,說:“嗯嗯。”

……

陳憶姍的人緣的确很好,尤其是異性緣,上到前兩屆的學長,下到後兩屆的學弟,明裏暗裏都有愛慕她的人。不過,沒人追到過她。也不是因為她有多難追,而是跟她吃一頓飯的時間就知道,自己根本進不了她的腦回路裏面。

有一次,一個學長約陳憶姍出來吃飯,陳憶姍破天荒地沒拒絕,很爽快地答應了。這一下就燃起了學長心中熊熊的希望之火。但是一頓飯吃完,學長的希望之火就破滅了。陳憶姍不僅沒記住人家的名字,還坦白告訴他,自己只是碰巧想吃那家餐廳但是沒人一起而已,并在結賬的時候主動掏了飯錢。這種奇葩的行為讓學長很沒面子,也很受傷,不過正是如此,陳憶姍才和那些喜歡吊人胃口的女生不一樣,最起碼給了人一個痛快。

陳憶姍讀了三年大學都沒談過一次戀愛的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沒時間。除了服裝店,她還在舞蹈培訓班兼職舞蹈老師,忙起來的時候就成了陀螺。就像最近,大一新生剛開學,陳憶姍一邊忙店裏的事情一邊忙舞蹈培訓班招生的事情,常常是在店裏換完衣服就跑去舞房排練。在新生的軍訓彙演上表演,是舞蹈培訓班每一年都會用的宣傳手段,有利于國慶節後的招生。今年已經是她第三次在全校新生面前表演了。

也是最丢人的一次。

雖然陳憶姍記性不好,還有些臉盲,但對于惡作劇作者的長相,她一點也沒忘。那一跤摔得太醜也就算了,關鍵是差點把自己的屁股摔開花了,好幾天都不能往縫紉機跟前久坐。

幾天過去,陳憶姍沒特意找人報複他,就等着他主動來找自己,到時候舊賬新帳一起算。

服裝店裏,陳憶姍在縫紉機前坐着,王笑笑在收銀臺坐着,前者縫縫補補,後者打着游戲,兩人各幹其事,互不影響。

陳憶姍扭扭脖子,伸伸胳膊,無意中瞟到地上的一個購物袋。

購物袋上面印着“裙擺”的字樣,裏面裝的是段坤的西裝外套。衣服經過這麽幾天的發酵,隐隐散發出一股臭味。

陳憶姍不自覺地皺起眉,嘴角向下,朝那袋子踢了一腳。

就在這時,有人進店來了,彎腰撿起了滑到門口的袋子。

櫃臺後面的王笑笑擡頭一看是段坤,立馬退了游戲,站了起來。

陳憶姍看他一眼就別過了頭,沒好氣地開口:“你要是來跟我道歉的,那你最好有點兒心理準備,我這人心眼兒小的很,特別記仇,看不到你的誠意我是不會接受的。”

“你這麽記仇那你怎麽偏偏不記得我?你跟我十三年前就有仇了。”段坤這語氣,像是抱怨還帶了點委屈。

王笑笑眉毛挑得很高,眼睛睜得很圓,等着聽下文。

陳憶姍白了段坤一眼,“小屁孩兒,我請問你今年多大了?”

段坤挑明:“我八月三十一號剛過完二十歲生日,你整整大我五歲,對不對?”

陳憶姍越是看他就越是心虛得厲害,“那十三年前你也才七歲,什麽血海深仇讓你現在想起來報了?你、你就沒想過是你記錯了嗎?”

段坤的神色難掩失望,低沉道:“阿三,你是真的忘了,還是怕面對我?”

王笑笑聽到這兒,倒吸了一口涼氣,扭頭看向了陳憶姍。

陳憶姍踱到段坤面前,看着他的眼睛。

段坤睜大眼睛與她對視,幾秒後迫不及待地問:“怎麽樣?想起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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