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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天空總是很慘淡,整個寧林城了無生機,到處都是灰蒙蒙的,和陳憶姍的心裏成了一個色調。

陳憶姍回學校去了,為了完成先前答應劉然的事情——給學校的元旦晚會編一支舞。她也是想盡快忙起來,好在揮汗如雨時暫時忘記家中的糟心事。

陳憶姍知道自己負責的是土木學院的節目,但讓她有點意外的是,土木學院來排節目的學生裏,沒有段坤。這是其中一點,另外一點則是負責選人的杜洋這次竟然毫不掩飾地為難她。

杜洋給她找來的那堆人,不僅身形上高矮胖瘦參差不齊,還都是從來沒有跳過舞的,這就是在存心為難她。如果這次只是個普通晚會也就罷了,可偏偏是有着攀比性質的元旦迎新晚會,這關乎着各個學院的形象問題,因此每個院的領導都非常重視。年年到了這個時候,每個院都會卯足了勁兒給新生們展現自己的風采。

放眼整個寧林大學,只有土木學院找了專業的舞房來編舞,可見院裏的重視程度。要是陳憶姍把人家院裏的節目搞砸了,那就是砸了劉然以及舞蹈專業的招牌,到時候她能被人們的唾沫星淹死。

不過,陳憶姍也不是吃素的,哪能往別人挖好的坑裏跳,當然是要讓挖坑的人自己再把坑給填上。這不,晚上杜洋和土木的學生一起來到舞蹈房,還沒開始訓練陳憶姍就直接讓學生回去了。

杜洋等人都走光了,才開始和陳憶姍“理論”。即使如此,杜洋也還是沒有氣急敗壞,臉上依然挂着微笑。

“憶姍學姐,我們院的人一向對這種活動沒什麽興趣,你把他們都趕走了,我上哪再找人去?”

陳憶姍穿着一件寬大的灰色衛衣,因為沒洗頭,頭上戴着一頂黑色的帽子,随意地跟着音樂做動作,沒有要跟杜洋多聊的意思。

“剛剛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短時間內讓那群人排好一支舞,不可能,你們院必須換人。”

“學姐的專業能力我們有目共睹,我相信學姐一定能把他們訓練好。”

陳憶姍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和陳憶姍相比,杜洋向來穿得都是規規矩矩的,雖然不難看,但也很乏味。說好聽點,她走的是“淑女”路線,說不好聽點,就是做作,言辭以及舉手投足之間總是透着一股“官方”的氣息。

“學姐可不可以體諒一下?我這個工作不太好做,人是真的找不到了。”

陳憶姍對着鏡子“咔咔”使勁扭了兩下脖子,面無表情地說:“我記得,段坤他們班有好幾個男生都報了我們的舞蹈班,你直接把那些人叫來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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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坤……他……好像不太願意呢。”杜洋雖然還不知道段坤這次沒參加的原因,但料定兩人鬧矛盾了,這才故意吞吞吐吐的。

陳憶姍停了下來,對着鏡子中的杜洋淡淡一笑,說:“既然這個工作對于你這個副主席來說有難度,那我就直接去找你們主席來做好了,省得到時候出了問題你還得擔責任。”

“那還是不勞煩學姐和主席了,我自己來想辦法吧。”杜洋吃癟的同時也刷新了自己對陳憶姍的認知,過去覺得她是個徒有其表、沒什麽頭腦的花瓶,總是一副對什麽都滿不在乎的樣子,只是靠皮相讨人喜歡。現在杜洋才明白,陳憶姍之所以不費什麽心力就能和那麽多人做朋友,是因為她做事有自己的一套,心裏什麽都明白。

杜洋離開舞房後,伴着路燈一邊走一邊想,不知是因為對陳憶姍又多了一分了解,還是因為有了棋逢對手的感覺,她還隐隐有點興奮,以至于一直走到宿舍樓下才發現跟在身後的洪一鳴。

“什麽時候開始跟着我的?”杜洋心情好,不僅沒有對洪一鳴擺臭臉,還無意中流露出幾分傲嬌來,似乎早就知道了洪一鳴對自己的心思。

除了那點小心思,洪一鳴對杜洋還有一些別的擔心。現在洪一鳴面對她,已經沒有先前那麽緊張了,倒多出了憂心忡忡的感覺。

“你從舞房出來,我就跟着了。”洪一鳴說。

“說吧,什麽事?”

“你不要再針對學姐了,她和段坤已經分手了。”

聽到這個消息,杜洋驚喜得差點尖叫起來:“他們分手了?!真的假的?!”

洪一鳴對她的反應并不意外,可心裏還是有點失落,不太高興地說:“真的,你可以收手了。”

杜洋不理會他,自言自語道:“難怪段坤不願意來排練節目。”

“杜洋,你追段坤可以,別再傷害學姐了,行嗎?”

杜洋聽後有點不快,但是沒有一丁點心虛的樣子。

“你這話什麽意思?我什麽時候傷害她了?”

洪一鳴不自覺地皺起眉頭,第一次注視她的眼睛,猶豫一會兒後,終于還是把不願挑明的話說了出來。

“上個月8號,學姐住的地方電梯突然壞了,你已經忘了嗎?”

杜洋的眉毛微微一動,眼睛朝下看了一眼,緊接着若無其事地笑着說:“我那天給元旦晚會拉贊助去了,腿都要跑斷了,哪有空弄壞她那裏的電梯。”

路燈下,地上的兩個影子離得不遠,可又像是隔着道銀河。洪一鳴看着那兩片薄唇一張一合,哈出一團一團的白氣,眼裏的光漸漸暗淡下來。

“都快過去一個月了,你不用仔細回想就能告訴我你那天在幹嘛,看來,你确實沒忘。”曾經一跟她說話就會結巴的洪一鳴,現在思路異常清晰,說話也順暢得很。

他只希望眼前的女孩兒能懸崖勒馬。

杜洋知道自己被人抓住了把柄,索性不再狡辯直接大方承認:“沒錯,那件事兒是我找人做的,被人發現了又能怎樣?我找的是受法律保護的未成年,即使他們被逮到了,也沒什麽。”

“你——”洪一鳴眉頭緊鎖,嘆了口氣說:“那天段坤也在電梯裏,你知道嗎?”

杜洋頓時想起那天在寫字樓前段坤護着陳憶姍的畫面,也想起了自己在他們面前那種難堪的感覺,心裏一時憤懑,就沒理洪一鳴。

洪一鳴硬着頭皮接着勸說:“所以,你做的那些都沒用,以後就不要再做了。”

“不做就不做,反正他們已經分手了。”

“希望你說到做到。”說完,洪一鳴轉身就走。

杜洋對這樣的洪一鳴感到莫名其妙,但仍然不屑一顧,朝他離開的方向白了一眼後回宿舍去了。

剛一到宿舍,她就收到洪一鳴發來的一條消息。

“段坤那天回來後,臉色蒼白,神色慌張,我第一次見他那樣,應該是被那件事吓壞了。如果你繼續做什麽不好的事情,我就會把真相告訴他。”

洪一鳴的這條消息,是在威脅杜洋。而他希望自己的威脅,可以讓女孩兒不再犯錯。

讀完消息,杜洋依然盯着某些字眼不放,胸口悶悶的,甚至有些懊悔做了那件事。不過,她不是因為自己被人威脅了才這樣,而是猛然想起高中時,段坤曾對自己說過的一件事。

杜洋走後,陳憶姍主動聯系了段坤,約他到舞房見面,但是微信消息發出去五分鐘後,依然沒有得到對方回應。這個時間是他們認識以來的最高記錄了。

他……不會真打算就這麽把自己忘了吧?

陳憶姍心裏犯起嘀咕來,同時也失去了耐性,直接打電話給他。兩秒後,熟悉的手機鈴聲在舞房門口響起。

“還有你主動給我打電話的一天,呵呵,真是活久見。”

段坤進來後反手關上門,摘掉頭頂的毛線帽,那抹總是挂在嘴角的笑意現如今也沒有了,但很難讓人相信他不是在故作姿态。

看到他人,陳憶姍才覺得踏實不少,不過沒有表現出來,還是那張冰塊臉。

“你才多大就活久了?”陳憶姍又開始跟着音樂律動,也許是Kevin Garret的《contorl》節奏太慢,她的動作也變得慵懶起來,整個人散發着似有若無的性感。

“說吧,找我幹嘛?”段坤的眼睛牢牢被她吸引着,卻又不得不假裝沒好氣。

陳憶姍通過鏡子把他的表情變化都看在眼裏,不禁揚起了嘴角。

“放心,我不是找你複合的,只是想讓你幫個忙。”

段坤額前的頭發已經蓋住了眉毛,垂下眼簾時,大狼狗似乎變成了小奶狗,加上手上玩弄帽子的動作,竟讓人有了幫他順順毛的沖動。

段坤:“跳舞就算了。”

聽到他這麽說,陳憶姍也沒着急,悠悠地走到牆角關掉音樂,彎腰拿起地上的礦泉水瓶,準備補補水再跟他舌戰。

不過她剛擰開了瓶蓋,瓶子就被段坤奪了去,還灑出來一些。

“大冬天喝什麽涼水。”段坤緊緊握着瓶身,語氣更像是在訓斥小孩子。

“你又不是我什麽人,管我那麽多幹嘛?切。”話音未落,陳憶姍伸手就去奪他手中的水瓶。

段坤随手一扔,瓶子進了旁邊的垃圾桶,一臉正氣地說道:“我不是你什麽人,但我希望你照顧好自己。”

空氣突然安靜,陳憶姍仰着臉看他,那張臉蛋兒被暖氣烘得粉粉的。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兩人在這間舞蹈教室裏對峙的時候。

那時,蟬鳴仍然不絕于耳,而現在,已是風聲四起的深冬。

段坤清了下嗓子,努力讓自己回過神來,正要別過視線的時候,陳憶姍忽然摘掉了帽子,露出整張白裏透紅的小臉來。緊接着,段坤欲張的嘴巴被她用雙唇封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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