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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顧得清跟随父親學做生意，他首先提出想了解印坊。

顧父說，讓他從釀酒學起，畢竟自己是靠賣酒發的家。可是顧得清執意不肯，顧父拗不過他，便命人搬來了印坊近幾年印刷成冊的畫本，書本，報刊。

顧父道，看完這些才肯讓他了解印坊的生意。

顧得清瞅着眼前堆積如山的冊子，長嘆一口氣，自己挖的坑，哭着也要填上。半晌，他覺得老爺子是在耍自己。了解印坊的生意不是應該從印刷術學起嗎？為何要看這些冊子？

他放下手中的書本，撇了撇嘴，雙手撐在腦後，身子往後一傾，抱怨道：“不看了不看了，實在是無趣，我看老爺子根本不想教我做生意，分明是借此打壓我，讓我認清自己。”

這時，顧得清的侍從葉風敲門而入，手中捧着一沓冊子，見顧得清一副懶洋洋的模樣，道：“少爺，您不如看看少夫人的畫本？”

顧得清耳朵一動，眨眼問：“少夫人的畫本？此言何意？”

葉風放下手中的冊子，指着它們道：“少爺您走了兩年，自然不知曉。少夫人與您和離之後，便租了個宅子，取名清風蘭若園，開始畫畫。一年的時間，少夫人出了不少畫本，如今名聲大噪，長安百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哦？若蘭她……竟然如此厲害。”顧得清難掩激動，自己的娘子成了名畫師，自己自然是打心底裏歡喜。這也正是說明，這兩年裏她有事情做，就會轉移注意力，不會那麽怨恨自己了。

他拿起最上面的那本，封面上畫着一位少女，少女坐在石桌前，而她旁邊跪着一名負荊請罪的男子。

顧得清深吸一口氣，這場景，看着甚是熟悉。他翻開看着裏面的一幅幅小畫兒，旁邊還有對話，甚感有趣，便繼續翻閱。

他看得入迷，打了個哈欠便到了黃昏。

“啧啧，這些冊子上的男子，都是渣得不行。”顧得清合上畫本，感嘆道，“但是怎麽感覺這些渣男子的性格模樣說話的語氣倒與我有幾分相似？莫不是……我眼花了？”

葉風聞言，倒吸一口涼氣，少爺啊，你用腳指頭想想都知道，少夫人這是以你為原型創作的渣男合集吶！雖然少夫人把渣的程度擴大了一百倍，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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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到這裏，嘴角抹過一絲苦笑。

顧得清一目三行，也不知道他是否認真看了，不到四日的功夫，他閱完了成堆的冊子。顧父是懷疑的，但又忘了派人監督，只得開始教他印刷術。

顧父道：“雖說咱們是東家，但這技藝也是要掌握在手中的。以免将來發生戰亂什麽的，咱們走到哪兒還有口飯吃。”

顧得清連連點頭，這句話他今天聽了不下八十回。如今太平盛世，那些話杞人憂天。但為了挽回李若蘭的心，聽父親唠叨幾句也無妨。

大約過了四五日，顧得清又拎着點心去清風蘭若園拜訪。這一次不同的是，他翻了牆。

李若蘭本想着這家夥四五日不來叨擾應是知難而退了。當她在院子裏看到顧得清時，瞬間石化了。

“你為何在此，哪個欠敲打的小家夥把你放進來的？”李若蘭眯眼瞅着他，撇嘴道。

李若蘭斜睨，只見他今日穿着水清色的圓領袍，腰間別着一塊白玉，閃閃發亮。這家夥，每次來都是精心裝扮，倒是沒了兒時的邋遢。說起來，我與他自打十四歲起便鮮少見面，每次見他，他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如今倒是轉性了，是年紀大了的緣故嗎？還是說他消失的這兩年是去改造自己了？

等等，消失了兩年！李若蘭一想到這裏，氣不打一處來，扭頭怒目注視着他。

顧得清放下手中的點心，摸着後腦勺，傻笑道：“沒有你的吩咐，又有誰敢放我進來？瞧，我從那兒翻進來的。”

他說着，指了指不遠處的牆，有些洋洋自得。為了追娘子，自己又學會了一門技藝，以後若真是落魄了，也不愁填不飽肚子了。

李若蘭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臉色漸漸陰沉，道：“看來我要放狗了。”

顧得清一聽見“放狗”二字，汗毛唰地一下豎起來，緊張兮兮。他環顧四周，小聲道：“你知道我最怕狗了，你還養狗？娘子你好狠的心吶！”

他說完，擡手抹着眼角，假裝自己流下了淚水。

李若蘭不屑，嘲諷道：“哎呦呦，瞧你那委屈的模樣，像極了城西口的怨婦。顧得清，你小子不講情誼，本小姐放狗已經算便宜你了，識相呢就自己離開，否則別怪我家的狗分不清骨頭。”

顧得清深吸一口氣，道：“若蘭，有話好說，別放狗。你瞧我骨瘦如柴，也喂不飽你家的狗。”

他說着，撸起袖子，在李若蘭眼前晃了晃。

李若蘭冷眼，道：“收起你的豬蹄子，誰稀罕看吶！不放狗也可以，你立刻從我眼前消失。”

顧得清還想說什麽，卻見李若蘭瞪着自己。他抿了抿嘴，放下點心，快步爬上了牆。他坐在牆上，笑嘻嘻道：“若蘭，我便坐在這兒同你講話，你随意放狗吧！”

李若蘭見狀，心中奔過一萬頭草泥馬。

顧得清，你是猴子請來的救兵嗎？不，你就是個猴子。

李若蘭低頭看書，任顧得清滔滔不絕，她就是不理會。二人僵持了許久，李若蘭起身打了個哈欠，見顧得清還在。

她萬般無奈，道：“顧得清，後日晌午，西市的茶館，你我二人認真談談。”

顧得清聽見此話，興奮不已，連連點頭，道：“不見不散，不見不散！”

顧得清的心裏樂開了花，自己的死纏爛打終于迎來了曙光。只要若蘭答應同自己坐下來談談，這門婚事挽回的機率就會增加，自己也能早日抱得娘子歸了。

很快，李若蘭決定同前相公顧得清認真談談一事傳遍了長安城。始作俑者自然是顧得清，顧得清就認準一個理，百姓的助攻是強大的。

李若蘭沒有出門，自然也不知曉。

到了後日，李若蘭本想随意一穿，可蓮雙不樂意了，她道：“小姐，您得從氣勢上震住顧少爺，這樣他才能知難而退。您若是穿着随意，沒了氣場，不是讓他逮到機會了嗎？”

李若蘭思索了一番，覺得蓮雙的話在理，便讓她給自己精心裝扮了一番。李若蘭生得高挑，容貌清秀，如今一裝扮，讓人看了挪不開眼睛。

當然，她精心裝扮的事情被傳為“李若蘭見前相公，精心裝扮想挽回他的心”。

李若蘭去茶館的路上，見衆人都沖自己笑，時不時有人還對自己說加油，她甚感奇怪。直至在茶館落座，她才知曉是怎麽一回事。

顧得清選了二樓靠近街道的桌子，李若蘭剛想坐下，低頭的瞬間看見樓下圍着一群百姓，正仰面瞧着自己。她一愣，回想了一番，扭頭質問顧得清，道：“喂，你做了什麽，為何下面有那麽多人，像是來看熱鬧的。”

顧得清佯裝不知情，往下瞧了一眼，道：“或許今日這附近有熱鬧看吧……比如誰家的女兒抛繡球招親，或者比武招親之類的。”

李若蘭沉着臉，繼續道：“為什麽這熱鬧非得和招親有關？顧得清，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今兒個出門我就感覺風向不對，你老實交代，是不是散播了什麽流言？”

她的直覺告訴她，顧得清一定說了什麽，而且對她很不利。

顧得清搖頭，認真道：“絕對沒有。若蘭，你今日……很美。”

他瞅着李若蘭，臉頰微紅。若蘭今日比以往更美了，看來是靜心裝扮了一番。也就是說她很重視今日的約會，很重視……我……

顧得清想到這裏，心中多了一層勝算。

李若蘭坐直了身子，微微一笑，這家夥是被我的氣場吓到了嗎？看來蓮雙說的有道理，這樣他便會多幾分退縮的念頭。

二人互相看着，心思各異。

片刻，李若蘭開口道：“顧得清，今日約你來，是想談談你我的關系。”

顧得清擡頭，道：“我知道當年是我任性，對不住你。”

“你既然知道對不住我，為何還要回來死纏爛打？”李若蘭順勢反問道。

顧得清忽然握住李若蘭的雙手，含情脈脈地看着她，道：“我有苦衷，我的身體……所以我想治好了再回來與你共享夫妻生活。可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若蘭，你要知道，我自小就喜歡你。”

“我不想知道。”李若蘭試圖掙脫，卻是徒勞，她鼓着兩腮，道，“我不想知道你的苦衷，我也不想聽你說那些情話，我今天就是想告訴你，咱倆沒……”

“好！”

李若蘭話未說完，樓下傳來叫好聲。她蹙眉，低頭一看，只見那群百姓望着自己，拍手叫好。

這時，人群分成兩派，分別喊道：

“顧少爺加油！”

“李畫師加油！”

李若蘭愣了，這什麽情況？

她瞪着顧得清，質問道：“顧得清，你方才不是說這些人是看熱鬧的嗎？怎麽如今在這兒給你喊加油？”

顧得清呲牙，道：“娘子，他們也在給你喊加油。為夫的确是說他們來看熱鬧的，這看得，不就是咱倆的熱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