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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尖耳朵少年拿起的船槳，之前還用來幫助蘇菲渡過鏽湖，此刻卻散發寒氣當作武器對準了她。

被鐵鏽腐蝕的船槳，棕紅無比，帶着無數的小木刺。

蘇菲看了它一眼，覺得恍若染滿鮮血，散發嗆人的墨水味。

她後退幾步：“不，你們搞錯了。”她突然心裏一揪，就在納西塞斯說不該救她的時候，眼眶裏立刻就有了旋起的水光。

她咬了一下嘴唇，視線越過少年的肩膀：“娜塔莎，你們聽我說……”

蘇菲看到這個紅衣少女回避開目光，躲在納西塞斯的背後，一只手抓緊了他的衣服。

一滴淚從蘇菲的眼眶裏淌了出來。

混着下巴還沒擦幹的紅鏽，從透明化為透紅，忽然被她用手背抹去。

“不是你們以為的……“

“蘇菲女士，那我問你，難道不是冥神讓你來的嗎？”納西塞斯白膩的足踝踩入地上的鮮紅水窪。

他正在慢慢地護着背後的妹妹，往船上走去。

蘇菲恍惚了幾秒。

“娜塔莎……她，她已經死了。”她深吸一口氣，慢慢地呼出來時帶着顫音，“如果不帶她去冥神那裏，這個地方将沒有生靈能夠離開，包括我們，但……我不會強迫你們跟我走。我本想來讓你們選擇。”

小啼用小腦袋摩擦着她的脖頸。

蘇菲用手撫摸着它，擡頭望去：“納西塞斯，娜塔莎，如果你們想繼續逃下去，我不會阻攔你們，我會試着去找別的方法離開……”她輕輕扣着自己的指甲，目光微微垂落，“會找到的，嗯，總會有別的方法的……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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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西塞斯和娜塔莎互相對視。

洞窟上方的鐘乳石滴答落在他們背後遼闊的血紅鏽湖。

從四周潮濕的陰影下傳來仿佛有人在彈舌似的滴水聲。

少年眸間冷色不散。

但他的背後，紅衣少女卻低下了頭。

蘇菲對他們一笑，拍拍自己的紫色裙擺，像個剛剛跌在泥坑裏但很快就會爬起來的堅強女孩：“我剛才不應該回來的，抱歉……我猜可能是我自己有些自私了吧。”

她讓小啼落在肩上，轉身朝青苔彌漫的洞口走去：“我忽然在想，如果當時我能讓人複活的話，無論會不會打破規則，我猜自己都會去做的。”

她望着洞窟深處一笑：“忘記我回來過吧，納西塞斯，娜塔莎，你們沒有錯，大概吧，嗯，我走了。“

“等等！“

“娜塔莎——“

“不，納西塞斯，已經夠了！“娜塔莎擡起頭，推開想要擋住她的手，”我不想再躲下去了，這本不應……不應将別人牽扯進來的——夠了，在我們還沒有徹底觸怒到冥界之前，納爾西斯……“

她捧起他的雙手，金瞳相對，都映着清澈無比的光彩，卻死氣沉沉：“你還有機會活下去，你不該為了我做那些事的，死了就是死了，為什麽要救我呢？“

納西塞斯眸間一緊，掙脫開她的手後，立刻又握住她的手腕：“娜塔莎——我不能讓你死，不。“

他拉着她往船上走。

她再一次用力掙開了，走開幾步，來到了蘇菲的身邊。

“傻納西塞斯，你怎麽就不明白呢？我已經死了，死了啊，但你，納西塞斯，你還可以活下去——“

“我不要！“納西塞斯有了哭腔，卻用力撅着嘴不讓淚出來，”我要跟你一起活下去，娜塔莎，沒有你……沒有……“

他的嘴巴顫抖起來，立刻背過身去，用手擦了擦眼淚。

“沒事的……人都有一死不是嗎？納西塞斯，我很開心，真的，跟你在一起的這段時間，好久了呢……對吧……”她慢慢蹲下來，捂着嘴泣不成聲，“納西塞斯……沒事的……你要……要好好活下去……知道嗎……妹妹我先……先……”

蘇菲用手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嘴裏呼出一口缭繞升起的白霧。

她用手擋住自己金發下的雙眼，感覺湖面的紅光，讓手肘如紅寶石清透。

為什麽感覺自己是個壞人啊……

該死的。

我讨厭這種感覺！

她垂下了一只手，微微彎腰，去扶起蹲在那裏的紅衣娜塔莎。

娜塔莎淚眼汪汪地看着她。

蘇菲微笑，用大拇指為她輕輕拭去淚水，看了一眼伫立在岸上的少年：“答應我，納西塞斯，要保護好你的妹妹，知道嗎？別再讓她哭了。”

娜塔莎：“蘇菲女士……”

“冥界那裏讓我應付就好了。放心，大概……”蘇菲看了一眼淡藍色五角星，拍拍她的肩膀，“嗯，他擋不住我的，但你們最好還是別再讓人找到了，喂。”

她望着那個嘴角還耷拉淚珠的少年：“以後就別再用渡船載人了，沒人告訴你們別随便跟陌生人套近乎嗎？”

“沒人告訴過我們……蘇菲女士。”俊秀的少年聲音還有些剛才哭腔的餘音。

“呀，不，那個，我剛才不是真的在問你們，”蘇菲用手捋了捋娜塔莎濕答答的棕發，小啼飛上肩膀，她一步越過地上的遺跡碎塊，“我會盡力讓冥界他老人家放過你們，但我覺得他應該很頑固，就像羅羅塔似的。”

她看到羅羅塔巴拉拉說了起來。一笑。

“但我還是會試試看的，嗯，就這麽回事吧，我走了。”

“蘇菲女士。”

“嗯？”蘇菲一腳邁入洞口，回頭望去。

“謝謝你。”納西塞斯金黃的眼眸閃爍旋起的光澤，“之前我說的那些話……還請原諒。”

“嗨，小夥子，沒事。”蘇菲輕輕擡了一下手，“但你剛才确實讓我委屈了一下，傷到了我妙齡美少女的心，啊……“

“對不起！“納西塞斯趕緊一躬。

蘇菲笑了起來：“我開玩笑的啦，總之照顧好你的妹妹，要是再惹她哭了，我可饒不了你。“

“嗯。“納西塞斯用力點了一下頭，“我會的。”

“謝謝你，蘇菲女士。“

“沒事——“

娜塔莎突然上去擁抱住了蘇菲。蘇菲發覺她抱得很緊，聽到她柔聲附在耳邊：“謝謝你……蘇菲。

蘇菲一笑，抱了抱她：“嗯，不客氣。“

王冠的綠火噴噴升起。在幽森的火光下，石室牆上的白蠟一瞬被風刮滅。蒼老男人擡起閱讀的目光，紅得發黑的袍子的影子恍若拱起背的巨狼。

他望着石室入口，聲音聽不出情緒：“啊，你們回來了，人族，小仙子，還有……小啼。”

“是的，我們回來了，塔羅斯。”蘇菲用手扯了扯裙子領口，覺得有些熱，仿佛把自己悶進了船上的酒桶裏，透不過氣，撲面而來一股石室的腐朽氣味。

她的手指放在淡藍色五角星上，慢慢地往前走着。

階梯上的男人朝下望了過去：“那麽，告訴我，你們找到他們了嗎？那對可憐的兄妹，納西塞斯和娜塔莎。”

“如果你覺得他們可憐，或許你應該早早放過他們才對，如果有一個死去的人逃脫了冥界，也不會有別人知道，不是嗎？”蘇菲來到階梯下，軀體筆直地朝上望去。

“或許吧。”塔羅斯将臺子上的書合上，沉沉一笑，“但我知道，人族，也因此沒有人能逃脫冥界。看來你們找到了他們，人族，但你似乎沒有帶他們過來。”

“不錯。“蘇菲深呼吸，“我要離開這裏，塔羅斯，我們都要離開這個地方，讓我們走。”

“看來你還是不明白，蘇菲，在這個地方設下的規則不能被解除，就算是作為冥界的我也不能。”塔羅斯拿出枯瘦如爪的手，指了指她背後的入口，“只有把他們帶過來，出口才會浮現，你們也就能離開了。”

“你知道嗎？塔羅斯，我不相信你剛才說的哪怕一個字。”蘇菲将飄浮鬥篷披在身上，“讓我們離開，不然——”

“不然？”塔羅斯大聲怪笑起來，一雙金黃瞳孔突然朝蘇菲注視過去，“你以為你能鬥得過我？冥界！強大的舊神！”

蘇菲一屁股坐在了潮濕寒冷的地上。這種恐懼，跟突然被蟲子吓到有很大區別。

蘇菲感覺自己的腦子就像被誰用勺子挖了出來，可怕的是，她卻只能看着什麽也做不了。

那是一種極其可怖、原始的恐懼，爬到了她的背上。

蘇菲以為自己化成了一團肉醬，動彈不得，從心裏發出撕喉的尖叫，卻又被掐住了脖子似的發不出一點聲音。

塔羅斯腦袋上王冠的綠火，恍若被狂風吹卷起來，湧上了石室蒼穹。

火潮吞噬了那些木乃伊的布條，讓這座石室燃燒起來，在他的背後如一雙火翼橫開。

驀地拍動了一下翅膀。

狂怒的油綠火潮就困住了蘇菲。

這一刻，蘇菲忽然想起了可能與此毫無關系的事。

奇怪……

他剛才稱呼我……蘇菲？

但我沒有對他說起過自己的名字啊。

為什麽……

那為什麽他會知道我的名字呢？

蘇菲朝階梯上的舊神望去。綠色火光映在她的瞳孔上。

忽然綠火一振。

洶湧的火潮仿佛碰見了更強大的捕食者，很快退縮一圈，讓蘇菲有了更大的空地。

“啊，你想保護她，”塔羅斯望着護在蘇菲跟前的小啼，聲音恍如寒風的枯枝，“保護一個區區人族？”

羅羅塔：巴拉拉

作者：他說，那個……能不能評一下文呀？如果你喜歡這個故事，但……如果你比較忙的話……就……沒關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