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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蘇菲不哭了。

她跟着克裏斯來到海島上的一片草原。慢慢走在他背後。她低頭看看手裏攥着的手帕。海風猛烈地吹拂她的金發。

手帕溫熱。

有一種絲巾的淡淡香味。

“給你……謝謝。”蘇菲走快幾步，仿佛間諜在公園長椅上遞文件似的，迅速塞入騎士的手裏，擦肩而過，甚至都沒有碰上視線。

她走在了前面。

小啼拍拍翅膀，落在她的肩膀，180度回頭看着克裏斯。

蘇菲望着浪潮澎湃的碧藍天際，受到之前敵人死去時的震撼，她的聲音仍然還有些柔軟：“我們要去哪兒？愛麗絲呢？我們是要去找她嗎？”

克裏斯沒有回答。他的銀色護手微微探入自己的披風裏側，把那塊擦過蘇菲淚水的手帕卡入了铠甲。

他正在望着上空的七個小矮人號。那艘巨大的空艇，噴發着滾滾濃霧，發出“呲呲”的蒸汽聲音。

覆蓋萬噸鋼鐵，引來數十道蛇形閃電，撕裂着海島的墨色蒼穹。

他們繼續往前走。蘇菲不再說話。直到看見遠處的海浪線，在烏雲之間微微亮起的一縷金光，她才高高擡起自己的手，用力揮了揮。

“愛麗絲。”她的聲音不是很大。但足以聽得出她的熱情。

“蘇菲。”

愛麗絲從一縷金光裏彈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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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從彈弓飛出來似的，一瞬越過想要朝上抓住她的洶湧海浪，落在了不遠的草坡。

她們十指緊握。

金發碰撞在了一塊。公主的發卷更大，更長，被草原上空的黃金光柱映得閃爍。

“你們都沒事嗎？”她看看被蘇菲捧在手裏的羅羅塔，他的乳白雙翼的上角卷曲着，仿佛被烤熱了的白色塑料袋，自己揉着小肩膀，浮現沉沉欲睡的表情，“他受傷了？”

“嗯，但我覺得應該問題不大，很快就會好起來的。”蘇菲說。

這時，看到克裏斯從身邊走了過去，蘇菲擡頭繼續說：“那些人……他們為什麽要來找你們？是因為愛麗絲是公主的原因嗎？可我不明白，他們也是阿利森王國的人啊。”

她朝背後的酒館方向望去。

飄來一陣海腥味的風。

她很快收起目光。又想起了剛才那個死去的人，還有被染紅的沙灘。

她忍不住一顫。

“你怎麽會知道？”克裏斯的冷眸一緊，浮現讓蘇菲再熟悉不過的懷疑目光。

“我有我的方法。”蘇菲用手揉揉紅唇，“所以……到底怎麽回事兒？愛麗絲？”

愛麗絲蒼白的手拉了拉克裏斯的漆黑披風，一雙無暇的藍色大眼看着他：“是我們牽累了她，克裏斯，應該讓蘇菲知道我們的事。”

“知道太多只會讓她更危險。”

“可是……”

“看看周圍，我還不夠危險嗎？利索點告訴我。”蘇菲雙手抱前，被海天一線的轟隆雷聲吓得一哆嗦，“至少不會讓我糊裏糊塗的死。”

“你不會死的。”愛麗絲的暖暖的手捧了過來，大眼滿是堅決的守護，“蘇菲，我們不會讓你死的。”

“希望如此吧。”蘇菲一瞥克裏斯，“所以，你們到底說還是不說？”

克裏斯嘆了口氣。他對愛麗絲點了點頭。

愛麗絲拉着蘇菲的手，跟着騎士走在茫茫無邊的草原。

草叢撫慰着蘇菲白淨的腳踝。有些濕潤。滿是海風刮來的水珠。

愛麗絲指了指那艘空艇，聲音既輕柔又有韌性：“西爾維娅，又稱阿利森的黑紅王後，她不僅是我的繼母，也是謀害我親生母親的兇手。”

“既然如此……為什麽你的父親還會迎娶她？”

“因為只有我知道她做了什麽。她發現我找到了證據，就意圖殺死我。是克裏斯從她的魔爪下拯救了我。他為了救我，也因此被王後陷害。我們只能逃出城堡，打算過幾天我親自回去找我父王，把王後的陰謀揭開，卻不料她妖言惑衆，買通了占蔔師，讓我父王以為是我害死了我的母親。”

愛麗絲說到這裏。攥緊了柔白的手。小巧的鎖骨中間微微往裏凹起。

蘇菲從沒想過她也能散發出寒冷的氣息。

“現在我們是阿利森的敵人，這一路，只有克裏斯始終守護我左右。”她碧藍的瞳孔，映着遼闊幻化的海天一線，忽然看向蘇菲，“或許我們不該來這裏，似乎我們所到之處，都會帶來死亡……對不起，蘇菲。”

“愛麗絲。”

正在這時，克裏斯忽然跑來，用手中的劍将她們背後的箭劈斷在地。

“有埋伏！”

随着他的聲音落下，草原上猶如海浪湧起一片片漆黑铠甲，一圈圈仿佛鐵牆堵住了四面八方。

“愛麗絲——”克裏斯用铠甲背部擋住幾支飛馳的箭，驀地面向她們，“打開魔法門，快！”

說完，他持劍朝敵人們奔去。

漆黑的披風，遮天蔽日，在風暴之間獵獵作響。

目光捕捉不到的刀光劍影，響徹在了草原四方，锵锵作響。

蘇菲轉身。浮現的一圈金光照得她睜不開眼。看到愛麗絲雙手高舉，嘴裏念誦不斷。

随着魔法湧現，在她們腳下，一塊橢圓形區域的草叢被風吹開。

蘇菲看見周圍有了朝上鼓起的風，仿佛透明的牆，擋住了從海上刮來的強風。

聞到了一種漫野花開的香味。

愛麗絲的魔法飛梭在風暴深處，仿佛倔強得想打破風暴中心的厚積雲，不斷湧現光芒。

魔法光亮也映得滿地抖擻的草叢恍若鍍上了黃金。

“小啼，”在這個時候，蘇菲望着四周奔湧而來的黑铠狂潮，也擡起了自己瘦削無骨的手，“我們也上。”

“呼！”小啼應聲。

不遠處，一名敵方的黑铠騎士發出咆哮，揮舞着一把比她還高的劍狂奔而來。

這麽一比，蘇菲發覺自己握緊的手宛如軟綿綿的奶糖。告訴自己絕不能慫，她拿起棒槌，使出咬牙拔牛肉醬蓋子的勁，朝敵人扔了過去。

“yes！”

棒槌擊中一名騎士的頭盔，發出“铛”的敲鐘音，成功讓他找不着了北。

“呼？”小啼拍打翅膀，繞着蘇菲旋了一圈，看着她的背後。

“愛麗絲，還能堅持住嗎？”蘇菲順着小啼的目光望去，看到愛麗絲小小的身子正在微微顫抖，雙手舉着舉着突然放了下來。

剛剛形成的金色魔法門暗淡了。

她立刻将手再次擡起。指尖源源不斷釋放光芒閃爍的魔法能量，湧入還未完成的魔法門。

“我沒事……蘇菲。”

仿佛從她的心髒噴出來似的，愛麗絲的牙齒都發顫起來，随着一聲忍不住的大叫。

墨綠的草原上，風從蘇菲的背後湧來。她用手捋開擋住視線的蓬亂發絲，看見魔法門一振，潑出了漫天金粉。

金粉飄落不斷，很快如火星似的消隐去了。蘇菲上前攙扶住就要倒下的愛麗絲。

白裙的金發女孩在蘇菲的懷裏擡起了燦爛的微笑：“我打開了……打開了，蘇菲……”她擡起一只蒼白無力的手，握住了蘇菲的手，“跟我們一起走吧。”

她的手好冷啊，蘇菲心想，仿佛沒有了血液的手。

不由用自己的雙手握緊了這位公主的手。

“我不知道，愛麗絲……”她回頭望了望酒館的方向。

“呼！呼！”小啼飛旋過來，它的叫聲引起了她們的注意。

“克裏斯！”愛麗絲從蘇菲懷裏爬起來，力道太大，讓蘇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等一下，愛麗絲。”蘇菲伸出手想要阻止她，望着那個方向，沒有抓住公主的手忘記了放下。

草坡，屍橫遍野，撲來一陣血腥味。

克裏斯彎腰，雙手緊緊地攥着插在地上的劍，嘴裏不斷吐息白霧。

他大吼一聲。

用擡起胳膊的慣性，将劍再次從地上拔起，将幾個沖過來的敵人劈砍在地。

他殺紅了眼。嘶吼着，每将劍劈出，就有人噴出鮮血，在從雲海空隙落下的光柱間如星光璀璨，一滴滴墜空散去。

“別過來！”克裏斯對愛麗絲怒吼。一具屍體倒在腳下。他把劍從敵人的漆黑铠甲上使勁拔了出來。

愛麗絲被吓住了。她突然剎住腳步。“克裏斯……”她一動不動地望了過去。

克裏斯嘴裏吐息白霧。劍上都是紅血。

蘇菲卻從他眸間看到了化不開的溫柔光彩。

“走！離開。”他說完，轉過身去，持劍砍向騎士們。

“克裏斯！”

愛麗絲發出嘶啞的喊聲。

“哦，不……”坐在草地上的蘇菲眸光一顫，用雙手捂住了嘴。

一把劍刺穿了克裏斯的銀白铠甲。鮮紅的液體順着劍刃淌了出來。

他搖晃了一下，瞳孔縮緊，将這個敵人用劍劈開。

沒走幾步，又從四面射來十幾支箭，紮滿了他的铠甲。

克裏斯悶哼一聲，幾個黑铠騎士趁機跑過來，把手中的劍刺入了他的軀體。

飛濺的血，染紅了克裏斯的銀發，順着脖頸淌落。

他咬緊牙關，想繼續扛下去，卻又被他們刺了一劍。

沉重的劍，幾乎劈碎了他的铠甲。

克裏斯朝後仰去，背部朝向草地，握劍的手慢慢松開了。

“克裏斯！”

克裏斯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血紅的視線裏，他看到了一縷靠近過來的金光。

愛麗絲……

克裏斯突然握緊了還沒墜地的劍，朝前猛力掠去，随着他這一擊，那些騎士都被他撂倒在了地上。

這也讓銀白騎士扯開了十幾處的劍傷。

噴出了一口鮮血。

“蘇菲！”克裏斯似乎用盡了最後一口氣，震撼雲霄地喊，“帶愛麗絲走！”

他朝蘇菲望了過去。

滿是血污。

蘇菲從心底裏發顫，望着從酒館方向不斷湧來的敵人，立刻去追上了愛麗絲。

“愛麗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