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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三九的天,冷的人骨頭都在發疼。
楚徽冬渾身濕透,發髻早就歪斜,幾縷發絲黏在脖頸處,顯得脖頸格外的冷白。
她的臉色從一開始的青白色逐漸變得赤紅起來,這是發高熱的前兆。
但楚徽冬就像是沒感覺到似的,只小心翼翼的搖晃着懷裏雙眼緊閉,臉色青白的孩子。
“宣兒不怕,宣兒乖,娘親抱着宣兒睡覺呢。”
周圍跪滿了人,只有瑪瑙顫抖着手上前,輕輕地将披風裹住主子格外消瘦的身子,她的聲音帶着哭腔說道:“主子,咱們先回院子裏可好?”
楚徽冬茫然的擡眼,她似乎這才瞧見周圍人一個個都跪在地上哭喪着臉。
遠處,祁蕭的側妃滄蘭渾身發抖,用着一副快要昏死過去的模樣抱着同樣臉色難看的祁蕭。
這是在做什麽呢?
楚徽冬茫然的想。
她記得今兒早些時候,祁蕭身邊的內侍前來傳話說要将皇孫抱到前廳去。
她心中略有些歡喜,以為是祁蕭回心轉意了,之前父親的事情他卻是有苦衷的,心理隐隐約約還帶了些期盼,打算親手做一些他喜歡的膳食。
如今楚家僅剩她一個人,兒子日後沒母族依靠,能和身為太子的父親培養感情其實是最好不過的,況且哥哥和父親的死疑點重重,她還要為哥哥和父親正名,查明真相。
可剛過了午時,她的心中陰影的就有種不好的預感,心裏總慌的很。
她本欲讓瑪瑙再去前廳瞧一瞧,可不知為何,總覺得要自己去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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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還是晚了,她遠遠地瞧見她的宣兒落入湖水中,周圍的侍衛們一個個猶如下餃子一般的跳入湖水中,最後卻是最遠的她跑過去跳入湖水中才将皇孫從冰冷的湖水中抱起來。
她救起來了啊,她想,這些人在難過些什麽?
明明是這樣歡喜的事情,大難不死,她兒必有後福。
周圍的人因為她這一問,壓抑着的哭聲瞬間抑制不住了,也不知是誰哽咽一聲,周圍的人一時間紛紛磕頭恸哭。
一時間紅磚綠瓦,瓊樓玉宇的東宮猶如披上了素缟,四四方方的天回響着滿是凄楚的哀嚎。
楚徽冬像是被這哭聲猛地一擊,她神色一瞬間竟是駭人的,但她卻什麽都沒說,她只是小心翼翼的抱着懷裏冰涼的包裹,失魂落魄的往前走着。
楚徽冬就像是沒看見那跪在地上面容驚恐的滄蘭,也沒看見匆匆趕來護在滄蘭身邊的祁蕭。
她就這麽輕輕地拍着懷裏的孩子慢慢的離開這遍地哀聲的前廳,濕透的裙裾随着她的腳步流下一路的水痕。
“月兒明,風兒靜,樹影兒遮窗棂啊。”
“娘的寶貝啊,閉上眼睛,搖籃輕輕地搖呀。”
原本是最動聽的搖籃曲,此刻卻讓在場的所有人心中大恸。
賢文三十年,皇太孫祁宣薨。
賢文帝驚聞噩耗,一時竟是悲恸不已,三日未能上朝。
直到徐丞相言皇太孫年歲太小,還未修建陵寝,賢文帝這才勉力起身,親自下旨特賜皇太孫宣入朕皇陵,日後千秋萬代伴朕左右。
“滾開!”瑪瑙站在緊閉着的門口,對着禮部專門來給皇太孫主持葬禮的官員們冷喝道。
即便是禮部的人面色難看,但卻因着前日的聖旨,也沒敢胡亂闖入強行帶走皇太孫,只是在外面不停地呼喚着太子妃,苦口婆心的說這些喪葬的事情。
楚徽冬卻像是沒聽見,只一動不動半躺在床上,盯着層層疊疊的床帏,一下一下的拍着懷裏的孩子。
整個東宮的人都覺得楚徽冬瘋了,她也該瘋了。
親哥哥死在了邊疆,據說是屍骨無存,親爹親娘死的時候倒是有了屍體,但她連收屍的資格都沒有。
如今,她竟是連自己的孩子都沒保住。
即便是瑪瑙,她作為自小伴随在主子身旁長大的貼身丫鬟,此時也覺得姑娘怕是不能接受皇太孫的離世。
但只有楚徽冬知道,她沒瘋,她啊,她只是想和兒子再好好的待一會兒。
帝都的這些人沒有一人是盼着她和宣兒好,都想要分開他們母子,都要想踩着他們母子的血肉獲利。
楚徽冬将宣兒抱起來,自那日落水後她的宣兒一直都是這樣的冰涼,她心疼的緊,連忙将孩子緊緊地抱在自己的懷裏,感受着那冰冷的小身子似乎有些暖和起來,她的手臂才微微的松了松。
楚徽冬的眼眶突然酸楚起來,那一瞬間心如刀割,她猛的擡頭,硬生生将湧到眼眶處的淚水給逼了回去。
她在這東宮裏流盡了淚水,可又有什麽用呢,能護着她的親人都死了啊,現在所有人都欺負着他們孤兒寡母。
祁蕭是不會讓禮部的人等太久的,而他現在必定也和他親爹一樣“重病卧床”,這個時候早就想做東宮女主人的滄蘭定然是坐不住的,為了太子妃之位,她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來讨好這世間最尊貴的父子。
果然,半柱香後,通身穿着素白衣衫,面色凄楚悲痛的滄蘭在一衆婆子丫鬟的擁簇下出現在了太子妃院落裏。
禮部的人明顯的松了口氣,也顧不上滄蘭的側妃身份,紛紛上前殷切的說道:“淑蘭側妃,您可得好生勸勸太子妃。”
瑪瑙卻是恨不得生吃了滄蘭,她站在門口怒罵道:“你這賤。人也敢來太子妃的院子,也不怕半夜被鬼敲門來找你索命!”
“瑪瑙,讓她進來。”楚徽冬的聲音比這寒涼的天更為冰涼。
瑪瑙愣了愣,撇開眼讓開了道。
“宣兒乖,你最是喜歡粘着娘親了,娘親也最喜歡宣兒了。”
楚徽冬就像是沒察覺到屋子被人推開,她小心翼翼的将穿着一身新衣的孩子放在床褥間,用被褥将孩子裹得嚴嚴實實的,生怕半絲寒風洩進來。
所有人都湧入了這屋子裏,原以為會瞧見一個衣冠不整的女瘋子,沒想到一擡眼,便瞧見楚徽冬坐在上首,她的懷中抱着皇長孫,神色慈愛的輕哄着,那一瞬間好似所有人都以為皇長孫還活着。
聽到動靜,楚徽冬才微微側過連,聲音虛弱而沙啞:“勞煩各位來我屋子裏,瑪瑙,請各位大人就坐。”
誰知就在此時,門口忽然傳來太子駕到的聲音。
瑪瑙下意識擡首瞧了眼楚徽冬,低聲喚了句:“太子妃。”
楚徽冬的手控制不住的微微顫抖着,低低的笑了聲。
“今兒,我這小小的院子可是難得這麽熱鬧。”
衆人随着聲音望去,只見一只蒼白瘦弱的手指輕輕的撩開薄紗,天光從半開的窗裏灑落進來,一雙素白修鞋緩緩踏出,裙裾輕輕搖曳,又層層疊疊落下。
楚徽冬面容憔悴,臉色青白,嘴唇更是蒼白的幾乎透明。
才短短的幾日,她原本頗有些窈窕微豐的身子竟是瘦了許多,那腰肢不盈一握,清瘦的似是微風一吹就要随風而去。
但即便是如此,依舊是不能掩蓋住楚徽冬曾名動天下的美貌,不同于往昔的明豔,如今瞧着弱柳扶風的模樣倒是更讓人心中平添幾分憐惜。
屋子裏禮部的幾個官員瞧着楚徽冬這副模樣,心中都多多少少心裏産生點憐憫的心理。
滄蘭手指痙攣似的揪着手中的繡帕,心中大恨,這個女人如今成了這副模樣,還要勾引男人!
楚徽冬就像是看不見屋內其他人的目光,習以為常的走到門口,像是無數個日夜一般,只要祁蕭來,她總是這樣猶如一幅畫一般的站在門口等着他。
其實那日跳下的湖水裏并不冷,到是如今,在這寒風中的門口一站,冷的她骨頭都有些發顫。
只不過,如今,怕是最後一次了。
祁蕭立在院落中間,目光從衰敗的枯草中轉過頭,兩人目光相接,楚徽冬輕輕行禮,目光微垂,露出她纖細白皙的脖根。
她總是這樣的漂亮,即便如今她猶如落花,被人踐踏在泥濘裏,卻依舊美的讓人難以移開視線,祁蕭的目光不由得在她的面容上多看了兩眼,頓了頓才收回了目光。
他負手而立,聲音不冷不熱的說道:“太子妃,你該知道,宣兒能入皇陵已是宣兒之幸。”
楚徽冬垂着頭,肩膀微顫,輕輕的笑了聲:“幸?”
就在幾天以前,她自個兒都要想盡辦法的讓宣兒獲得皇帝和太子的歡喜和看重,這樣宣兒以後的日子才會順坦些,可如今,這些又有什麽意思呢?
那日清晨楚徽冬以為祁蕭定是回心轉意了,她是那樣的歡喜,她的親人接連去世,淚都要流盡了,支撐着她的是祁蕭和宣兒,她的丈夫和兒子。
哥哥和父親的死,祁蕭定是很難過的,他自幼在皇宮裏生存艱難,曾言楚家才讓他感受到了家的溫暖。
可沒想到啊,宣兒如今屍骨未寒,她的奶媽親眼瞧着滄蘭将孩子扔下湖中,可祁蕭他就是不信,竟是心疼于滄蘭,淑蘭院賞賜不斷。。
而她的兒子死了,祁蕭甚至沒有一個來瞧過宣兒一眼。
真沒意思啊,她這一生都像是個笑話。
只可笑,當初宣兒出生時,皇宮裏流水一般的賞賜,還有祁蕭那歡喜的音容笑貌。
皇恩浩蕩,不過是眼前的浮雲罷了。
帝都寒冬的天最是冷了,她最厭煩,只可惜她瞧不見春光花月的好時候了。
祁蕭瞧不清她的神色,卻被她的冷笑刺了,他心中頓時不耐煩,聲音也帶了幾分冷冽:“楚徽冬,事到如今你竟是還沒能記住你的身份,而你的父親就是如此教導你的?”
楚徽冬這才擡起她一直垂着的眼眸,那雙清亮的眸子猛然撞入一雙漆黑的眼眸,猶如深淵,讓人恐懼。
她的心沉沉的往下墜,心腔子裏猶如灌入了冰水,凍得她心口一陣一陣的發疼。
當初爹爹告訴她,三皇子祁蕭恐有些心高氣傲,心緒不定的脾性,當時的她陷入愛戀,那裏聽得進去,只覺得男子漢就是要有謀算,只限高大些才好呢,況且祁蕭那樣的喜歡自己。
如今她算是明白了,祁蕭哪裏光是有些心高氣傲呢?
他出生不顯,卻想要奪得大位,就只能去讨好作為太傅之女的她,卻在每一次的讨好中都覺得是屈辱,在她記憶中祁蕭和她的美好過往,在祁蕭看來都是卧薪嘗膽中的所受的胯下之辱罷了。
楚徽冬的眼底帶着濃重的恨,太傅,他還有臉提爹爹。
她的爹爹一心一意輔佐祁蕭,讓一無所有的三皇子登上了太子之位,可是她那嘔心瀝血的爹爹得到了什麽?
死無葬生之地的結局罷了,就連她,如今只想着将宣兒撫養長大,就連這點,祁蕭都容不下。
那麽,作為楚家最後還活着人,她臨死前也要送給他一份大禮。
楚徽冬斂着眼眸遮擋住眼底裏的絕望和殺意,恭敬地福了福身子,低聲說了句:“是。”
祁蕭看着她身上寬大的衣服,幾乎是要被鳳吹走的模樣,他自己也覺得說的話有些太重了,下意識地伸手想要去扶她。
原本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滄蘭見此,詫異的喚了聲:“殿下…。”
祁蕭這才回神,咳了聲收回了手,皺了皺眉厲聲道:“怎麽穿得這樣少?今日是誰伺候的?”
就在此時,只聽見一聲尖叫,随後滄蘭身邊的丫鬟剛跑進衆人的視線,接着就有人在喊:“走水了,走水了!”
那丫鬟被人撞的昏天黑地,一時間也沒了人影。
所有人都瞧見楚徽冬的屋子突然着了火,火勢兇猛,衆人都被吸引了目光,沒想到楚徽冬突然抽出匕首,刺入了祁蕭的胸口。
祁蕭胸口一震劇痛,他不敢相信的看向楚徽冬,這個一向乖順,從不會忤逆她的女人,竟是仿佛今日才認識她。
他用力一掌将楚徽冬擊飛,她猶如被風揚起的落葉直直的落入燃火的屋子裏。
楚徽冬此刻已是燈枯油盡之時了,她試圖起身,晃了晃又跌落在地,她就像是感受不到周圍灼熱的火焰似的,用瘦骨嶙峋的手指拖着她的身子朝內室爬,她的宣兒,她離開這麽久了,定是害怕極了吧。
別怕啊,娘來了。
眼看着火焰就要燃燒到她的身上将她吞噬,她卻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就在意識模糊之間,她恍惚聽見身後傳來了重重的腳步聲。
房門被推開,她艱難的仰起頭,在晃人的火光之間她隐約瞧見一個高大的男子不顧衆人的阻攔,面色焦急的朝着她奔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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